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妖艳的血色罗裙,金色的芙蓉花在披帛上熠熠生辉,少女绝美的脸上却是死人般的麻木。
“来了?”伴随轻灵的声音响起,缕缕青烟升起,中走出一个深海暗色的少女,她眯起神秘的紫瞳,从眼尾到眉心竟是碧蓝的裂纹,一直触及到眉心血泪似的金色暗纹,她头顶的两个像麋鹿一样的角慢慢消失。
“我是龙筝,欢迎来到浮蛟阁。”自称‘龙筝’的少女诡谲的勾唇浅笑,笑意却远不达眼底。
青烟散去,幽暗的楼阁显现,倏然间,那三个字竟若发光了般。
浮蛟阁。
红裙少女朝龙筝看去,缓缓道:“我叫……洛芙。”
——
齐国灭了辛国,俘虏了皇室公主洛芙。
要说到洛芙,天生的丽人,她的美貌几乎响彻各国,天边的云彩都快被她的艳光遮住了。
辛国原并非普通小国,只可惜常胜将军的辛国太子也就是洛芙的皇兄战败,被齐国大将殷弦一举击杀。
深夜,殷弦的军队停下休息。
少年提着食盒,靠近少女所在的马车。
马车周围皆是重兵把手,原因便是里面坐了一个洛芙。
“公主殿下竟是打算绝食死在这荒郊野岭?”少年清浅的音色在马车外响起,里面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公主怕是不想见到自己的侍女了。”少年的声音转冷,长发掩盖下的黑眸闪过一丝暗色。
“她在哪?”洛芙终究掀开车帘,少女姝丽的容颜让少年有一瞬的呆愣,然,少女冷哼一声。
“我已是阶下囚,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洛芙那双曾脉脉含情颠倒众生迷离的凤眸已迸射寒光。她交握着双手,手里已沁出了汗。
她的命运,早已知道了不是么……
少年看着年龄不大已锋芒毕露的少女,默默赞叹,倒是有当年洛辛的气概。
只可惜……
少年目光带着怜悯,但这并不能影响他。
少年走上前,进入马车内,里面的公主似乎受惊的后退。
“公主应该不在意这些虚礼了吧。”少年话虽这么说,但是却大大方方的坐下,慢条斯理地将食物放下。
不等洛芙回答,少年略带粗糙的手里端着烧饼的盘子已经到少女跟前。
他看向她,目光澄澈。
“若是公主嫌弃军中杂粮,便忍忍吧,进了帝都自然有精致的食物。”
洛芙抬眸看向少年,少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让人觉得会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可是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是一种贵族的身影。
少女像是赌气般抢过烧饼,似是饿了很久,又像在发泄,她不顾形象的吃了起来。
“公主养尊处优吃不惯不必强求。”少年似乎只当少女是做给他看得,却也难得地轻笑出声。
“这鹿肉是我亲手烤的,公主尝尝吧。”少年将另一个烤的黄油油的鹿腿肉递给她。
少女顿了顿,似是犹豫。
“放心吧,没下毒。”
少女沉默了下,并不作声解释。
她没有对他说,皇兄和她曾为躲避追杀藏身于乡间,她吃的饭,亦如这些。
不需要。也没必要说。
少女接过鹿肉,试探的轻咬了下,竟是意外的满口芳香馥郁。
“有点甜。”洛芙眨了眨妖艳的狐狸眼,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灵气,绝代风华。
少年神色冷淡,长发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他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手绢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
“加了百花蜜露。”少年朝洛夫挑了挑眉。
少女怯怯的后缩了下,漂亮的眼眸里似有流光划过,就在少年刚要下马车的时候,少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抓住少年的衣袖。
“……我会被怎么处置?”
然而在少年冷淡的目光下,她缓慢的松下衣袖,绝美的脸上扬起一个凄惨的笑容,不多说,她退回继续吃食。
能有什么处置呢?青楼沦为妓子,或是送入宫中给皇帝?再或者送到军营?
眼前这个人她自己都不明白是个什么身份,但总归不是一路人,何必呢?
车帘被放下,只余下少女一个人。
她的眸中再次死气沉沉,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般。
少年微微甩了下鸦发,黝黑如星耀的眸子熠熠发光,他抬手抖了抖衣袖,不带一丝留恋的移步。
军营前的士兵看到少年,默默垂眸道:“军师大人。”
少年漫不经心的点头,问道:“将军在吗?”
