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
黄昏,暮日沉沉,惊鸟自远方飞来,羽翼沾满了黄沙。天地间,一叶扁舟逆江而往。
远处,一轮新月高悬于天。萧声凄凄,落叶纷纷。
风,悠然地拂过剑客如云长发,不急不匆。似乎,剑客身后的黄沙漫天与它无关,而那轮圆日,也是为了躲避弦月而速速下沉。
撑船的老翁很懂规矩,沉默地撑船,看都没有看剑客一眼。他很清楚,有些事情,与己无关,便就与己无关。
人生在世,唯有钱财与性命最为紧要。
吹箫的玄衣男子站在江边,萧声呜咽,游鱼沉江,万花落蕊。
突然,万籁俱寂。
那名男子竟已出现在扁舟之上,萧中暗藏的短箭已直直地抵在剑客的脖颈处。此刻,就算男子与剑客皆静止不动,只要老翁手下一个不稳,剑客立马命丧黄泉。
所以,老翁撑船的手法愈发稳当。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所以,老翁的手必须要稳,如同小舟必须前进。
每个人生活在江湖,都必须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老翁的手艺是撑船,剑客的手艺是练剑,而杀手,他们的手艺就是杀人。
“你要到哪里去?”玄衣男子的手很稳,杀人的手必须要稳。
“回家去。”剑客没有躲闪,目光如炬,坦然答道。
“何处是家?”玄衣男子轻笑出声,孤儿是不会有家的。剑客没有,他也没有。
“处处是家。”剑客远眺明月,悠然说道。
霎时,剑客飞身向后,一掌落,老翁那张新买的木桌便发了疯似的向前飞去。
玄衣男子挥剑一斩,这张还散发着松木清香的木桌瞬间四分五裂。
“前程往事迷人眼,若非酒肉穿肠过,何须将命,交于他人手。”
“回去告诉老王爷,我只杀该杀之人,只杀……我想杀的人。”
剑客轻功卓绝,男子追了几里路,终究还是跟丢了。
那厢,老翁收拾好残桌,坐于舱中,任凭江水推动扁舟。手中捏着一块散碎金子,呐呐自语道。
“自笑天涯无定准,飘然到处迟留。兴阑却上五湖舟。鲈莼新有味,碧树已凉秋。台上微凉初过雨,一尊聊记同游。寄声时为到沧州。遥知欹枕处,万壑看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