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心死

等花兮跑到两人身前的时候,只见两人停止了扭打。或许是感觉到自己闯了货,余斌松开林想的衣领站了起来,扶了扶鼻梁上掉了一块镜片的眼镜,看着蹲在地面上破碎的吉他面前失神的林想说道:“不就是一把破吉他吗?能值几个钱,砸了就砸了,多少钱我赔你。”

林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伸手抚摸着破碎的吉他碎片。看着蹲在地面上失神的林想,花兮的心里仿佛也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悲伤。作为第一眼看到就喜欢上的乐器,加上林想自从学会吉他后多年来的勤学苦练,花兮可以明白他对这把吉他有多热爱。加上这把吉他还是林想的吉他老师万方林离别前送给他的礼物,无论是对于林想还是对于万方林来说,这把吉他都有其特殊的意义,此刻看到地面上的碎片,花兮耳边仿佛听到了林想心碎的声音。扯了扯身边余斌的袖子,花兮低声解释道:“林想那把吉他两万多……”

“啊哈哈哈哈……”突然花兮看到林想跪坐在地面上笑了起来。“碎了,都碎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林想自言自语着,眼神渐渐变得犀利,抓起破碎的吉他的最大的那块主体站了起来,向着余斌气势汹汹的走来。看到林想的样子,余斌下意识的躲在了花兮身后。

“林想,冷静一点,别做傻事。”看着面前渐渐走近的表情一脸狰狞的林想,花兮张开双手拦到余斌身前,安慰着说道。

夜色渐深,广场上原本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广场,原本热闹的广场顿时变得冷清下来。本来远处还有几个看热闹的行人,不过看到林想和余斌打起来后又都慌忙离开,向着广场出口离去。此刻诺大的广场上只剩下了少有的几个吹风的行人和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外,便只剩下了林想花兮和余斌三人。

“让开。”

林想的声音听起来冰冷的像机器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花兮张开双手,像保护幼崽的母鸡一样护着身后的余斌。作为朋友,花兮知道林想此刻内心一定非常非常不舒服,可是正是因为两人是很了解彼此的朋友,花兮必须要这样做,阻止被怒火攻占大脑的林想做出傻事。

“不让开是吧?”空气中再次响起林想没有温度的声音,只见林想走到花兮面前一米远处停了下来。注视着路灯光下被阴影遮挡住的林想的眼睛,花兮一动不动。突然,花兮看到面前的林想缓缓举起手中破碎的吉他……

初秋的风一瞬间停下了吹动的脚步,蝉鸣声也不知何时隐退,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安静的仿佛只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感受到渐渐爬到自己脸上的阴影,花兮闭上了还挂着眼泪的湿润的睫毛,不敢去想后面会发生些什么。时间仿佛过去了漫长的一个世纪,突然空气中响起一阵强烈碰撞的声音,花兮紧张的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良久,花兮也没有感受到身体哪里有传来疼痛的感觉,直到耳边响起余斌的声音,缓缓张开眼睛。

“花兮,他……他走了。对不起啊,这次……是我不对……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他修好这把吉他的,哪怕去英国最好的琴行,不管需要什么代价。”

听到余斌的声音,花兮睁开眼睛,只见原本林想手里的那把吉他主体安静躺在原本林想站的地面上,其他吉他碎片安静的散落在周围各处。林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装着他租借的设备的那个筐子也一起不翼而飞。远处被摔开的琴盒里,一张张纸币在风的吹动下摇曳着……

“余斌,小时候我记得你经常来我家玩,你总是对我说长大了要娶我,而我爷爷也对我说要我长大了嫁给你,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娃娃亲是什么意思。后来等我懂事的时候,我开始反抗,每当有人在我面前说这件事我就很生气,为此我不止一次的和我爷爷吵过架,凭什么他欠下的恩情需要用我一辈子的幸福去还?我爸爸妈妈告诉我说,人不能活的太自私,人这一生终究还是很难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所以从那一刻我开始讨厌你,你来我家玩的时候我总是躲在房间里不出来陪你玩。后来直到你去英国读书,我才觉得自己属于我自己。”

花兮说着,停顿了一下,片刻继续看向余斌说道:“余斌,说实话,你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子,从你寄给我的奖状和照片我可以看出来。但是对一个人的欣赏不会变成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懂吗?所以无论你对我再怎么好我也不会喜欢你。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提倡男女恋爱自由,抵制封建社会父母长辈包办婚姻。你这么优秀,为什么反而想不明白呢?可能你会说我们现在都还小,等过两年我们都长大了就会理解这一切。可是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你,不——可——能!我花兮认定一件事,谁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除非我自己否定我自己。可能以前我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但我想,现在我应该懂了……”

“还有……吉他修不好了,就算修好了心里也还是会留下疤痕。余斌,如果将来有可能,我希望我们是朋友,不是夫妻不是陌生人,而是可以坐在一起吃个饭互相聊着各自生活里琐碎小事的那种普通朋友。”背对着余斌,花兮轻声说道。说完,花兮蹲下身,开始捡地面上破碎散落的一块块吉他的碎片。

良久,余斌反应过来,蹲下身帮花兮一起捡着。见余斌帮忙,花兮没有阻止,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等两人捡完所有的碎片,花兮抱着怀里的碎片出了五一广场,在路边拦了辆车,花兮率先钻进车里。等余斌也坐进来后,花兮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行驶进夜色中,载着两人向目的地一点点靠近。

把租借的设备归还给步行街的那个店主,林想茫然的站在十字路口,抬头看着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和车水马龙的街道,最终林想找到回家的方向,提着灌了铅的双腿向前走去。

吉他碎了,自从万方林把吉他教给他之后,这些年来无论开心还是难过都有这把吉他陪在身边。林想从来没有想到过吉他会被自己弄碎,而弄碎的方式居然是和花兮的“未婚夫”打架中失手打碎……当吉他破碎的时候,林想心底仿佛失去了一个多年的益友,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提着最大的那块吉他碎片,林想向着余斌走去。看到花兮张开双手拦住自己的那一刻,林想的心底充满了失望。失望压抑着促使自己抬起手来,可是当花兮闭上眼睛的那一刻,看到花兮哆嗦的一刹那,林想原本被怒火攻占的大脑重归理智。那是他最喜欢的人,曾无数次幻想的未来里拼命想要呵护照顾的人,可是此刻她却挡在自己身前保护着另外一个人……把吉他碎片砸在自己脚下,林想转身向着广场出口走去。转身的那一瞬间,林想心底失望堆积着成为了绝望。哀默莫过于心死,说的应该就是他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