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锯齿沟的秦兵见联军撤退后许久未归,便放下警戒,只吩咐三名士兵站哨,其余者清理战场,救治伤员。
白起对王言说道:“今日联军为何半日便退。以我军现存力量,联军再攻半日,我方便全军覆没也!”
王言回道:“我估联军阵中,已有破阵之法。联军主帅不想多余伤亡,便令撤军,做好明日再战之备。”
白起说道:“那明日我们必败。”
王言对曰:“本今日败局已定,幸联军想出破阵之法,令吾等多缓一日,只是不过苟活多一日。”
白起回道:“是啊!如今观我将士,加上轻伤能战者已不足百人,何以抗敌。”
王言说道:“故吾等已尽力也!静待明日到来即可。”
是日夜晚,那不足一百的秦兵枕戈待旦于黄巷坂上,或酣然入梦,或辗转反侧。
白起和王言二人独自于南门一大树下,横躺于地,仰望星空璀璨,聆听万籁喧嚣。
忽然,王言对白起说道:“吾有一事相瞒,明日将死,我将告之。”
白起随口回道:“莫非王兄要告之家师何人?”
“非也!”王言坐起,抬手将头上的冠髻取下,一头黑发顺着后背滑下。王言转向躺着的白起,嫣然一笑。
原本心不在焉的白起,内心一怔,一张月貌花容之相映入眼帘。白起连忙坐起,细细端详眼前这窈窕之女,细语道:“原来王兄乃女子也!”
王言莞尔一笑,对曰:“正是。瞒君多时,望君莫怪。”
白起瞠目结舌,盯着王言许久。王言被盯得面红耳赤,把头转到一边,说道:“王兄不语,莫非怪吾相瞒甚久。”
“不曾埋怨,只是如今不知如何称呼王兄。”晃过神来的白起忙回道,很快发现自己语误,忙补充道,“王姑娘。”
王言回过头回道:“那就私下叫我王姑娘,众人面前仍叫我王兄。”将冠髻戴起。
白起不忍多看几眼,直到王言将头发束起。
回过神来的白起问道:“那王姑娘本名仍是王羽乎?”
“非也!本名王言也!”王言继续说道,“以男子之貌,实乃无奈。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便只能女扮男装。”
“理解。大乱之世,女子行走天下,极为危险。”白起继续说道,“只是可惜了王姑娘的花颜月貌。”
王言打趣道:“如今我灰头土脸,斑驳褴褛,何来花颜月貌。”
白起言道:“姑娘之美岂是黄土和鲜血可以掩盖的?”
王言未语,只是重新躺下,仰望星际。
白起也躺下去,又问:“我对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从渭水的相遇,到黄巷坂的相助,姑娘身上的每一件事都令人称奇。”
王言回道:“神奇也好,寻常也罢,明日终将了结。既如此,我可将一些事告与白兄,莫让白兄对我一概不知。”
白起说道:“洗耳恭听。”
王言继续说道:“我助君有所图也!我有一志向,须一天选之才,苦寻之下,终遇君可助我遂愿。然出师未捷身先死,不料将死于此地。”
白起问道:“那王姑娘志向为何?”
“恕不能相告。然我可尔,我所图之事,不伤君一毫,亦不害秦一丝。相反,会助君登高位,助秦扫天下。”
“既如此,如能存活,日后必当尽全力助姑娘完成夙愿。”
王言苦笑道:“存活,有何易乎?前有联军,迟未退兵。后有华阳君,为大局不愿增援。难矣!”
白起盯着夜空最耀眼的那束星光,回到:“死里逃生也未可知。”
王言未语,只是沉沉地睡去。睡梦中,她梦见了自己处于一处深林中,不断地奔跑,身后是五名面相凶恶大汉紧追不舍。王言不停地奔跑,大树从她身旁掠过,小草在她脚下经过,月光洒向她全身。最后她被一根横亘路中的树干绊倒,五名恶汉凶神恶煞、满脸坏笑地扑下了她。王言一声大叫,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发现周围的人都未苏醒,而天色渐明。
在宁秦的秦军大营里,秦王来到了芈戎的营帐。秦王厉声道:“华阳君就枉顾黄巷坂上秦兵的生死吗?”
