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来就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人,一切还得从十年前讲起。
……
那一年,少年二十二岁,即将大学毕业,因国考,回到生活了十几年的山城。
那一天,恰逢小满新雨,山里绿意愈浓。
十点钟,少年正准备出门,却被妹妹缠住了。
说起来,这个妹妹才四岁,算是计生政策之后的惊喜。
少年说不上喜欢,因为他只有惊,没有喜。
可老妈说了,他一个人太孤单了,得有个伴啊!
没人问过少年的想法,什么伴,完全是一个累赘。就连中间差着的代沟,也该有马里亚纳那么深了。
可生都生了,又不能送回去。
少年皱了皱眉头,弯腰把缠人精抱了起来。
“哥哥,哥哥!”
妹妹并不知他的心思,还在撒娇,少年越发不喜。
他抱着妹妹,去找母亲,总不能扔了吧!
“羊儿,要不就带你妹妹玩一次吧?她都盼了好久了,一直想要你领她。”
“可我,真有事啊!”
“那好吧!”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接过怀里的缠人精。
可那小家伙却不愿意下来,把少年的脖子搂的紧紧的,小脑袋也贴了上去。
“不嘛,不嘛,我就要哥哥抱。”
“羊儿,你看!”
母亲摊着手,略显憔悴,毕竟四十多岁的人了,晚上管孩子那能睡好。
‘自找的!’少年在心里恨恨的道。
“羊儿,你带妹妹一次吧!算妈妈求你了。”
还能怎样?这二胎就是比头胎优越,天生的享福命啊!
少年闷头哼了一声,抱着妹妹出了门,耳畔迎来一阵兴奋的银铃。
“哥哥,我可乖了呢!”
‘信你个鬼啊!’
少年心里暗叹,却还是挤出笑脸,在缠人精脸上摸了一把。
他不想让妹妹落下阴影。
“嗯,哥哥,最喜欢西儿了。”
……
出了小区,缠人精果真很乖,出乎少年的意料。
因为要打车,少年就站在路边等着。
手机突然响了,少年放下缠人精。
是发小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到。
少年解释着,引来一声哄笑。
“啊,还带着小仙女啊!好,好啊!”
“好你个头,嗯,就来了。”
少年放下电话,一低头,却发现缠人精不见了。
路边有人惊呼。
“哎呀!快拉住那娃娃!”
少年一抬头,惊出一身冷汗。那缠人的妹妹不知何时竟然跑到了马路中央。
马路上车如流水,路对面有一个推单车买糖葫芦的小贩,那车架上一串串糖葫芦红的正艳。
“西儿……”
少年高喊了一声,向马路中央扑去。
小女孩似乎并不曾听到,依然朝马路对面跑去。
车如滚雷,呼啸而过。
少年看着缠人精跑过马路;看着她惦着脚,从手里递上一张钱;看着她接过两串糖葫芦,兴奋的大叫。
“哥哥,哥哥!”
他笑了。
突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少年只觉得身体一轻,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在最后的一瞬,他瞥见缠人精挥舞着糖葫芦,哭喊。
“哥哥,哥……哥!”
……
再次醒来,他来到这个世界。
那一年,他正好好五岁。
那一天,在那棵树下,他暗自发誓,这一世绝不辜负眼前人。
如今,选择就在眼前。
他默默的爬下树,抽出半刃剑,面朝东方拜了拜。
这一瞬间,他忘了银根叔的话,甚至忘了上一世梦平躺的幻觉。
他自语一声。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得。”
……
杨有福一跑起来脚下生风,百十步不过上几息就到了。
此时的盾阵早已七零八落,马车前的十几人超过一半倒在了血泊里。
余下的人拼死命保护着身后的马车,一个个神情冷峻,鲜血沾身,好几个身上都插着羽箭。
当杨有福从一群人后面赶过去的时候,冲在前面的蒙面人倒下的也不少。
他脚步轻盈,并没引起那群人得注意。
瞅准不远处的十几个弓箭手后,他猫着腰就冲了过去。
一剑又一剑,剑剑不落空,当有人惊叫之时,弓箭手就只留下两个。
恰在这时,最后的一面盾牌也倒下了,场地上站着的只余十几个蒙面黑衣人了。
杨有福随手把长剑插在背后,捞起一张弓,搭箭就射。最后的两个弓箭手也迎身倒下。
场上突然安静下来,余下的九人不约而同的的转过身,蒙着面的九双眼睛齐刷刷的盯了过来。
杨有福弯腰捡起一壶箭,转身就向山坡上的树林里钻去,对身后的怒骂声不管不顾。
那伙蒙面人略做迟疑之后,分出五人追了过来。一个头领摸样的人走上前,用脚踢开趴在马车上的劲装汉子,顺手又补了一刀。
然后站在马车旁,拉下面巾,弓着腰轻语。
“云姑娘,请下车吧!”
