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记得自己的班级号,却忘了具体位置,偷偷摸摸沿路看着班级名牌找过去。
路过的几个学生都投来某种诡异的眼神,念熙仿佛能听见他们的心声,又不是转校生,不过是放个假而已,还有人连自己班级位置都找不到了?
此刻看见了高三九班的门牌,如获至宝,苏念熙从后门钻了进去,当时心想,完蛋,她可不记得这会子自己的座位在哪里,不过进去以后就放下心来。因为全员到齐,只有窗边一个位置空着,而一旁坐着好友陆双双,正笑嘻嘻看向自己。
念熙一横心,强装镇定走过去,放下书包就坐,前桌男生回头问:“怎么的,不想上高三啊,居然还迟到。”
陆双双帮忙纠正:“她又没有在大门口被记名字通报,就不算迟到!”
苏念熙感激地看她一眼,想起学校规矩,迟到学生会被记下名字报送给班主任,再写在后头黑板上,如今看来,自己算是躲过一劫。
前头男生还想说什么,教室里忽然一静,老师进来了。
班主任姓刘,苏念熙去年聚会还见过,这次再看,年轻许多,忽然有点心酸。
刘老师把一叠资料放在桌上,一脸严肃地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多余的话我也不想再说,要明白自己的任务,你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学习……”
刘老师“不想多说”,不过还是念叨了不少,无非就是要努力学习,奋斗这一年,将来不至于后悔云云。
虽然都快要听腻,可这些话却莫名地给了苏念熙一种真实感,从她被老妈喊起床开始,就没有了的真实感。
人们常说,梦境是没有条理的,如果你想判断这是否是梦,尝试却去回想一下前因后果,她从起床穿衣,想到坐车上学,再到如今,这教室里的同学其实名字她已经忘了大半,可面孔却那么熟悉,这些带着朝气的脸,她无法回忆起来,却能再看见的那一刹那,确认出来是自己的昔日同窗。
苏念熙在桌子底下掐了自己一下,生疼,看来真的不是梦,她真的穿越回了高三。
命运和她开了一个多大的玩笑,在她这么一个二十来岁,平凡普通人的生活中,这一年可能是难得的深刻记忆,她还记得自己多少次强忍着瞌睡熬夜看书,多少次想看点杂志都没有时间,多少次为了月考成绩不佳或者压力太大而落泪,这种生活,难道体验一次还不够吗?
苏念熙看向窗外发呆,正值早自习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只有樟树的阴影斑驳地映在图书馆的门口,那尊著名的学校创始人半身像依旧立在草地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真的好久没有回母校看一看了,总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学校的骄傲,最近也没有什么聚会,她或许是个有点对于追忆这种事情避之不及的人吧。
忽然,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走到图书馆门口,手里抱着几本书,远远凝视着什么方向发了一会儿呆,这种时候,居然有学生敢偷偷溜出教室?而且什么买零食上网吧的也还算可以理解,还是偷跑去图书馆?
苏念熙好奇,瞪大一点眼睛,细细去看,阳光滑过这个男生的侧脸洒在书页上,少年人特有的那种皮肤活力而弹性十足,苏念熙每回和同事看见中学生放学,都要感慨一番,自己果然已经是老了,那些小孩脸上的胶原蛋白简直满的要溢出来。
不像其他高中男生脸上有些痘痘,这人看起来十分干净,侧脸的线条分明完美,他转过头看向苏念熙的方向,虽然知道他没有在看自己,可那双深黑的眸子,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居然让这个二十五岁的老阿姨红了脸,想起时下受到追捧的那些气质淡然,相貌出众的盐系少年。
这人是谁?苏念熙只觉得眼熟,似乎是本年级的某位班草,兼具成绩也不错,尚算有点名气,不过,苏念熙也只是眼熟,根本想不起来名字,罢了,莫名其妙穿越回了高三,欣赏一下小帅哥的权利总还是有的。
恍惚间,刘老师已经做完了开学动员讲话,这节原本是语文早自习,此刻,语文课代表胡灵尔已然站上讲台开始带读,刚做完动员讲话,同学们正是士气高涨的时节。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或许是老师刻意选择,开学第一篇晨读背诵的课文,便是这篇荀子的《劝学》。
苏念熙自然是最不吃老师这一套的人,她实在没有同学的那种心境,随便读了几句就放下书,又拿起一本还簇新的《古代诗歌散文赏析》翻看,这算是她毕业之后为数不多还打开过的教科书了,里头的诗文经典,而有些实在是优美地过了分。
从《将进酒》,《长恨歌》再到《春江花月夜》,主编似乎想把所有光照千古的诗文都囊括进来,可苏念熙印象最深的还是《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李白的诗文似乎总时不时透出些老庄哲学的味道,读来实在令人十分舒畅。
苏念熙正嘴角含笑地想着,教室里忽然一静,只见语文徐老师拿着一叠作业本走了上来,俯视了一圈,说道:“看看你们早上背得怎么样?”
糟糕!苏念熙怎么完全不记得徐老师还有早自习抽背这种疯狂的习惯,她像其他学生一样低下头,不敢与老师对视,这简直是每个人无师自通的一招。
她犹记得连上班后,领导讲话后表示要提问时,他们也是如此噤若寒蝉地躲过一劫。
徐老师点了几个学生,也都多多少少能背一些,他稍加勉励,要他们回去继续背完。此时已经临近下早自习的时间,苏念熙听见周围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想来老师该是要结束了,她也舒了一口气,哪知道教室里太安静,她又过于放松,居然隐隐发出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