芈戎回道:“还有两日,先前困于楚地的秦军便可归来,届时便有余兵增援。”
“两日?黄巷坂的秦兵半日也等不了。”
芈戎紧闭双眼片刻,而后睁开继续说道:“将其推向火坑的乃大王你啊!”
秦王说道:“那寡人现在下令,让他们撤退。”
芈戎连忙劝阻,跪拜说道:“万万不可,大王当以大局为重。如若撤走黄巷坂之兵,后方将岌岌可危。”
“华阳君就不能抽出一队兵马前去救援?哪怕一屯。”
芈戎回道:“不可。”
“那派寡人所带之五百卫兵,前去增援。”
“王之卫兵,非吾所领,王可自便。”
秦王便宣卫士令,令其带领五百秦王秦兵,火速赶往黄巷坂增援。
而在联军大营,今日所攻锯齿沟之五千士卒,已集结出发,由宋国主将领兵。而赵将赵豹、韩将暴鸢于匡章营帐内,与匡章、田文、公孙喜商议是否与秦言和,魏冉也在帐内。
魏冉说道:“我于此已多日,而诸位依旧举棋不定。如此耗费下去,各方皆有损矣!”
赵豹回到:“赵退兵与否一切听从匡将军所言。我赵国此战非夺地而来,乃为已故老楚王被囚禁于秦,讨要说法罢了。”
魏冉回道:“我王已知其错,故以诸侯之礼,送其灵柩归楚。”
公孙喜则言:“如今魏军已无战意,然秦占魏地许久,若秦肯割地,魏军便退兵。”
魏冉对公孙喜说道:“昨日我已言明,还魏封陵。”
田文对暴鸢问道:“那韩国意向如何?”
暴鸢回道:“待我王回复。我已遣使回韩传话。”
此时坐于主帅位的匡章一言不发,犹豫不决。
田文又对匡章说道:“匡将军又有何意?”
匡章回道:“战与和,皆有其利,也有其弊也!实难决断。”
魏冉说道:“有何难断?联军连续作战,如今士气渐衰,加之诸国战意不一,已无必胜把握。此刻退兵,乃明智之举也!”
匡章回道:“容我再斟酌片刻。”
之后,营帐内恢复了平静。而在黄巷坂,血战一触即发。
五千联军士卒运着装满沙土的麻袋,正缓缓地朝锯齿沟靠近。不足一百的秦兵则远远望着联军一步步逼近,神色紧张,屏息凝视。
王言对白起低于道:“等下如若不敌,则随我后退,退至后方高塬,该处多有峭壁,或可寻一处隐藏,兴许可留一命。”
黑云忽然笼罩上空,似有摧毁一切之意。在西面,秦王的卫兵正快马加鞭,往黄巷坂赶来。在东面,匡章依然犹豫不决。
此时,韩使者进帐,传赵王言,可接受秦割地求和。然匡章仍未能断。
魏冉开口说道:“想必匡将军未决之事,乃攻秦至此不易,如若退兵,怕日后后悔。”
匡章不答。
少倾,魏冉一卫兵进账对其低语,而后退至帐外。魏冉则站起身来,笑道:“刚传来消息,原先困于楚地的秦兵,已到宁秦。若还要战,秦可奉陪。”
听此,匡章问道:“秦军主力果真已归?”
魏冉答道:“函谷关沦陷已久,按时日,楚地之秦兵归秦足矣!”
匡章哀叹道:“传我之令,全军撤军。今早奔赴黄巷坂的士兵,也将其召回。”
联军前仆后继,将一袋袋沙袋丢进沟内,向白起之众逼近。而白起之众隔岸观之,蓄势待发。此时联军传令兵快马加鞭从东面而至,下马对众联军士兵宣令道:“我军已与秦议和,全军撤退。”听到此,联军士兵纷纷丢下肩上沙袋,往东而去。而对岸的秦兵则欢呼雀跃,重生的喜悦溢于言表。王言和白起相视一笑,如释重负。秦王卫兵赶至此地,见此情此景,一脸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