“在里面。”
士兵们并不敢直视这位军师,他的地位仅次于将军,都是他们心中的神,战场的诡谲多变,军师都从容应付,洛辛是何等的威风,与殷弦基本是不相上下,多亏了军师齐黯(字子丹)才能迅速结束这场磨人的战争。
若不是辛国有内奸,长久战的话,两国都消受不起,何况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国家。
齐黯刚走进去,青年就已经向他招手。
“子丹,陪我下棋。”
齐黯走近看了眼棋盘,黑子被白子压制住,白子几乎堵死了黑子的路,却又毫无退路,大都是攻势,而黑子看似已经输了,偏偏是步步为营,暗藏玄机,可白子也可采取剑走偏锋政策,也可以继续压制。
细细揣摩了半晌,齐黯勾唇,给人以儒雅的贵公子感觉。
“将军这盘棋,甚是有趣。”
青年抬起眼眸,狭长的丹凤眼锋芒毕露有些危险,他手中捻起黑子,迟迟不落。
“子丹愿意执哪种棋?”青年放下黑子,眸色暗了暗。
齐黯眯起眼眸,不置可否。
“将军不是已经拿着了?”
殷弦微微勾唇,神色不明:“听说你去给辛国公主送了吃的,还是自己烤的?”
齐黯失笑:“难道饿着她?好歹也是公主之躯,又是……洛辛的妹妹不是么?”
殷弦:“……”
——
随行的军队终于抵达帝都,按道理洛芙应该被送到储秀宫,但是偏偏公主在将军府。
洛芙一路上基本是冷着脸,偶尔齐黯会带着自己烤的东西去洛芙那里刷刷存在感,小公主依旧是很少言。
得知将军要见她的时候,洛芙才机械的眨了眨眼眸,点头说知道了。
侍女端着衣服放在凳子上,眼眶顿时红了。
“公主,去沐浴吧。”
洛芙脑中的一根弦顿时断裂,眸光涣散,却还不忘扬起唇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以后的日子……
洛芙穿着对襟湘色襦裙,金绣芙蓉的轻纱笼罩少女的双肩,简单的用一根红色丝带绕住三千青丝,看上去倒是温温婉婉的闺阁女子。
少女在门前踌躇了会,贝齿咬住下唇,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她才缓慢敲了敲门。
“进来。”
将军的声音并不是粗旷的,而是低哑嗓音,带着磁力吸引人。
洛芙怔了下,才推门而入。
眼前的青年换下铠甲,休闲的墨色长袍,并不是想象中的野蛮的皮相,竟是不输于京城贵公子的儒雅,而他狭长的丹凤眼稍稍眯起,就像是蓄势待发的野兽,危险而迷人,那种狂野的野性美,是贵公子们不曾具有的独特气质,让贵女们为之倾心。
青年年纪并不大,大概而立都没有。
“公主这是打算踏平本将的门槛?”
殷弦打趣道。
少女刚刚沐浴过,发丝还有冒着湿气,翦水秋瞳里有微微胆怯,侍女挑的衣服意外的合身,他挑了挑眉。
只有二八芳华的少女,姝丽精致的容颜已经极具蛊惑,她垂着卷翘的睫羽,视死如归的样子意外的有些可爱。
“没有。”
少女软软糯糯的声线听着就让殷弦生出不忍的心理。
殷弦抿唇,若有所思。
“明日和我去面圣。”
大将军大败辛国,风尘仆仆的赶来,接风洗尘宴自然少不了,俘虏自然也要送上了。
也不是叫俘虏,只是战败国讨好战胜国的器具。
洛辛一直都疼妹妹,不知在死后得知自己最疼爱的妹妹被国家献了出来,会不会气得跳出来?
洛芙僵硬的点头。
可她能怎么样?拒绝?
殷弦像是只为了通知她,别无想法,手里拿着本书看了起来。
洛芙本来忐忑的心微微静了下来,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以为……
少女偷偷瞅了眼青年,此刻他没有束发,浓稠如丝绸般的黑发垂下,遮住了他脸颊,露出的侧脸俊美迷人。
像是感应到她在看他,青年抬眸,有些好笑。
“洛小姐不回去
洛芙回神,到底还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少女,耳垂在发烫,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殷弦修长的手指在书桌前不轻不缓的有节奏地敲击着。
若是送进宫中,这般天真怎会好呢?
