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身份暴露

火祭结束后,送走太子,国师和大祭司后大家打道回府。阮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人皮面具戴得他脸颊发痒,已经抓红一片了。

“四哥。”阮郎轻咳一声提醒柳疏烟。

柳疏烟低头行礼,轻轻喊了一声:“四哥。”

晏云晋淡漠的“嗯”一声,现在下山路途拥堵,他们便等在了这儿。

“王爷,王妃。”虞桑也行礼,柳疏烟就知道她肯定在附近。

“这几日天气正暖,我明日要在府上摆宴,不知王妃可否赏脸?”虞桑面带微笑的问道。

她的府上,柳疏烟心中悲凉。那是她的家。

她弯弯嘴角,盈盈一笑,用十分抱歉的语气拒绝:“多谢虞小姐盛情相邀,只是明日大夫要为我看诊,恐怕不能去。”

虞桑立马便问:“可严重?”

“前一月意外所致,倒是不严重,但还需静养。若往后有时间我请虞小姐到府上一坐。”黑猫跳到柳疏烟怀中,绿色的眼睛诡异的盯着虞桑。

虞桑避开,淡笑着说了一句:“王妃这猫……很有灵性。”

柳疏烟摸了摸黑猫的耳朵,不作答。阮郎与晏云晋不冷不热的闲聊几句回到柳疏烟身边,那边晏云晋在唤虞桑走。

“桑桑,走了。”

他叫她桑桑。就像以前叫她卿卿。他以前是叫桑桑妹妹的。

柳疏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听着他们走远的声音只觉物是人非的凄然。

马车走到半路又停住了,前面又堵住了。柳疏烟坐着闭目养神,风把布帘吹起,她一下子睁开眼睛,转头。

晏云晋只是随意一瞥,四周很暗他看不清这是谁家的马车,没想到突然撞上一双深邃妩媚的眼睛。月光透进马车内,本来生得一双多情的眼睛却带着一种冷冷的傲慢,女子面容清冷,明明直视着他却空茫一片,真是可惜了这一双眼睛。

她开口:“四哥。”笃定的语气。她怎么知道是他?

“嗯。”他看见她眉间的彼岸花,思绪缥缈,他透过柳疏烟好像看到了她。不是,她那么英气十足,活力四射,怎么可能是如此冷若冰霜,病弱娇贵。

谁也不是她,也没有她了。晏云晋一提绳索,骑马走远了。

柳疏烟放下布帘。她眼瞎但心不盲,他出现的时候她能感觉到,那种心脏被丝线牵扯的感觉。

马车进入金陵大街后就行驶顺畅起来,到了陵王府,山海把柳疏烟推下马车,等在台阶下,阮郎先陪着云姬进去了。

柳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住在附近的小姐公子们还聚在一起说笑。

正要进门,听见虞桑的声音。山海回头看见她从马车中下来,慢慢朝柳疏烟走来。

柳疏烟觉得她缠人得紧,心中厌烦,想装作没听见,吩咐山海继续走。

“姐姐。”柳疏烟慢慢抬起头直视前方,明眸犀利,手一下一下的梳理着黑猫的毛。

虞桑站在台阶下,月光把她的身影拉长,她一步步走上台阶,将柳疏烟转过来面对着自己,居高临下的露出一个温柔乖巧的笑,“别来无恙啊。”

柳疏烟轻笑着朝她招招手,她弯腰靠近,柳疏烟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用足了力气,笑靥如花:“妹妹。”

虞桑被她掐得很痛,像要掉下一块肉来,低声骂道:“放开。”

“这么沉不住气。”柳疏烟说,“怎么知道的?”

周围都有人在看,虞桑无法对她动手,只好强忍着痛答:“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柳疏烟点点头,她怎么知道的的确无关紧要。就算知道了她也无法说出去,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信,更重要的是她不会蠢到好不容易让她憎恨的姐姐消失了现在又突然告诉别人她还没死。

她更不能让晏云晋知道她还活着,她还得千方百计阻止他们有过多接触,她要让事情的真相永远埋在地底。

柳疏烟知道她为什么沉不住气,因为恐惧。恐惧她毁灭她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她凑近了虞桑,表情在笑,眼睛却像索命的鬼,诡异阴森。

“好好珍惜现在,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柳疏烟轻声细语。

虞桑太憎恶她了,即便换了一副面孔她还是这样的秉性。她恨不得此刻就杀了她,杀意一起她有些神志迷离。她的手刚刚抬起就感觉冰凉凉,尖锐的东西在她的脖子上游走。

她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毫无防备的她被一只黑猫用爪子威胁了。黑猫眯着眼睛与她对视,得意又不屑一顾。

柳疏烟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那双空洞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乌黑的眼眸像两个黑洞。她想起虞卿被挖掉双眼时对着她,空荡荡的,鲜血如同河流淌出。她打了个冷颤,一哆嗦脖子便划出了一道血痕。

柳疏烟笑出来:“小心喔。”

“呀,王妃与虞小姐怎么在这说私房话也不搭理我们?”连枝韵带着几个小姐走过来。

虞桑回身,温声道:“只是与王妃相见恨晚忍不住多聊几句。”

