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又相遇了。
两个人停下来,进行了几分钟的交谈。
短暂的会话给约翰逊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使他对石季婉的好感大增。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只是在一些公开的场合谈谈话,不久之后,他们就开始单独来往了。
五月十二日,两个人便有了同房之好。
两天之后,约翰逊在文艺营的时间到期。
由于在文艺营呆的时间,是严格按照合约来的,所以到到期之后,约翰逊就得离开这里。
石季婉到车站去送约翰逊时,向他倾诉了自己的感情,并谈到了她在美国面临的困境。
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在美国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而且他也曾经是美国的著名作家,也许将来能够帮助她在美国的文坛有一个立足之地。
而约翰逊虽然也曾经在好莱坞辉煌过,但是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是一个过了气的作家。
他现在的生活其实也没有什么保障,而且年事已高,他比石季婉整整大了三十岁,而且他身体也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他对于石季婉的暗示,虽然也很感动,但是他却不敢对她有任何的承诺。
七月五日,在两个人分别一个多月后,约翰逊突然接到了石季婉的来信。
信上说,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
对于这个消息,约翰逊感到非常的意外。
在他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有过一段婚姻。
他的妻子的婚姻只维持了很短一段时间,然后就离婚了。
他和前妻生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的年纪和石季婉的差不多大,他已经不想再踏入婚姻的殿堂了。
不过,后来他想起了石季婉为他送行时所说的在美国举目无亲的话,最后他还是决定履行一个男人的职责。
他当即给石季婉回信向她求婚,并冒雨到邮局将信寄出去了。
但是他的信还没有寄到,石季婉便来找他了。
于是他们两个决定结婚。
但是约翰逊同时向石季婉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因为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固定的收入,而且居无定所,前途未卜,如果再有一个孩子,那么对于他们两个,将会是更大的负担。
可是在当时的美国,人工流产是非法的。
石季婉没有办法,只好又去找卡特丽娜帮忙。
卡特丽娜一时也没了主意。
后来,她便去找她在美国的一个女上司。
这个女上司开始也感到很为难,不过最后她还是交给了卡特丽娜一个医生的电话号码。
但她事先跟卡特丽娜讲好,不能说是她介绍的。
卡特丽娜于是将电话号码交给了石季婉。
孩子打掉之后,石季婉与约翰逊于一九五六年八月十四日结为夫妇。
和她第一次与杨世会结婚时一样,此次的证婚人仍是卡特丽娜。
丁绯琼听说女儿再婚的消息后,从英国给他们寄来了二百八十美元的红包作为贺礼,这对于当时生活拮据的新婚夫妇来讲,不啻是一笔巨款了。
结婚时,他们的家里都是自己布置的,自己亲自粉刷油漆,家具大多也来自二手市场。
约翰逊经常修理坏掉的家具,他开玩笑地说,自己像是一个补锅的人。
在他们结婚的初期,生活虽然简朴,但还是很幸福的。
他们日常生活,除了写东西之外,就是看电影和逛街,当然还有旅行。
他们到过纽约、波士顿、华盛顿、旧金山等城市,每到一地,约翰逊便领着石季婉走街串巷,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
对于约翰逊来说,这些多是旧地重游,轻车熟路。
而对于石季婉来讲,约翰逊绝对是一个最称职的向导。
在约翰逊的引领之下,石头季婉对美国的生活由完全陌生到渐渐地熟悉了起来。
她甚至对脱衣舞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在她过生日时,还专门要约翰逊领着她去看脱衣舞,并且看得津津有味。
由于约翰逊的关系,她也认识了一些美国人,有时也与他们来往。
然而快乐的日子似乎总是短暂的。
两个人结婚才两个月,约翰逊就中风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约翰逊就已经中过几次风了,此后虽然有所好转,但他的身体还是时好时坏。
约翰逊的中风,给石季婉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第二年,她把根据她的一个中篇改编的英文长篇小说寄到出版社,可是,却遭到了出版社无情的拒绝。
退稿信上说:“书中所有的人物都令人反感……我们曾经出过几部日本小说,都是微妙的,不像这样肮脏……如果这本小说有人出版,不知道批评家会怎么说。”
这给了石季婉很大的打击。
后来,她又把这本小说寄到英国,但是在英国出版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
后来,她接连写了好几本小说,却一部部都被出版社拒之门外。
这与她当年在上海红透半边天时,她被那些媒体追着要稿子的情形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
她引以为傲的写作生涯,从此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她的自信心也受到了很大的挫折。
她当年幻想在美国成为林语堂那种风光人物的梦想,现在彻底地破灭了。
而她远在英国的母亲丁绯琼,此时正身患重病,正在住院。
丁绯琼写信给石季婉说:“我现在就只想现再见你一面。”
但是此时的石季婉,连一张从美国去伦敦和飞机票也买不起,只好给母亲寄去了一张一百美元的支票。
她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我没有办法去,只能多多地给你写信。“并把关于自己的一些文章寄给她。
一个月后,丁绯琼去世。
她死时,没有一个亲人在她身边,孤零零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个女人,生前一个人几乎游历了全世界,死后也葬在了异国他乡——也许这也是她执意要离开中国的代价吧。
听到母亲去世的消息,石季婉大哭了一场。
直到两个月后,她才有勇气整理母亲寄来的遗物。
那是一箱古董,是母亲从她的娘家带出来的,不知道已经跟了她多少年了。
由于石季婉的小说屡遭退稿,所以她基本上没有什么收入。
而约翰逊现在,基本上也只能靠着他每个月五十多美元的养老金生活。
此外,他只有一点可怜的版税。
再加上他年纪大了,身体非常的不好,又多次中风,所以他们的生活过得非常的艰难。
而丁绯琼的这箱古董,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仅一件小古董就卖到了八百六十美元,使他们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善。
他们二人戏称这个箱子是个“宝藏“,时常会时不时地变卖些古董以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