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打斗再所难免,思寒自恃自己的功夫,对付赤手空拳的这几个人应该绰绰有余,可这一次,他失算了,不是拳脚功夫不如对方,而是低估了对手背后的真正势力,险些殒命。
他救人心切,按捺不住,抢先动了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把翠萍与玉玲从他们手中迅速解救出来。
站在张少杰身边的沈副官身手也较敏捷,一跃而起,将他拦住,两人很快的交手,缠斗在一起。
思寒向来不轻视对手,一番拳脚功夫过后,两人势均力敌,打了个秋色平分,都未占据上风。
“沈副官,你干什么吃的?你平时不是挺能打的吗?我哥特意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当我的保镖,没想到连个无名小卒都对付不了!赶紧的,给我好好教训他!”张少杰边观战,边叫嚣着。
沈副官,思寒一听这称谓,当即明白过来,这是军界通用职称,难道这位器张跋扈的公子哥,他的身份是军阀中的官二代?还有专人来保护,看来身份不低。
思寒心中想着,眼前面临的是个大麻烦!如果自己处理不当,还有可能给陈老爷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沈副官对眼前与他打斗的人也惊叹不已,一个貌不惊人的下人,居然有此好身手!
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好些年,大小搏杀上百次,练就了一身本领,一步一步才有今天的地位,做了张少杰他大哥身边的副官一职。
他原本以为轻松能对付的人,却和他打了个平手。见自己一时半会占不到什么便宜,还真有些下不了台,颜面尽失,被张少杰的几句话,训斥得面红耳赤。
玉玲虽惊魂未定,但她望着跟前大打出手的两人,倒也没有像上次与悍匪的匪首那番搏斗时为他担心。她知道,思寒有这个能力,拳脚功夫应该在沈副官之上。
在一旁的翠萍则是第一次见思寒跟别人打架,而且是为了救她与大小姐,既感动,又紧张中带着兴奋,甚至不由地张口大声叫了起来:
“寒大哥,加油,加油!”
“给我闭嘴!”张少杰冲着翠萍嚷道,“再叫!我叫人把你的小嘴给堵上!”
思寒隐约知道他们的身份后,跟沈副官的打斗中,他不得不留有余地,拿捏好分寸,避免跟对方以死相搏。
幼年跟父亲习武之时,其父就告诫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在搏斗过程中,有几次明明可以先手攻击,可他都特意迟缓了动作,让沈副官从容避开,反倒自己处置不当,挨了两拳,击中了前胸,整个身子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沈副官也不傻,知道对方是有意让着他,给他留足面子。他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将人致于死地,何况对手的拳脚功夫根本不在他之下,真要搏起命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他觉得这样缠斗下去,不会有何结果,便不顾张少杰命令,自行中止了打斗,高声喊话:“果然好身手!”
思寒想着自古兵匪一家,对平民百姓也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既然对方是军界的人,只能找点有背景的人物,拉点关系,看能不能镇住场面,心里将他平时里听到的跟陈老爷有些关系的政商界人物都捋了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于是他拱手说:
“彼此彼此!”
同时对着张少杰也彬彬有礼的拱手示意,特意抬高了声音,朗声说:
“请看在我家老爷陈世杰,以及省城商会的罗会长,还有警察局刘局长的面子上,放了我家小姐!”
思寒尽可能说出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也好让他投鼠忌器,以确保她俩的安全。
张少杰觉得思寒的出现,不仅破坏了他的计划,而且敢动手在他手里抢人,这是有意挑战他的权威,与他作对!
在省城这地界,他凭着家势权贵,没有人不畏惧他。而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居然在他面前抬出一些政商界无关紧要的人来,以为有了这些人撑腰,就怕了,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他根本不吃那一套,脑门一热,一股怒气涌上来,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将子弹推上膛,用枪口瞄准了思寒的头,大喊道:
“张副官,你跟他废什么话?你打不过人家,就让我来解决,我就不相信我的子弹打不死他!”