殷弦若有所思。
——
洛芙安安静静的躺在贵妃榻上晒阳光,眯起眼眸享受。
明日可就不一定看到了。
倏然,头顶有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阳光,洛芙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颜愣是让她晃了神。
那人浅薄水润的粉色唇微微勾起,眸中溢满了温柔。
“公主?”
低低的唤了一声,手指抵在她的额头,温暖的。
洛芙回神,漂亮的狐狸眸微微弯起。
“你怎么进来的?”洛芙收敛了笑意,有些不满。
闺阁女子的房间,外男不得入内。
齐黯像是没听到一般,无赖的坐下。
“我叫齐黯,字子丹。”
洛芙眯起眼眸,抬眸问道:“齐?国姓?皇族的?”
齐黯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洛芙也识趣的不问。
“找我何事?”
齐黯点头,下巴支在掌内,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
“明日面圣,若是让陛下要求你在储秀宫住下,我会让将军将你留下。”
洛芙挑了挑眉:“如何留一个俘虏?”
“以你的能力,远不足以将新帝魅惑住。”
洛芙失笑:“我需要魅惑他么?死在冷宫不可?”
齐黯:“你死了你的国家也要灭亡,辛国少了一个洛辛,根本抵挡不住。”
洛芙勾唇冷笑,自私的想。
凭什么他们要活在皇兄的死亡之上?这场和平几乎是用皇兄的血祭奠的,他们根本不懂皇兄的重要!
“与我何干?”
齐黯意外的挑了挑眉:“你是辛国的公主。”
洛芙冷笑连连:“与我何干!辛国公主多的去了,少不了我一个!”
齐黯抿唇,思索着探子送来的报告。
洛芙的亲生母后是先皇后,先皇后是皇帝赐死的,原因与外男私通,皇后母势倒台,而洛芙因为貌美并没有被处死但也不受待见,却也是现任皇后的眼中钉。
洛辛是辛国太子,其母也并不是皇后,皇后膝下无子,洛辛是最年长的皇子,又有军功,母亲是一民间渔女,母族不会构成威胁,且也是最得宠的贵妃,自然他就是太子最合适的人选了。
洛辛极其宠爱妹妹洛芙,替她挡住不少暗杀以及姻缘。
“你不想为你的皇兄报仇?这次的内奸与皇后有关,皇后有孕。”
洛芙睁大双眸,恨意浮现。
她与皇兄向来不被皇后所容。
“皇兄……”
低低的呼唤无人应答,少女的双目氤氲着水汽,一行清泪划过脸颊,她低低的呜咽犹如一只幼小的困兽。
她想这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妥协,不会再落泪了,因为再也没有像皇兄那样的人了,没有人会心疼她的泪,没有人会揽她入怀,没有人会为她挡下所有的利刃……
齐黯垂下眼眸。
他知道自己不齿,利用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利用她唯一的软胁,逼的她毫无退路。
新帝登基一年以来,他忍辱负重只为重来。
新帝膝下无子嗣,宫中也没有几个妃嫔,当真是勤勉的“好”皇帝。
齐黯冷下神色,目前唯一可以塞进新帝后宫的棋子只有这个战利品的公主,可她的资质不行,除了一张脸,还不够。
——
洛芙跟在殷弦身后,垂下眼眸,尽量使自己不被注意到。
众人也就碍着殷弦的冷面煞神,才没有将目光放肆,偷偷的瞅一眼,也可见女子的娇媚矜贵。
能出现在殷弦身边的女子,想来也就之前被贡上来的辛国公主了。
洛芙手指紧紧攥紧衣袖,压下心底的不适和无力感,咬着下唇。
像是打量器具的目光……
皇兄。
少女抬眸,收敛怯意。
这一抬眸,倒让人感到窒息的美,不由的放缓呼吸,只怕惊吓到这位丽人。
洛芙感到有两股视线极其强烈。
少女回眸,对上一双星辰入海的双眸,他正迈步走向正中央的位置,他的视线里带着玩昧以及慵懒。
这人的身份不用猜,就知道是齐国新帝。
只是那么年轻么?似乎只是加冠不久。
洛芙垂下眼眸,避开新帝的视线。
她不经意的一瞥,看到齐黯朝她眨了眨眼。
齐黯见少女收回视线,闷闷的笑了下,随意的抿了口酒。
惊鸿一瞥呐。
齐黯垂下眼睫,竟然感到醉意。
洛芙小口的吃着芙蓉糕,脑中却不断回放昨日的事情。
齐黯问她,想复仇么?
