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新阳探出头,雾气淼淼半山红。
初秋玖月,晨。
“师父,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几天都不理我?”
趁着早训刚刚结束,霞光泛起,雾气还未散去,有狐就一直守在旁边,慕子羡前脚刚踏出竹篁里,便和有狐来了个顶头碰。
“胡闹。回去好好训练。”慕子羡不但没有回应有狐的问题,反而白皙的脸颊更添一丝厉色,再加一记严肃的神色。
……
有狐大眼瞪着他,一动不动。
他被她瞪得有些慌乱,却还是强作镇定,同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奥。阿狐知道了。”见慕子羡神色没有一丝缓和,也不曾对她说一句温柔的话,有狐没有反驳,根根鲜明的长睫微微垂下,错落有致。她纠结了好久才鼓起勇气敢来问师父原因,可是,师父竟然这么……凶她。
“徒儿扰了师父,这就告退。回去罚抄通源真经。”有狐低头呢喃喃,腔调略微有一丝闷。
有狐说完,未等慕子羡回应,便乖乖地转身离开。慕子羡清晰可见,有狐走的时候泪珠在眼圈里打转。望着她的背影,他的眉心柠成了一股绳。
红狐从头至尾都处于蒙圈状态,站在一旁一双溜圆的大眼,瞄了一眼落寞离开的有狐,又瞄了一眼眉头吃紧眼神凝重的慕子羡,一边颠颠地快跑跟上有狐,一边却琢磨着阿狐和师父究竟是怎么了?
“阿狐怎么惹到大师兄啦?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闻声,远处传来紫菀轻柔的声音,她依旧一袭紫衣,左手腕处缀了几多黄花。
一旁的鸢尾站着,身高极为挺拔,修长的脖颈令他整个人显得颇为高贵。“哈哈~阿姐,大师兄是生气了,可是,这一回可不是在生有狐的气。”
“那是为什么?”紫菀追问。
“哈哈~怕是在生自己的闷气。”鸢尾似了解了什么事情,洞察的神色露出一丝得意。
“生闷气?”
“阿姐,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大师兄总喜欢愣神?昨天竟然还讲错了普苑道!”鸢尾一副讨论八卦的神情。
紫菀听后连连点头,道,“嗯嗯。大师兄很少会这么游神。更别说讲错道了。难道不是在担心憬村的事情吗?”
紫菀说完稽首望向鸢尾,她的小脸总似梨花瓣,白嫩且淡雅。
“哈哈,阿姐说错了。大师兄他就是在愣神。愣神想有狐!”
“想有狐?”紫菀大吃一惊。
好在她的声音柔弱,再加上鸢尾轻掩住她的嘴,来来往往呢弟子们才没有注意。
“我前日去大师兄的羡轩,见他一个坐在书桌上小憩,心想吓他一跳,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临到跟前,却见他桌子上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他醒了,我问他是不是在想阿狐,他直接一脚把我踢了出去!但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紫菀听得入迷。
“哈哈!大师兄的脸在我提到阿狐的时候,都成猴屁股了!刷地一下!红彤彤的!一丁点儿都不夸张哦!”鸢尾一边说,一边眉飞色舞地感叹着。
紫菀听后禁不住掩面偷笑,随后凑近身子颔首淡淡说道,“我信。因为,我也见过~”
紫菀话音落,鸢尾同她二人相视一笑。
仿佛窥探到了什么哦……
“我不是有意惹他生气的……我不知道他会真的不理我……阿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有狐半臂搭在红梅翠竹的石桌上,青丝滑落,倚在桌上,眼里的忧思迟疑久久不能褪去。
她当真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陪伴。
“呃呃~”红狐不知道怎么能安慰她,只是扫了扫大尾巴,蹭了蹭她的红裙子。
“咳!怎么躺下了?石桌多凉。”
闻声,好熟悉。
“师父?您回来了!”有狐闻声刷地一下起身,果然是慕子羡回来了。见他蓝衣随风起舞,青丝既长又细,婆娑飘摇。
“撅着嘴。是生为师的气了?”慕子羡边说边向有狐走去。
有狐连忙起身,应道,“怎么会!阿狐永远都不会生师父的气!”有狐一口气说完,眼神中终于闪过一丝光亮。接着轻缓地舒了一口气道,“阿狐,舍不得师父生气…”
话音刚落,有狐盛着湖水的珀色眸子一眨一闪。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得认真,他望着她的小脸瞧得仔细。
其实慕子羡是想逃避的。可是他不得不承认,每每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心情就会喜悦。每每看到她的眼神,他的心跳就会加速。即便他远离她,避开她,反而越是让他心生牵挂,心绪不宁。
他想否定,但是,结局告诉他,他逃不开了,也躲不掉了。
因为,从一开始,他的心就是向往这一切的。
“不是说要领罚抄通源真经的吗?笔墨纸砚呢!”慕子羡愣了愣神儿,转眼后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语气严厉,但是神色却温柔地走到有狐的身边。
有狐反应过来,师父这是原谅他了。他终于又会惩罚她抄通通源真经了。
“对不起师父。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拿!这一回我定倒背如流!”有狐说完,一副狐狸眼笑得弯弯的,甜甜的,没有狐狸的妩媚,却甚是惹人怜爱。
有狐欣喜地正要转身回屋取四宝,结果,一个转身右手被他紧紧抓住,再一个回转,她整个便被他拉到了怀里。紧紧地被抱住了。
钻进慕子羡胸膛里的那一刻,有狐觉得一股暖流从她的全身袭过,她无法用言语或者思想去形容那种感觉。总之,她很贪恋。
“师父~”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他却大手握住了她的小脑袋,轻抚她的发丝,轻嘘了一声。于是,她一动未动,一语未发,就那般乖巧地窝在了他的怀里。乖乖地~
慕子羡没有言语,却怀抱着她在心底暗暗念道,“阿狐对不起。这几日是我的错。我的心太乱了,所以才会想要躲着你。不过,现在,我都明了了。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慕子羡说完,将她搂得更紧了。
或许,从一开始慕子羡就知道,他的心里住下了一个小人,他喜欢被这个小人缠着,黏着,追着。只是,他活了千年,却从未动过情爱的心思。他不敢承认,也不知道该不该承认。雅者,正也。总是不敢轻易踏出自己画好的那个圆圈,踏出那些所谓的规矩。如今,他终于肯承认自己的心意了。
这不是一种挣扎后的领悟,爱情本就是一种命中注定。
人间诵过:
梅花似雪,雪映梅花,似或不似都赏它。
江山如画,画尽江山,像亦不像都爱它。
美梦成真,真做美梦,成与不成都梦它。
花蕊招蝶,蝶恋花蕊,念若不念都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