几个小姐笑成一团,也不知有什么好笑的。柳疏烟累了,随意说了几句便打发她们走了。

“小姐,日后去哪都带着。”山海把红伞塞到柳疏烟手里。

黑猫喵呜一声表示赞同,柳疏烟摸着伞点点头。

立春前两日,柳疏烟闭门谢客,连云姬派人来瞧都只说偶感风寒需要静养。阮郎在从年祈节回来那日便打发山海回了洛神阁去他的药谷里收集彼岸花和药材,又让阴媚和诡画去附近山林中砍大量的松木,在园中晾晒一日。这一切都是为柳疏烟而准备。

她本来就是借了她人之身,又受过重创,要维持寿命和正常人的样子每一月都需要药浴,相当于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这个过程很简单,只需药浴一夜便可,只是那宛如切肤的痛很是煎熬,要时刻保持清醒忍受这种非人的疼痛。还有准备药浴的药材,都是些稀有珍贵,难以寻觅的药,但有阮郎这个神医在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柳疏烟每日都卧床不起,屋里烧着炭火,炉子已经摆满了房间,寻常人进来都要热得流汗,柳疏烟却是冷得浑身骨头都在颤抖。她在洛神阁泡了两年的冰池,如今仍然十分畏寒。

阴媚和诡画推门进来,阮郎坐在桌子上调药,立刻叫起来:“做什么呢你们,快将门关上。”

诡画忙将门关上,往屋里扫视了一遍,问:“三哥还没回来?”

阴媚闻了闻身上的一股泥味,万分恶心的皱起眉,听见诡画这话,抬眼懒怠的瞧她一眼:“这不明摆着的事还需问?”诡画要反驳她立刻伸出食指竖在嘴唇边,娇笑道,“你可别说话了,小姐需静养。”

诡画瞪她,看了看柳疏烟苍白的脸色闷闷的坐在一边作起画来。阴媚往床边走了几步,刚刚靠近一点就感受到刺骨的寒意,她打了个哆嗦连忙退回来。

山海回来时已是三更,模样有些狼狈,满头大汗,发丝凌乱,看来是急着赶回来的。阮郎接了他的药材就去准备了,并吩咐阴媚和诡画把晾晒好的松木全都放进炉子里燃烧。

屋子里弥漫着浓浓的松烟味,一层青烟缭绕,屋内的人不得不戴上了面纱。山海正在往浴桶里加热水,阴媚和诡画在桌上捣碎药材。阮郎查看了一遍药材和浴桶水温后把磨成粉末的彼岸花加入浴桶,不一会儿,浴桶里的水就变成了红色。

“我说的都记住了吧?”阮郎提醒阴媚,“不能让她晕厥,要保持清醒。这是药丸,体力耗尽的时候就给她吃一颗。”

“知道了,啰嗦。”阴媚接过药丸转身往屋里去了。

诡画把他和山海往门外推:“走走走,外面好好守着。”

阴媚看着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的柳疏烟,温柔地褪去她的衣裳,抱起她放入浴桶。就在她的身体泡在浴桶里的刹那,宛如凌迟般的切肤之痛随之而来,她不得不蜷缩起来企图缓解疼痛。她疼得身体都在痉挛,脸色青灰,双目紧闭,牙齿咬得咯咯响。

桶里的红色正在渐渐变淡,看来是阮郎说的药在生效了。柳疏烟知道这个过程会痛,但这种痛实在是超过了她所能想象到的。

诡画和阴媚都不忍的背过身去,过了一会儿,阴媚回过身来见柳疏烟几乎是奄奄一息,对疼痛的挣扎在渐渐消失,知道她已经是体力耗尽了,连忙把药丸塞进她嘴里。

柳疏烟吃了药丸后恢复了力气,又开始新一轮的痛苦,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如此反复坚持到天色微明,浴桶里的水由红色变为透明才算是结束这次药浴。

天色微明时阮郎累得趴在屋外的廊下睡着了,山海也在一边昏昏欲睡。他突然感觉院里有一阵风扫过,迅速睁眼,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往屋里靠近。

山海一跃而起,伸手去抓那人影,谁想那人影伸手敏捷侧身躲开,一下便闪开了。他冷哼一声,这次出手速度更快,三两下便按住了那个人。

“别动手,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那人将脑袋抬起来,露出一张阴柔的男人笑脸来。

山海不松手,他不认识这个人。那人道:“我知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侍卫。我是王爷身边的人,我叫玉无双。”

山海朝阮郎那边看了看,问他:“你偷偷摸摸的想干什么?”

“听说王妃病了,又许久不见王爷,我担心过来看看。”玉无双朝屋里一个劲儿的张望,山海将他的脑袋狠狠往墙上一按,让他彻底动弹不得。

“我不过来瞧一瞧王爷,你要再动手我也不客气了。”玉无双收起笑脸,他能在晏云陵身边陪伴这么久也不是吃素的。

“你试试。”山海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

于是两人便在院子里打斗起来,阮郎听见声音醒了,揉揉眼睛看见玉无双,吓得立马清醒,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便一溜烟跑进屋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