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拘魂

楚君卓的脸色已变得黑紫，整个人没有了精气神，手脚连动一动，都十分吃力，唯一不变的是，那专注而关切的眼神。

长生站稳身形，收起手中的碧落，看着这样的楚君卓，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人各有命，半点不由人，除了心中默叹，她又能做什么呢？

毒是白使者所下，瑄瑶能不能抓住她，带回救治的方法，就看她的造化了。

随着结界冲破水面，刺眼的阳光穿过结界，照耀在每个人脸上，长生有一种重生的感觉，仿佛瞬间回归人间。

楚君卓却被迫眯起眼睛，这样的光线实在太耀眼，对于一个久在黑暗中徘徊的人，是难以适应这份明亮的。

三人回到岸上，结界缓缓消失，岸上一片宁静，不见瑄瑶和白使者的踪影。

“她们去哪儿了？”长生环顾四周，想追却没个方向。

这时，凭空刮来一阵阴风，长生只觉浑身一寒，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秦幽却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

楚君卓倒吸凉气，戒备地盯着眼前，身体蠕动着想往后退，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长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空空如也，也不知他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秦幽却看得分明，那迎面走向楚君卓的，两个穿着奇异的黑衣人，分明是来自冥界的阴差。

秦幽转眸对长生道：“去告诉瑄瑶，楚君卓大限已至，还想见他最后一面，便速速回来。”

长生“啊”地惊呼，瞪大了眼睛看向空气，她是人，不借助符咒，看不见那些阴间的东西，但秦幽是神仙，他看得见，楚君卓人之将死，也能看见。

她不疑有他，却焦急道：“我……我怎么知道瑄瑶跑哪儿去了？”

秦幽抓住她的衣领子，猛地施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抛了出去。

长生万料不到，他会突然如此，完全没有防备，她在空中飞了多久，便叫了多久。

忽地，瑄瑶的身影映入眼帘，她立在树梢上，正在观察着什么，不必想，也猜到必是那白使者了。

长生挥动着双臂，冲她打招呼，正想停下，却赫然发现根本停不下来，眼见就要往她身上撞，长生赶忙高呼：“啊！躲开，躲开，快躲开！”

出于本能，她只怕这一撞会撞坏瑄瑶，倒是忘了自己才是凡人之躯，要倒霉也是她倒霉。

瑄瑶正一心搜寻着白使者的行踪，对外界风吹草动甚是敏感，长生这么一吼，她想注意不到都难。

可注意到是一回事，能不能躲得过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刚回头，还没厘清是怎么回事，便被一重物砸到，两人直接滚落树梢，落到地面。

长生压着瑄瑶，虽也震得骨骼生疼，但总算有个垫底，没断手断脚，她撑着腰，挣扎着从瑄瑶身上爬了下来，骂道：“死秦幽，我跟你没完儿！”

瑄瑶被砸得不轻，整个人硬是镶进了地面里，她费劲地将自己从地里抠出来，怒目瞪视长生：“你做什么！”

长生这么一闹，那白使者还能不趁机逃跑？若抓不住她，君卓哥哥可怎么办？

长生站起身，舒展着生疼的筋骨：“这不怪我，是上仙扔我过来的，要怪怪他！”

她抱怨了句，脑海一闪，想起正事，忙道：“楚君卓快死了，想见她最后一面，得快！”

瑄瑶本是满面怒气，被她这一嚷，顿时怔住，宛如魂飞天外，继而身形一闪，长生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便看不见瑄瑶的身影了。

长生被她这阵人风带得乱了头发，她伸手捋了捋乱发，心想着这块石头哪里像生病的样子，看着比她精神多了。

待她整理完毕，长生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这是被扔到了什么地方？要怎么回去？

“死秦幽，我真的跟你没完儿！”她仰天大喊，气得七窍生烟，就差吐血明志了。

另一边，瑄瑶没命地赶回去，当她到达岸边时，楚君卓的身体已经冰冷，他的魂正立在不远处，双手戴着厚重的镣铐，被两名阴差牵着走。

他时不时回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视线不断搜索着，目光里是缱绻缠绵的不舍与眷恋，以及灰心丧气的绝望。

随着瑄瑶的身影出现，他的眼里忽然便有了光，脚步也不肯再挪动。

阴差挥起鞭子，呵斥他快走，眼见鞭梢就要落在他身上，瑄瑶立时怒火冲天，冲上去就要拼命。

秦幽一摇折扇，同时制住了落下的鞭子，和瑄瑶飞奔的动作。

阴差不解地看向秦幽，其中一人道：“上仙，人间以下的事，人间以上不得干涉，这是天规。”语气间，带出一丝不满。

秦幽微笑：“我并不干涉，只是想讨个人情，让他楚君卓临走前，了却最后一桩心事。”

他说着，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琉璃酒壶，抛向阴差，道：“这壶神仙醉，乃是去年蟠桃大会上，天帝钦定的御酒，我手上也只剩这么一壶了，二位尝尝如何？”

那阴差接到这稀罕物，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惊喜交加，另一名阴差当即道：“好说好说，只要不耽误上路的时辰，迟一会儿也没什么。”

那名捧着酒壶爱不释手的阴差，刚还臭着脸，此刻也扬起了笑容：“那就给上仙一个面子，耽搁一会子吧。”

秦幽拱手：“多谢。”

当下，两名阴差扯下牵引的锁链，仅余镣铐未除，双双退到一边，围着酒壶鼓捣起来。

楚君卓挪着脚步，向瑄瑶走去，镣铐压住了他的灵魂，却压不弯他内心的渴求，他的脚步越走越快。

秦幽撤回施加在瑄瑶身上的定身咒，她一得自由，立即向楚君卓狂奔而去。

楚君卓停下脚步，张开双臂，等着她像以往每一次，奔入他怀中。

只是这一回，和以往都不同，正当两人以为能温暖彼此时，瑄瑶却一下穿过楚君卓的身体，跑到了他后边。

两人瞬时愣怔，隔了片刻，才慢慢回神，转身，凝视彼此，眸中泪光渐凝。

“怎么会这样，我为什么碰不到你？”

“瑄瑶。”楚君卓轻唤，抬手触碰她的脸，却什么也碰不到。

他迟疑了下，突地苦笑：“这回，我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