翠萍见形式危急,心胆俱碎,惊叫出声:
“寒大哥,小心!”
玉玲在一旁看见了,也想叫唤,但听见翠萍惊呼声,便没叫出声来,心却提到嗓子眼了。
在这命悬一线之际,是沈副官忙上前阻止,他大叫道:
“使不得!”
将张少杰持枪的手一把推高,但枪还是叩响了,子弹呼啸着从他头顶飞过,不过万幸没有击中思寒。
幸而沈副官及时出手,否则思寒已经中弹倒地。
“三少爷!使不得!”
原来沈副官听思寒讲的话,才知道在自己身后,张少杰强行要带走的女子是陈世杰的千金陈玉玲,恰巧他经常听妹妹香兰提过,她与陈玉玲是同学兼好友,平日里陈家对他家父母也相当照顾,想到这些,他不能对眼前的事情不闻不顾。
虽有这层关系,但他也不好明着跟张少杰说情,只好将他拉到一旁,从中斡旋,低声说道:
“千万别冲动!督军刚上任主持全省政务,这上任还没几天,三少爷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事非来,对督军的声誉影响极大,到时怕督军怪罪下来,属下等人可担待不起!何况眼前这位佳丽是省城富商陈世杰的千金大小姐,可不比一般人家的姑娘。在咱城东,陈家也算是小有名望,这个面子,三少爷还是要给的。再说凭三少爷您现在的身份,你若真看上人家,完全可以明媒正娶嘛,何必用此手段,费此心思,图一时之痛快呢?这有失督军在省城的威望!”
张少杰想了想,也不无道理,但觉得思寒的出现,坏了他的好事,难咽这口气,冲着沈副官狠狠地说:
“放她们可以!但这小子太横,敢找老子的不痛快,绝不能便宜了他!”
“好了好了!”沈副官见他同意放人了,心中暗喜,总算是帮上了忙,向他建言:
“那你就给他来个下马威,千万别弄出人命来,免得不好收场!
思寒呆在原地纹丝不动,并不是因为遭遇死亡的威胁害怕与恐惧,而是枪声令他回想起了小寒中枪的那画面。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中枪倒地,当时的场景又一一浮现,失去心爱的人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令他窒息。他在想,刚才那一枪若是击中他,将他打死了,或许,这具躯壳就不用这么痛苦的活在这世上了。
张少杰听从了沈副官的建议,晃着手中的枪走上前,两人相距不到三米,停下来冲着思寒喊话:
“小子!要我放你家小姐也行,你得先答应本少爷一个条件!”
他听到张少杰的喊话,瞬间回过神来。是的,他听明白了张少杰话里的意思,同意放大小姐她们,但同时还附加了条件。他心想着,自己连死都不怕,只要能确保她的安全,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你说吧!我答应你!”思寒想都没想就应允了,可接下来的要求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你倒是答应得挺爽快的!”张少杰露出了一丝邪笑与鄙视的眼神。
他站到了思寒跟前,将双膝张开,身子稍前倾,不怀好意地冲他叫唤:
“来,跪下给爷认个错,然后学三声狗叫,再从爷这裤裆底下钻过去,我就放她们跟你回去!”
张少杰的话引得身后随从的人阵阵奚落与嘲笑之声,等着看好戏。
玉玲听得真切,脸色如同冰霜一样,她不愿见到思寒受此屈辱,但是如果思寒不照对方的意思做,自己真成了砧板的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思寒傻眼了,朝玉玲与翠萍看了一眼,这摆明是让他当众出丑,羞辱他。他觉得这要求实在有些过分!
在当时,受人胯下之辱,是最没骨气的,会被人一辈子瞧不起,何况还要学三声狗叫。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自己真要从别人胯下钻过去,肯定会被人耻笑,今后在陈府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吗?这也将成为他人生当中所遭受的奇耻大辱。
翠萍觉得太过分了,这是何等伤尊严的行为!她尖声叫唤起来:“寒大哥!不要啊!他是在玩弄你的!”