得到新帝的心,就可以报复辛国,报复新帝。
是他要求攻下辛国的呐。
可……还有将军啊。
她问,那么你想得到什么?
齐黯冷漠的看着她,你没有退路。
是啊。
没有退路了呐。
洛芙心中悲戚。
“洛芙?”
低沉的嗓音唤醒了洛芙,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将军叫她的名字。
很好听。
“将军。”
少女软软糯糯的轻声应答。
“陛下要求你进宫。”
洛芙僵硬的抬眸,龙袍加身上座的男人朝她勾了勾唇角。
“辛国公主像是孤王收藏在画中的洛神,孤一见如故,甚是喜欢。”
洛芙蹙眉,转眸看向脸色不好的齐黯。
他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
“听说此行有个齐姓的军师?”新帝眯起眼眸,上挑的丹凤眼透着不易觉察的杀意。
齐黯不卑不亢的跪下,朝新帝一拜。
“正是鄙人。”
新帝眯起眼眸,意味不明的视线扫过齐黯的脸。
“孤看着好生眼熟?”
齐黯抬起脸颊,声音清朗。
“能入陛下的眼,是鄙人的荣幸。”
新帝勾唇朝洛芙浅笑。
“是吗?孤看着有点像孤的皇弟小十七。”
齐黯垂眸不语。
新帝的狠辣谁人不知?
当初先帝的八位公主,除了之前已经嫁人以及年幼的,其余都被送去和亲,而皇子们不是入狱,就是离奇失踪死亡。
新帝不动声色的将底下所有人的表情观看了遍,冷哼一声。
洛芙默不作声,垂下长睫,玩弄着手指,对周围环境毫不在意。
殷弦只是一杯又一杯的饮酒,眸中也毫无醉意。
“起来吧,军师可是帮了不少忙。”
新帝侵略性的视线落在洛芙身上,语气意味不明。
洛芙抬眸,妩媚的狐狸眸闪过一丝微光,神情有些懵懂。
新帝眯了眯眼,朝着少女唇语。
洛芙蹙起远山青黛细眉,细微的摇了摇头。
新帝勾唇,作势敲头的模样,像是要吓唬女孩似的。
齐黯将这些互动看在眼底,刺痛了他的双目,也只是凉薄一笑。
看来他的好皇兄已经试探他了,也知道军功不可动,呵。
新帝:“洛芙公主先入储秀宫,将军提议甚好,就由将军亲自挑选嬷嬷给孤的洛神教授宫规了。”
新帝收敛眸中的笑意,拂袖离去。
他不动声色的回绝了将军请求洛芙的留下教导,而是改到储秀宫,走时寒若冰刃的目光扫了眼殷弦以及他身侧的洛芙。
“恭送皇上。”
齐齐跪下。
——
洛芙闭上眼眸神情放松的躺在温泉里。
四周轻纱晃动,温润的水滑过少女娇嫩的肌肤上,一双手抚上少女精致的锁骨,洛芙陡然睁开眼眸,意外的是那人迅速用另外一只手捂住她的眼,温暖的。
“呼——”那人竟然蹲下在她耳边吹气,引的少女身体一阵酥麻颤抖。
少女的娇躯浮上粉色,嗓音也是软软糯糯的,让人心烦意乱。
“登徒子!”
明明是很凶的话,却被她说的软软的。
“就这么对你的未来夫君的?我的洛神。”
视线清晰,新帝穿着白蟒长袍,眼底溢满笑意。
洛芙仰着头看他,男人上挑的丹凤眼慵懒至极,薄唇微勾,白玉冠束起他的发,英神俊朗,玉面公子。
“陛下?”
新帝将食指抵在少女的唇边:“嘘,叫我子墨,或者夫君也可以。”
洛芙怔然。
新帝齐观,字子墨。
不同于白日见到的冷淡,此刻竟然有一丝的柔情。
“陛下可以出去吗?”洛芙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自称,羞然至极。
她还在水中,即使有花瓣遮挡,玲珑躯体若隐若现。
齐子墨勾唇,点头。
“小狐狸,以后有你,挺期待的。”
洛芙倏然红了脸颊。
那人走时还不忘哼了句。
“从此君王不早朝。”
洛芙垂眸。
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新帝对她倾心。
最后那句话,是警告吗?
新帝知道她是棋子,所以想与她应付,然后看看背后的人?
