应天本就在南方,快是入伏的天气,却未见一滴雨落下,暑热难耐,大批的灾民依旧持续的涌入,然城西的茅棚已经人满为患,难民拥挤在一处,水一时间供应不足,所幸官兵只能从离皇城不远的溱洧河取水,灼热的太阳晒的人们无处可逃,树叶也被烤的焦黄,真是难得一遇的灾年。
郭珞仍然在施粥点帮忙着,也是为了不让官员趁机发国难财,可能是连日的疲惫,此时的郭珞面色有些发白,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朱栋正好从宫里面圣归来。
“珞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受了暑热?”朱栋有些担心,随即掏出手帕去擦拭郭珞额头冒出的汗珠。
“我无妨,皇上可有怪你调动巡防营的事?”豆大的汗珠一直往出冒,但还是关心着龙颜是否发怒。
“皇兄说巡防营任我调遣,赈济是大事,他未曾怪罪。”朱栋感觉郭珞有些不舒服,面色已经惨白,一脸的担心,说:“珞儿去休息一下,让子怀给你看看。”
“从昨日起就有些呕吐,总觉得口渴,可能是天气太热了,我”还未说完,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朱栋赶紧接住,紧张的抱着郭珞就往一间屋子里跑,吩咐道:“凌峰,去将子怀小姐请来。”
子怀知道郭珞晕倒的事情后,就同郭铉一起去了,进来时朱栋正在给昏迷着的郭珞喂水,子怀赶忙走上前去,伸手号脉,像是诊出了什么,眼睛显出震惊,随后将神情收敛,说道:“无妨,只是有些脱水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郭铉察觉到子怀的意思,吩咐闲杂人等退出了屋外,现在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了。
朱栋自是觉得不会只是脱水这么简单,问道子怀:“现在就我们几个,你是诊断出了什么?”
“我不太敢确定,最近嫂嫂身体如何?”
“从昨日起,她有些呕吐,也有些许腹泻,对了她总觉得口渴,这是怎么了?”
“看来我猜的不错,只怕是染了霍乱。”
这话一出,吓坏了站着的朱栋和郭铉,郭铉紧张的问道:“你是说瘟疫。”
“算是,不过主要是通过水源和食物传播,人大概也会,所以还是派几位德高望重的医者一同诊断,还有将这几日的饮用水查看一下。”
“凌峰,你去请几位太医前来,就说王妃生病了。”
凌峰一直守在门外,进来后也禀报了一事:“王爷,刚刚童将军过来禀报说是难民中有人发热了,好像很严重。”
这是所有人都担心的事,若真的是霍乱,只怕众人难逃一劫,子怀当即感觉情况不妙,主动要求去诊断,吩咐朱栋要多喂水给郭珞。
躺在床上的郭珞整个人都不好了,嘴唇干裂,汗珠一直浸出,额头也开始发热,精神恍惚,已经是不省人事。朱栋着急的大发雷霆:“太医呢,怎么还没来,若是王妃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了他们脑袋。”平日的君子风度荡然无存,心提到了嗓子眼,急的脑袋上青筋爆出,目不转睛的守在郭珞身边,他心中想着若是自己可以代为受过该多好,嘴里不停的叫着:“珞儿,珞儿。”
“王爷太医来了。”
几名太医大汗淋漓的赶来,立刻诊断,诊断完毕后,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面色煞白,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太医长使喉结动了动,开了口:“王爷,王妃娘娘害了病。”
“还等什么,快治啊,本王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们要给本王救活王妃。”朱栋不相信这个事实,犹如晴天霹雳,他此刻怨恨自己为何当初同意她来赈灾,要不然也不会使她遭此灾祸。
“王爷还是先离开此地,这病会过人的,微臣需回去与众太医商定治疗方案,再行救治,王爷请放心,暂时王妃还无生命危险。”
“去,马上去配制解药。其他人都出去。”朱栋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说话再无往日的平和,像是发了疯,自己的形象已经全然顾不得。
这个时候子怀和郭铉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同样让人害怕。
“兄长,生病的人我都看过了,均与王妃症状一样。”
作为将领,朱栋明白自己的责任,稍作调整后,从床边站了起来,他的心思和神情让人琢磨不透,整个人深不可测,眼睛中红丝满布,但依旧坚定神情,主持着大局:“凌峰你立刻将出现症状的百姓隔离,还有暂时不要传出消息,免得人心惶惶,再有将近日的饮水全部烧开后再饮用,再去太医院领消毒的药剂在城西播撒,以防疫情传染。诸位太医有劳各位治疗了,请速速寻找解药。我与郭将军这就进宫面圣。”一切安排就绪,回头看了看依旧昏迷的郭珞,嘱咐道“子怀,王妃就拜托你照顾了。”即使是面对瘟疫,朱栋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布置着应对之策,然后就同郭铉立刻去了皇宫。
皇宫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永远是一副难以亲近的样子,宫里的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对于门外的事毫不关心。大旱来袭,百姓流离失所,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然皇宫内丝竹声袅袅,歌舞升平,有种‘将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的悲哀。
朱棣此时正欣赏着歌舞,一旁的王彦伺候着斟酒,又找机会将朱栋召太医的事进了谗言:“奴才刚听太医院的人说,郢王爷派人叫了几位太医给王妃诊治,还说治不好还要摘了他们的脑袋,奴才觉得王爷怕是急糊涂了。”
正准备饮酒的朱棣,将酒樽重重的掷在了案几上,吓的舞姬们都退了下去:“郢王是忘了我这个皇上了吧,私自调遣巡防营的事,本就是先斩后奏,这又如此猖狂。”自古帝王都会有些小肚鸡肠,怎奈朱棣又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又加上王彦的扇风点火,对朱栋有了反感的情绪。
“参见皇上,郢王爷和郭将军前来拜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报。”一个小侍卫进来禀报。
“传。”
朱栋和郭铉疾走着,随小太监进了殿内,朱棣此时正黑着脸坐在龙椅上,两人跪在地上参拜,朱栋说道:“臣弟有要事禀报,请皇兄屏退众人。”
虽然朱棣多疑,但还是位明君,示意周围的宫人退下,王彦一脸的不情愿,怕是讨厌极了这郢王。一干人等出了大殿,在外面候着。
“平身吧,郢王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皇兄,城西的难民所发现疫情,经太医诊断是瘟疫。”
听到这话,朱棣也有些慌了,神定后从容的说:“太医可有治疗之策?有多少人染病?”
“臣弟已经让太医院配制解药,经调查是近日的水源有了问题,天气炎热,病虫滋生,现在尚无太多人染病,臣弟已经让人隔离了病者,臣弟擅作主张,请皇兄降罪。”朱栋叩首在地。
朱棣从龙椅上下来,扶起了朱栋:“郢王辛苦了,你做的很好,郭爱卿也辛苦了,瘟疫猛于虎,你等多加小心。”
郭铉在一旁拱手说:“这是臣分内之事,皇上言重了。臣希望暂且不要声张疫情一事,以防民心不稳。”
“爱卿思虑周全,就如此去办。”
“我等这就去办,臣告退,臣弟告退。”
朱棣点点头,他二人出了大殿。然而王彦的耳目已经派人给他送来了消息,王彦冷冷笑着,都让人觉得胆寒,之后就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