玉玲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一方面她不想欠他太多,不需要他为了自己放下尊严,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受此大辱来拯救她,另一方面他是陈府的一份子,这样做也有损陈府尊严。
不过,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因自己而起,现如今小命还在人家手中捏着呢!性命攸关之时,思寒会做何决断呢?
“此话当真?”思寒跟他最后确认,眼光扫视沈副官及其他几个人。
“当然!”张少杰觉得爽得很,得意洋洋,也算是找回了面子。
街灯的光线虽然不十分明亮,依然可以看清思寒的眉宇间透出一团怒气。
他缓缓弯下腰来,先单膝跪地,然后用一只手撑住地面,另一只脚相继跪了下来。
“快钻啊!快叫啊!”张少杰身后的人使劲吆喝着,尽是闹腾起哄之声。
思寒为了大小姐她们的安全,抛弃了尊严,长吸一口气,低声学狗叫了三声,一路跪行,从容地从张少杰胯下穿了过去,动作十分麻利。
翠萍看着思寒从张少杰的胯下钻过来,忍不住流眼泪了,分不清是感动还是内心难受。玉玲不忍看他,背过脸去,权当视而不见,脸上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思寒钻过去后,起身拍拍手与裤子上所沾染的尘土。张少杰转身冲他说了一句难以入耳的话:“动作还挺利索,不愧是给人看家护院的,护主人蛮忠心的嘛!”
思寒闻言后,双目紧闭,双手握紧拳头,攥得紧紧的,似能攥出水来一样,受此羞辱,那是一种咬牙切齿的痛恨!
张少杰示意下属放开她俩,得意的将手一挥,喊道:“咱们走!”
临走时,还冲玉玲阴恻恻地笑了笑。
“等着我,小美人!咱们很快还会见面的!”
等张少杰他们离去后,思寒才敢松懈下来,在心底长吁了一口气。
翠萍走到思寒的身边,忍不住内心的激动,直接扑进了思寒的怀里,抱住了思寒,关切地问:
“寒大哥,刚才实在太危险了,吓死我了,对了,你受伤没有?”
思寒面无表情,只是痴痴地望着玉玲,忘记了她对自己的厌恶,看到她平平安安,心里受再大的委屈也值得!
玉玲想想刚才的处境都有些后怕,一切像是发梦一般。
她自思寒出现,从始至终没跟他说上一句话,见危险已解除,面对思寒的目光,她不知说什么好,佯装不在意,只是客套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语气里依然满是疏冷,听不出丝毫感激之情。
思寒恍过神来,回她:“是老爷派我来的,看你这么晚还没回去,担心!”
他用手将翠萍身子轻轻扶正,轻声安慰她:“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思寒转身朝他停车的方向走去,玉玲与翠萍跟随其后。
来到车门边,思寒替她拉开了后排座的车门,让玉玲与翠萍上车。刚落座,玉玲惊奇的发现司机阿昌并不在车上,问起思寒来:
“阿昌呢?人上哪了?”
“他没来!”思寒简单的回复她。
翠萍慌忙问:“那……车怎么在这?谁开来的?”
思寒不吭声,他径直走向车前,拉开驾驶室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
他的举动,令玉玲暗自感到吃惊。她觉得越发的不理解了,他究竟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来头?懂药材,懂经商,懂经营企业,现在居然还会开车?
在那个年代,出生在一般家庭,连车都见不着,根本就没那个条件,他隐藏得这么深!他为何对自己的过往只字不提呢?呆在陈府究竟出于什么目的?为了她,甘愿受人胯下之辱,他这般忍辱负重图什么?
