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负手立于结满白霜的草地上。
“寒殿,属下办事不利,未能阻止君宸郡主的北州之行……”
身着银白色夜行服的卿影跪在男子身旁,面色冷峻。
“此事无妨,宸儿性子本烈,”男子勾唇,淡淡地开口:“夫人的事,你办的如何?”
“夫人?”卿影语气中透着一丝疑惑,自家主子何时有夫人了?
“嗯,夫人,”男子眉眼含笑,目光停留在茅草屋简陋的纱窗上。一层薄纸,微微透出熟睡人的模样——“怎么,连夫人都不记得了?”
卿影眸中闪过几分诧异。
当年,夫人不是被主子亲手以上古圣物龙凤银针给……毒杀了么?
夫人还活着?!
这,这怎么可能?莫非,当真有起死人肉白骨之神术?
“属下怎敢忘记夫人?”卿影看着面带微笑的主子,不由得宽心几分。当年的事,确实酿成大错,不过还好,主子和夫人有了破镜重圆的机会,否则,主子怕是要血洗皇城——也难怪,主子此番拒了摄政王的盛情邀请,千里迢迢来到这荒凉之地,原来,是有了夫人的下落。
可,主子何时吩咐过办夫人的事?
“寒殿,属下不知,夫人的事,具体指何?”
男子轻启薄唇:“昨夜传音,置办一张玉蚕床。”
卿影汗颜,昨夜主子让买床还不知所谓何事,君宸郡主的北州之行却是迫在眉睫,自然先搁置了前者。
这如今看来,还是前者比较重要!
“寒殿,属下这就去办。”卿影躬身作揖,运起轻功朝京城方向行去,仅一瞬,便没了踪影。
“嗯,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长进。”卿九满意地望着那兴冲冲的背影,随后蹲下身——日出之前,还得替娘子收集好新露。
想不到自己也会沦落到此等下场。
……
鸡鸣时分。
茅草屋内,狄离轻轻睁开朦胧的双眼,昨夜,不知为何,很暖。
狄离细细打量了一番——
嗯?我不是睡在地上的吗,怎么一觉醒来,到了石床上?
莫非,梦游来的?力气太大还把卿九挤下去了?
嘶——卿九不会灭了我吧?
猛地想到了什么,狄离一骨碌翻身下床,窗外虽仍清冷,一丝若有若无的太阳光却已说明,时候不早了。
惦念了一晚上的新露,就这么化作泡影——都怪自己,睡得竟,死沉死沉的。
往屋内看了看,不见卿九的踪影。
他,去哪了?
难道昨天吃的丹药起了作用,他清醒过来,想起了自家娘子的真正模样?
走了,一点消息也不留吗?
狄离有些发愣,心中竟有些失落——突然没了那么闹腾的一个人,果然有些不习惯。
淡淡望了纱窗一眼,狄离用手拍拍头,迅速就着屋里备好的山溪水洗漱一番,绑好及腰的长发。
推开木门,刺骨的风灌入双袖,狄离搓搓手,提过门边的采药筐,正欲出门,体内的银针不适时地颤动起来。
回头,正见卿九的笑意盈盈。
狄离眸中透出欣喜,嘴角也漾开掩不住的笑意——这是为美色所迷了吗?
卿九腰间挂着一个微透流光的玉瓶,一下子吸引了狄离的注意,目光硬生生从那张绝色的脸上转移了。
察觉到这一点,卿九故意掩了掩装满新露的玉瓶,这才重得狄离那欣喜的目光。
“方才见娘子魂不守舍,可是思念为夫了?”
唉,一晚不见,某人还是这么要脸。
“没有。”
“没有吗?那真是枉为夫一番苦心,辛辛苦苦收集了上百滴新露,料想,可以炼一颗,两颗,三颗……”
狄离听着渐渐攀升的数字,“嘿嘿”一笑,立马改口:“正是正是!”
——“寒殿,玉蚕床到了!速速闪开!”
一道雄浑的男声穿透云层,落入两人的耳朵,一时间,两人皆安静下来。
“寒殿?寒…寒殿?”
狄离轻轻重复着,错过了眼前卿九眸中的悔意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