一连说了三遍,却没有任何回应。他猛的直起身,高声喊。
“姑娘,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唉!程三虎是个粗人,那就无礼了。”
话音刚落,他就一脸怒气的冲上前,伸手去拉车门。
当他的手指刚搭到车门上时,耳畔传来一声清响。
一支羽箭嗖的一声扎在指畔寸余处,箭尾的羽毛颤巍巍的抖动着。
程三虎大惊,一个打滚,翻身站起时,手里已多了一面带血的盾牌。
他探头从盾后张望,这才发现刚才跟过去的五人中,有三个早已躺倒在路旁,余下的两人也不知所踪。
唯独一侧山坡的林下站着一个持弓的少年,此时正搭箭瞄准。
程三虎大骇,他以为那个该死的叫小花子早已死去,不曾想却是一个强敌。
看来,余下的两个手下应是丧了命,这一下反倒有些麻烦。
看看身边余下的三人,持盾在手,神情紧张。
可那少年的位置,离这里最少有四十步,就这么冲过去,陈三虎真不知道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不过去,有该如何?一时间,陈三虎脑子乱糟糟的,恨不得把那个小子碎尸万段。
他试探着伸手去拉车门,一声清响过后,又一支羽箭飞了过来。程三虎一缩手,总算躲了过去。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他定了定神,在盾后高喊。
“那位少侠,我看你并不是越国官军,为何要和我等过不去?此乃两军交战,本与少侠毫无干系,何苦来哉?”
喊过之后,程三虎就躲在盾后侧耳细听,今个正是触了霉头,憋屈到了极点。可一想这好大的军功,程三虎就不觉得委屈了。
他抬眼向余下三人扫望,那三人似乎懂得他的想法,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可程三虎等了半天,外面却没有一丝动静。他有些等不住了,从盾牌间的缝隙再望。
那少年还是站在林下,只是手里的弓并没有举着,这是一个好兆头。
程三虎趁热打铁,高声喊道。
“少侠英明,这本是军中事,不劳少侠费心。今日过后,三虎从未见过少侠英姿。”
他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一阵豪迈的笑声。程三虎暗喜,可还是谨慎的从缝隙间望了过去。
那少年微躬着腰,手里的弓摇摆着,昂着头,咧着嘴,洁白的牙齿很是显眼。
程三虎大喜,从盾后探出头,朗声大笑。
“少侠威武,果然是侠士豪迈,拿的起,放的下,程某谢过了。”
说完,他半举着盾就准备登上马车。
突然,一道猛喝声把他打断了。
“谁说我要放过你?”
“我只是笑这大侠的名号也来的容易了些,有些名不符实啊!”
那少年摆着手,又开始笑起来,可听在程三虎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刺耳。
他拉下脸,恶狠狠的吐了一口,示意那三人用盾把马车的一侧围起来。
三人刚一动,一支羽箭就带着呼啸穿过盾下的间隙,扎在一人的脚踝处。
哎吆,一声惊叫过后,盾墙就少了一豁。
“快、快、快。”
程三虎着急的大喊着,勉强让剩下的三面盾牌挤在一起。
又是一声清响,那个倒地的手下胸口端端的扎了一支羽箭,不甘心的挣扎了下四肢,就再也不动了。
这一下,程三虎是真的慌了。可到了口边的肉不能吃,真的不甘心呐!他拿起长刀,恶狠狠的盯着马车,高声喊。
“云姑娘,你再不出来,那少年就会没命,那些军士怎么说也算死的其所,可这少年要是死了,就有些冤枉啊!”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
“我听说云小姐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不会让无辜的人丧命,如今这少年命悬你手。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不知姑娘可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