想到这种种,她更加困惑难解了。继而,翠萍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索。
“你真会开车?”翠萍惊诧地问,一脸的疑惑与崇拜。
思寒依旧不吭声,不慌不忙拿出车钥匙,将车启动,打开车灯,熟练的操控着车子,朝前急驶而去。
车行驶在回厂的路上,思寒专注开车,沉默不语,一路上看起来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当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心情一定是糟糕透顶了,脸色难看是可想而知的。
玉玲心里犯嘀咕,暗自想着自己的事,这么晚了,如果父亲责问起起来,要如何应对?如果让父亲知晓今晚上自己与翠萍差点被人绑走这事,指一定要劈头盖脸挨一顿责骂,接着便是禁足,甚至限制她的许多自由。
思寒为了救她俩,不顾一切与人搏斗,令他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最后还身受奇辱。想着下午她对思寒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加上这次所受的气,心想着,他还会忍气吞声下去吗?他会不会借此报复她,向爹如实汇报今晚上所发生的事?
想到这里,她先跟翠萍通下气,特意将声音提高,好让思寒也能听清。
“翠萍,今晚上发生的事,爹要是问起来,你千万千万不能胡说乱说,要是让爹知道了,就完了,会骂惨!”
“小姐,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的!”
翠萍自然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上次下乡义诊的路上遇险,发生那事后,老爷将大小姐关在家里足足关了半个月之久。
自小到大,陈老爷对其女儿关爱有加,这种过分的溺爱反倒成了她不能承受之重,她像是温室里的花朵,没怎么去接触外界,不知世道人心险恶,同时也失去自由的空间,造就了她不同于别家千金小姐的性格。
在外人看来,她性情急躁,脾气刚烈,阴晴不定,任性偏激,自以为是,受不得半点委屈,这都是家庭环境使然,与陈老爷过分的管教及溺爱不无关系。
玉玲担心父亲定会找思寒问明情况,仍不踏实,觉得有必要跟他打声招呼,但她还不曾求过他,加上两人正在闹着不愉快,觉得要自己低声下气的跟他说,开不了这口,于是假意用胳膊触碰了一下坐在旁边翠萍的身子,使眼色,示意让她去跟思寒也说说。
“大小姐,怎么啦?”翠萍见大小姐有意触碰她,没明白她的用意,直接问。
“没什么,车子颠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你了。”玉玲当着思寒不好明说,随便找了个说词搪塞过去。
思寒听得很真切,随即明白了她心中的隐忧,因为他的车行驶得并不快,开得挺平稳,加之这段路,路况也还好,并没有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大小姐,你放心!今晚的事不,我会当作没发生过,你的事我不会管,也没兴趣管,老爷若是问起来,我会说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答应了老爷,要平安把你接回家!”思寒没有回头,说得很释然。
这样一说,玉玲的内心反倒难为情,不禁红了脸,自己这点小心思被他言中,岂不是让他认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为了掩饰,没经思索从嘴里蹦出几句话来:
“还算你识相!我可告诉你,你最好把今晚发生的事全都忘了,这种学狗叫、钻裤裆不光彩的事,太失咱家的面子,传了出去,对大家都不好!”
思寒听到这话,浑身绷紧,脸色瞬时铁青,心里仿佛在淌血,感到一股锥心蚀骨的痛。他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方向盘,可忽地,他的方向盘一转,车子往路边开去,就这么停了下来。
他这脚刹车踩得急,车嘎然停住了。
由于惯性,玉玲与翠萍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冲了一下,差点撞上前排座椅,玉玲不由得大声叫嚷:
“你怎么开的车?能不能好些开?”
他是真生气,动怒了,想发作,但又强忍着,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方向盘,心中默默念着,就当是上辈子欠她的!
玉玲从背后看到他拍打方向盘,不难想象他生气发怒的模样,心中直发毛,她不再说话,全然被他的举动吓到了。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然而,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却是死死地攥紧方向盘,力道之大,使得手背上的青筋,一一暴起,骨节都凸显出来,接着他一脚往油门处用力踩去,车子飞一般朝前冲,使得玉玲与翠萍的身体再一次往后倾倒。
“啊!”玉玲发出一声尖叫,破口怒骂,“你作死啊!”