于他而言,只是枯燥生活的一个玩物……
齐黯是十七皇子?
洛芙闭上眼眸。
干她何事?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
她恨。
恨辛国懦弱,恨世事无常,恨小人践踏忠贞,恨自己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恨世态炎凉,恨这个世界所有虚伪的小人!
仇恨的火焰染上她的双眸,美人微微扬起唇角,抚上自己的脸颊……
——
本以为新帝真的给她时间足够去成长,岂知第二天早朝,大臣再次提议要求新帝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上座的男人微微勾唇,低沉温润的嗓音响起。
“哦?”
他若有所思的摩挲着王座,邪气的丹凤眼冷冷的扫视下面的众臣。
新帝上位手段固然狠辣,但已经是帝王,何况洁身自好,面冠如玉,倒是帝都所有女子的理想伴侣,尤其是接风洗尘宴恰好见过的女子,更是夜不能寐,苦求父亲,众臣心酸。
齐观将视线落在默不作声的殷弦身上,一双眼眸深不可测。
“孤昨日见着了孤日思夜想的洛神,只愿得洛神一人心。”
殷弦有些意外的抬眸,隔着珠玉帘,他并未看清帝王的神色,只觉得的那人只奔着他来的。
“孤想听听大将军的话。”
众臣不满的看着殷弦,似乎只要他说出不利的话就翻脸,小声交谈。
“将军一个粗人懂什么?”
“他可是连侍妾都没有!”
“指不定是那方面不行。”
“我家女儿也不能跟着他去军营吃苦!”
“谁说的,我家小女就爱慕将军,将军容颜俊美,体格强壮,老夫看着就喜欢,比京城纨绔好多了!”
“自古重文轻武,难不成陛下要提拔他?”
“……”
齐观微微挑眉,冠冕上的珠玉碰撞,一瞬间朝堂恢复安静。
殷弦摸不清帝王的心思,垂下眼帘,“陛下三思。”
众臣难得赞同,暗道终于有点人情味了。
“哦?有何不妥?”
帝王摩挲着精致的下巴,语气意味不明。
“将军不也是只求一心人?”
众臣被这消息震惊,一脸不置信。
暗道将军这榆木脑袋也开窍了?哪家姑娘遭殃了?
殷弦眸色渐深,像是一只觉醒的野兽,蓄势待发,要将人直接撕碎。
齐观低低笑出来,那笑声很冷。
唇语。
众臣不敢言直接跪下,别说抬头看了。
殷弦直直的看过去,没了珠帘的遮挡,看的一清二楚,他脸色煞白。
齐观没有治他不敬之罪。
殷弦颤抖着,水润的唇翕动。
他说,你敢不敢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你爱她呢?
殷弦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
心中已有答案,却没了开口的勇气。
他紧紧压下心底的刺痛感,“陛下与臣不一样。”
齐观冷着脸。
“将洛芙公主赐给将军如何?”
众臣可是巴不得,尤其是见了洛芙那张祸国殃民的脸,非常不愿帝王将她纳入后宫。
殷弦不知道今天新帝为什么这么针对他,只当是忍了很久,才爆发的。
他心下一横,咬牙说出齐观想听到的话。
“罪臣心仪长公主殿下已久,怕玷污长公主名誉一直未敢言,罪臣愿意孤独终老。”
众臣震惊的看着帝王和将军。
长公主已死多年,乃皇家辛秘,从没有敢提起的。
竟然还牵扯到将军了?
然,齐观并不满意,冷呵一声。
“长姐此生最希望的就是嫁与将军,将军可愿迎娶?”
众臣不可思议的看着二位。
娶一个已死之人,怕是要沦为全京城笑柄。
殷弦蹙眉。
“罪臣不愿玷污长公主名节。”
齐观冷下脸。
长姐你看,你的爱多卑微,他还是不愿娶你。
“三日后,冥婚。”
不容拒绝的语气让众臣颤抖。
“另外,十日后进行选秀。”
“退朝!”
众臣看着活阎王离开,颤抖地擦着冷汗。
——
储秀宫。
“公主!”侍女匆匆跑来。
洛芙放下琴谱,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霜于,不能再叫公主了。”
霜于:“小……小姐。”
“喘口气再说。”洛芙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小丫头是从辛国跟来的,她怜惜的紧。
“殷将军喜欢亡故的长公主。”
洛芙疑惑抬眸,“这有什么问题么?”
