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尖利的女声呼唤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喧闹的街市,来往的人流,纷纷驻足观望,只见一位肌肤丰满的女人,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掩着口鼻,一遍一遍地在人群中穿梭寻找。
卖酒的女人朝着街边的大树努努嘴,丰满的女人立马调转头,气势汹汹地走到树下,正午的太阳无法直视,站在树下的女人满脸汗水,眯着眼抬着头气鼓鼓地喊:“落葵,你给我下来,再不下来,我打断你的腿。”
嗖的一声,一位衣裳破烂布满补丁,黑瘦矮小的女孩子从树上滑下来,打着哈欠眯着眼可怜兮兮地说:“秋女,我才被扫地出门,你又来喊。”
“赶紧跟我走。”丰满的女人拉着小女孩就跑。瘦弱无力的小女孩也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拖着跑进一户高墙大院的后门。
刚进去迎面就是一桶冷水浇个透心凉,接着不由分说地脱掉破烂衣裳,从头到脚涂满白粉,最后被秋女按着头麻利地换上干净衣裳。
“快,快,快!”秋女推着落葵跌跌撞撞地闯进内庭,厚着脸皮躲在队伍最后面。
“唷,小黑猫被揭了黑皮。”落葵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最讨厌的人,眼睛一斜嘴角轻蔑地笑。
“你笑什么?”清瘦白净的女孩子恼怒地问。
“我笑我的,关你屁事!”落葵做个鬼脸不怀好意地嘲讽。
“不准笑。”女孩子涨红脸。
“现在不准我笑,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什么意思?”
“笑贫不笑娼。你现在穿的破衣烂衫,我且一笑,等你换上新衣,我就只能看你卖笑。”
“混帐东西,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孩子完全不顾后果地厮打起来,一时间内庭的欢客变成看客,秋女一把将她们拽到后院,抡起拳头各捶打了五六下,等到春楼老板娘出来,秋女才住手战战兢兢地等候发落。
老板娘不满地呵斥道:“秋女,带絮子上楼梳妆打扮!落葵,你要再敢来春楼捣乱,我就把你剁碎喂猪!滚!”
落葵嬉皮笑脸地往外走,气得老板娘在后面追着喊:“你们都给我听清,以后要再有人放她进来,我就连你们一起赶走。”
落葵摸索着身上的干净衣服,灵机一动笑眯眯地拽了一根毛草,叼在嘴里又走到街上四处游荡,一个卖书籍的店铺门前还算空旷,顺势蹲在地上,揉揉眼睛,将嘴里的毛草插在头上,可怜巴巴地望着偶尔来买书画的公子哥。
半天功夫无人问津的落葵又开始头疼晚上要去哪里睡个好觉,突然眼前一亮,一位衣着整洁的少年脸生的很,后面跟个书童背着大大的包袱,看来毫无疑问是外地人。
落葵立马冲上前去跪倒在地:“公子求求你,发发善心,可怜可怜我吧!给我一个钱贝,让我吃顿饱饭就行。”
少年连连后退,书童赶紧拉住落葵,没好气地说:“哪里见过卖身的人还讨饭吃。”
落葵暗自懊恼,在心里连呼:“不对,不对!都怪今天上午扮乞丐,现在都忘了自己是干嘛了。”
“公子不知,小女家贫无人可依,虽然在这街上跪了三天三夜,可因相貌丑陋,未曾有人买小女为奴,真真要把小女活活饿死街头!”落葵鼻涕眼泪汪汪直流。
书童皱着眉不可置信地问:“跪了三天三夜,一见我们还有力气扑过来?”
少年的好奇心被激发,他拉开书童面对落葵说:“姑娘确实长得有碍观瞻,想来也没人愿意买去为奴,同是沦落天涯的人,你若不嫌弃,就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公子,那,钱呢?”落葵喜出望外。
“公子,你看她,明明就是个骗子。”书童厌恶地瞪着落葵。
“丑奴儿,不可胡说!”公子上下打量着落葵,那双黑色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是个精于算计懂得变通的人,此去舅父家常住必定不会太平,有个聪明人在旁也好驱使,“卖身契可带了?”
落葵摇摇头,自己都不知道卖了几家,哪里能找到什么契书,也就骗骗外地人,拿到银子躲起来避避风头,等他们走了就可以逍遥快活。
少年心里有数不动声色地拿了张宣纸,当街写就一份死契,卖身钱三两银子,以后每年一两银子。
落葵自然不识字,可数还识得几个,眼红银子钱,不觉被人牵着鼻子走,乖乖签字画押。
满心欢喜的落葵屁颠屁颠跟在书童后面:“丑奴儿,公子叫啥名?”
“叫少爷!”书童爱答不理的。
“少爷也是个名?”
“少爷的名不是你该知道的。”
“哼!”落葵冷笑一声,姑奶奶我不过敷衍着陪你们走几天,等我拿到银子,偷到契书就溜之大吉。
落葵闷闷地跟着他们一路走,突然在一扇侧门前停下来,她四处张望是望不见头的围墙,没看出来是谁家,被书童狠狠鄙视一眼,乖乖站在旁边低头垂手,看起来像个温顺的婢女。
“表少爷,您可来了。老夫人、老爷、夫人都等您好几天了。”一个老门房引着他们进门,穿过长长的走廊左拐进入后院大门,绕过小花园就是一排五间正房。
少年前脚进屋,落葵后脚就跟上,立马被书童拉住,他悄悄叮嘱:“这也是我们能进去的地方吗?别给少爷添乱。”
“啊!”一个端着茶盘的婢女刚走到门口突然惊恐地大喊一声,将茶盘打翻在地,人也瘫作一团。
落葵循声望去犹如五雷轰顶,强自镇定下来,默默地站到书童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