思寒不与理会,继续驱车朝着回厂的路驶去。
回到工厂,已接近深夜,陈世杰担惊受怕了整晚,总算是见到思寒将车开回来了,他忙上前查看。思寒停好车,玉玲与翠萍打开了车门,先下了车。
陈世杰见到女儿平安的回来,如释重负,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随即便是一顿责怪,他觉得女儿越大,越不受管束,今天必须要好好管教一下她,让她收一收性子,否则,任其发展下去,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的事端来!
“你去哪啦?”陈世杰板着脸,严厉地问。
“我……我同翠萍一同去看电影了,出来没留意时间,所以……回来有些晚。”
玉玲为自己辩解着,熟不知嘴一张开,口中的淡淡酒气还未散尽,已被父亲所察觉,一见情况不妙,只想溜之大吉。
“你喝酒了?”陈世杰见女儿的脸上还有些晕红,质问道。
“哪有?我跟翠萍看完电影,也就随便找地方吃了点宵夜,真没喝酒!”玉玲忙跟她爹交待,“不信你问翠萍!”
陈世杰不傻,知道翠萍与女儿肯定会串通好,问也是白搭。
此刻,思寒从车里走出来,将车钥匙交到了陈世杰的手中。
陈世杰看着思寒,只得向他询问真实情况。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接到她们两个的?”
“哦,”思寒想了想,说:“我是在街道边碰巧遇上她俩的。”
“她当时在干嘛?”老爷追问。
“这……不清楚。”思寒对于玉玲所遇险的事,不想多说一个字,只想早些离开。“老爷,我困了,要是没别的事,先回去睡觉了。”
陈世杰见问不出结果,只好作罢,但他眼角余光看到思寒的衣服上面,膝盖等处粘染的尘土印记。
他也明白了过来,思寒肯定也在替女儿打掩护,这其中到底掩饰着什么,思寒并没有跟他交待实情。
陈世杰了然于胸,看着转身而去的思寒,说:“行吧,你先下去歇着吧!”
陈世杰同意他先行离去,临走时还不忘说了一番感谢的话。
等思寒走后,陈世杰见已是深夜,不再深究,他也清楚了解女儿的秉性,接着“盘问”下去,自然不会有结果,所幸人都平安回来了,但必要的告诫少不了,神情十分严肃地训斥道:
“第一天来,就这么不省心,你给我听好了,以后没我的允许,她要是再胆敢一声不吭地跑出去,那就干脆别回这个家了!”
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思寒在随大小姐来的第二天,跟随陈世杰,一同去了商会会长罗伯仁兴办的仁丰纺织厂。
来到以后,罗会长带他们下工厂参观了一番,后来坐在办公室喝茶,闲谈了许多关于工厂现场管理方面的问题,思寒回答得很严谨,并把现场发现的问题与管理方面的漏洞,提纲挈领,一一指点了出来,条理清晰,得到了罗会长高度赞赏。
罗会长一个劲的点头,感叹人才难得!恨不得让思寒马上就能上班述职。
陈世杰爽快地答应了罗会长,三天后一定到岗,让他放心。思寒也接受了陈老爷的安排,同意出任纺织厂厂长一职,双方愉快地达成了合作。
玉玲在面粉厂呆得无聊透顶,都忘了昨晚答应张少杰还钱赎回手镯的事。
张少杰这个号称笑面采花郎,在她后来生活的日子里,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甩都甩不掉,在她婚姻大事上给她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陈世杰下午才回来,回到办公室,玉玲就开始央求:
“爹,您总算是回来了!我正有事找您呢!”
“什么事?说!”
“当然是工作的事,你看我也不小了,马上就是二十岁的人,我的那些同学都出去上班了,就我还留在家里,无聊死了!您帮女儿一个忙,给红十字会的刘叔去个电话,说一声,让我上他那里的中西医院上班,可以吗?女儿学了几年的医,总要让女儿去尝试一下嘛!”