“陛下要求三日后替长公主和将军冥婚。”
“荒唐!”洛芙蹙眉,倏然想起微弱灯光下青年孑然一身的身影,莫名的有些心疼。
霜于附和了声,道:“十日后进行选秀,小姐准备的如何了?”
洛芙愣神。
缓慢点头:“恩……”
霜于悄咪咪的凑到洛芙耳边小声道:“小姐,长公主名齐烟,单一个字筝,风筝的筝,奇怪吧?”
洛芙点头,她没有字。
但是筝确实奇怪,和烟搭不上关系。
“说起长公主,那才是传奇,长公主作为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可是极其宠爱,不仅给了封号还赐国姓。”
洛芙垂眸。
辛国皇室均姓洛,只有她最敬爱的皇兄名里有一个国姓。
“长公主一岁识字,三岁绘画,五岁作诗,十岁流袖惊鸿舞名扬天下,十二岁瞒着先帝游历其他国家而后给抓回去,十三岁命格被测为凶煞之人……”
洛芙惊愕:“后面呢?”
霜于严肃的摇头:“后面是皇室辛秘,不得而知,但也能推测出来,她的后半生应该极其悲惨,二十一岁那年陨落,厚葬。”
“说起来推算一下,当年将军应该二十七了,而公主……小姐您才十四啊!”(原谅我说具体数字,不然我不会用古语的岁数,豆蔻?破瓜?)
洛芙轻抿着唇,秀丽的眉蹙起:“你从哪听到将军的年龄的?”
霜于弯了弯眸子,笑意浓郁。
“侍女们嘴碎,小姐就别计较了。”
洛芙转了转瞳眸,点头。
“小姐,要买什么,奴要出宫,正好为您捎上。”
“我可以出去吗?”
问了也是白问。
洛芙平静下心,霜于为难道:“也不是不可以,小姐想要的话,奴可以帮您。”
洛芙来了兴趣:“何种方法?”
“洛神和孤说不就得了,哪需如此麻烦?”
齐观远远的走来,唇角噙着笑,手中把玩着一颗琉璃珠,丹凤眼里神色隐晦不明,他已经换下朝服,白衫金丝祥云滚边的领。
“陛下万福金安。”
齐观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打量少女。
“听闻你擅舞弄萧?”
洛芙不知皇帝要做什么,实诚的点头。
“那你可曾见过风华公主的流袖惊鸿?”
风华公主,齐烟,不,准确的说是齐筝。
“很小时,偶然见之。”洛芙见过游玩的风华公主,她感叹风华公主的美丽,不似洛芙的魅,她的是宛如空谷幽兰的神秘清纯。
“可舞一下么?”齐观神色倦怠。
洛芙颔首低眉。
霜于默默撤退,留给二人空间。
桃花灼灼不知明亮了谁的心,漫天花瓣飞扬,雪色长裙的少女似在他掌心舞蹈,不盈一握的细腰被那一根水色腰带系住随舞,好似蘼荼花开,让人忍不住上前抓住眼前之人,只怕她下一秒消失。
“阿姐……”多么似曾相识。
齐观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自从称帝以来,他与殷弦互不干扰,因为一见到他,就想起阿姐,那个给过他温暖、耐心教导他的长姐。
得知齐黯,那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大概也猜出什么了。
真的值得吗?阿姐。
“陛下?”
软软糯糯的嗓音,齐观抬眸,雪色长裙的少女现在桃花树旁言笑晏晏,花瓣不知何时落在了她的发间,她就像自天而降,风一吹就会飘走。
“阿姐?”
洛芙没有回应,眼前的帝王眸中带着浓浓的悲哀,他缓慢的向她走来,一步一步就像走在心上,让她的心脏不断疼痛,帝王附下脸颊靠在她脖颈处,声音颤抖。
“阿姐,不要走好吗?”
“陛下。”
洛芙知道沉溺回忆的感觉,但还是不想利用这个来得到帝王的心。
齐观眸色微暗,眼神复杂的看向少女。
“你觉得冥婚怎么样?”
洛芙大脑一片空白。
陛下是何等聪慧,怎会不知呢?
似是本就没打算得到答案,齐观松开搂住少女腰际的双手,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琉璃珠握在手心。
“十日后孤的选秀,希望洛公主不会让孤失望。”
颀长的身影逐渐摇晃出视线,那颗琉璃珠还在手心把玩着,成为她眼中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