“你胆子这么大,刘叔敢收你吗?还有他那个是慈善会开办的医院,条件不比华美医院,面对的人都是穷苦人以及难民,你受得他那里的苦吗?”陈世杰如此说,是希望女儿能知难而退。
“我不管!反正这样子关在家里除了绣花,整天无所事事,实在是太无聊了。我们这一代人也算得上是新世代的女性了,要追求独立与自由,所以请爹放心,我受不了也会坚持下去的,何况是帮助人的工作,我同娘说过了,权当是行善。”
“说得好听!你所谓的独立与自由,难道就可以不守规矩,违抗父母的命令做些无法无天的事吗?”陈世杰厉声问道。
“爹!我知道错了!”玉玲诚恳的向她爹认错,“您消消气,只要答应我去刘叔那里做事,我保证一定听从您的话,守规矩,好不好?”
在玉玲软磨硬泡之下,陈世杰才勉强同意,听到父亲竟然同意自己的决定,激动地忍不住抱了抱父亲。
随后,陈世杰拨通了刘会长的电话,为她顺利的谋得一个医院药房药剂师的职位,也算是有份工作可以打发时间,充实自己的人生。
既然工作已经落实,伟光短时间又赶不回来,玉玲也就没心思在厂里待下去。
陈世杰想着思寒过两天就要去纺织厂工作,便安排思寒开车送她俩回家,思寒顺道回去准备一下行装。对他来说,这次去纺织厂接受新的工作,也算是迎接一次全新的挑战。
回去的这一路又是异常沉闷,车子往回开了一大截,翠萍实在乏味,唉声叹气地说:
“唉,这下好了,你们都去工作了,到了新的地方上班,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一点都不好玩,真羡慕你们!”
玉玲听翠萍这样讲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说话呢?你不要动不动就说你们你们的,我和他,可不是一路人!”
思寒听着玉玲的话,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心痛还是心酸?他自己都分不清,也懒得去分,内心暗自对自己说,她是大小姐,你不必太计较。
“好了,是我失言了!”翠萍嘻嘻哈哈的笑着,转移话题,“我的大小姐,这回工作满意吧?这下总算让你如愿以偿了吧!”
“你几个意思呀?”玉玲眉心蹙了蹙。
“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翠萍毫无顾忌说,“昨晚上是谁在睡觉之前跟我说,有了这份工作以后,跟某某人见面就方便了,我私下都替你打听过了,这红十字会医院与咱面粉厂不就相隔两三条街么?你这点小心思我还会不知道!”
“你瞎说!”换在平日里,玉玲对翠萍的玩笑话也就不会太在意,甚至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讲出来,与她分享,但当着思寒的面,把她的内心话讲出来,顿觉有些难为情。
也不知翠萍是何居心,她是故意跟玉玲开着玩笑说这话让思寒听到,好让他对大小姐死心,还是她故意试探思寒对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她觉得火候不够,接着又说:
“我可没瞎说,昨晚你睡着后可说梦话了,你梦里还叫着某人的名字呢?依我看,今早上你是笑醒的吧!嗯?”
玉玲见翠萍依然一股脑地向外抖她的心事,有些生气,警告她说:“你再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玲伸出手去,在翠萍腰间腋下一阵乱挠,车内空间狭小,翠萍没地方躲,瞬时笑得往喘不过气来了,马上举手投降。
“好了,我不说了,”翠萍只得打住,“这一路上,你们一声不吭,就像个闷葫芦一样,也太无趣了!”
确实如此,思寒好像没有话讲,表情冷得似冰一样,但刚才翠萍的话,他句句都听进心坎去了。
如果他还把玉玲当成是小寒的转世,是他魂牵梦萦里的那个人,那种内心的痛楚与难受是可想而知的,所以每次犯迷糊时,便反复对自己讲,她是大小姐!她是大小姐!
“寒大哥,”翠萍突然喊叫他。
思寒握住方向盘,嘴里“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你跟我说说呗,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开小汽车的?”翠萍好奇地问他。
思寒知道她又在套他的话,想以此来了解他过去的事,他故作深沉,说:“记不大清楚了,这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你又在说笑了!”翠萍知晓他这是在随意找说词,搪塞自己,她就不信了,非得问出点什么来。她思索着,看如何进入话题。
“不是嘛?我都是死过一回了的人了,过去的事情就像是我上辈子一样。”思寒给出他自己的解释,听上去蛮有哲理的。
是的,他确实是在鬼门关走过了一遭的人。
玉玲自然清楚,当时他奋不顾身救了她们一伙人,如果不是自己好心办坏事,回头去找他,他就不会为了掩护她逃离危险,使自己深陷包围,无法全身而退,只能力战群匪,险些丧命。
这一幕存在玉玲脑海里,怎会轻易忘记呢?何况当时自己还不明不白被他强行拥入怀中,那情景,那段经历,很难从她记忆深处抹掉。
她也并不是对他完全没有好感,在她绝望无助之时,他的出现,像是救星从天而降,在她心底充满着一种特殊的情感,那就是对英雄崇拜之情!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他的。
是强吻之后,或是她无法面对他看自己时,那种亵渎的眼神,还是他的存在影响了伟光在陈府的地位,也或许是他编造的故事,使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所的不安。
“那就跟我讲讲,有关你上辈子的事情吧?”翠萍再次尝试着打探他不为人知的过去。
“既然是上辈子的事,就记不清了。”他更加敷衍,应付式地说。
“鬼才信你!你不是还记得开车吗?不是还懂得经营这么多门生意吗?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忘不了的人吗?”翠萍见他不愿说,偏要与他胡扯一通。
思寒面对她的反问,竟无言以对。是的,在他心底,有一个忘不了的人,那是他一生的挚爱!只可惜,她不在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坐在他身后的这只“燕”,还是当初随他一同远走高飞的那只么?
显然不是啊,除了相貌相似外,他好像还没有找到她与小寒更多的共同之处,自己亦然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在他看来,命运像是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使他的人生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曾经年少轻狂的少爷,沦落成为一个饱经风霜的普通人,而他钟爱一生的贴身丫头小寒俨然转世,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千金小姐。
“你就别自讨没趣了!”玉玲像是对他的过往一点兴趣的没有,讥讽道,“你看他,只要别人提及他的过去,就像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典型的做贼心虚!还不知他来我们家之前犯过什么事呢!”
这句话其实说的很平淡,可听在思寒的耳中,却能够明显感觉到她语气中浓浓的不屑和嘲讽。
思寒在心底里苦笑,这哪里是心虚?他只是不愿别人揭他的伤疤,戳到他的痛处,因为那种失去至爱的痛苦,曾经让他颓废,令他伤心欲绝!
自从失去小寒以后,他就决心关上了心门,不愿接纳别的女人走进他遍布伤痕的内心。
“随你们怎么想吧!”思寒冷冷的回复,他看似漫不经心,可心底却暗暗揪成了团。
翠萍与他相处的时间较长,他的为人还是清楚的,怎么都不会是像大小姐口中说的那样。
他不愿讲肯定是有他自身的原因,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继续开着车,慢慢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心里默默地拿玉玲与小寒相作比较。
她俩容貌几乎一样,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小寒柔顺乖巧、心细如发、体贴入微,而玉玲则聪明伶俐,刁蛮任性……造就出不同性格,应该跟人所身处的环境,有很大关系吧!
是的,环境是至关重要的,身份的不同,也成了决定性格的重要因素。
在后来发生的事情中,思寒深刻了解到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用情极深!
小寒对他的爱可以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玉玲呢?她会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不惜一切吗?当然捍卫的是她与伟光之间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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