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发兵

这被太热了。嘶!不能动,一动浑身都疼。貌似手指不疼,挠一挠床吧。

“哈!赫莉姐!”

赫莉只觉得自己的胳膊被拉起来晃了晃,眩晕感跟着肩膀和胸腔巨大的疼痛接踵而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昏迷了四多个时辰的赫莉仅仅清醒了两秒钟就再次昏了过去,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赫莉很奇怪为什么有一面镜子摆在自己面前,而且镜子里的自己做着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作出的表情,眼睛瞪的大大的,眼角勉强向下弯一点,嘴角夸张的翘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标志性傻笑,果然是塔姑莉!她的脸颊上有一点红,显出一点尴尬居多的歉意来,更傻了。赫莉就纳闷了,自己长得虽不算倾国倾城吧,但是也没那么蠢啊,塔姑莉你对得起这么一张可清纯可妖娆的脸吗?

诸位可能好奇,以上的描述大概跟很前面的内容重复了,放心,不是笔误。

“赫莉姐你这么弱啊?你看我!”

塔姑莉骄傲的撸起袖子,上面结满了密密麻麻的痂。伤口,是战士的勋章,自己现在全身上下挂满了勋章!

我了个天!赫莉眼前一黑,再次不省人事。

不要觉得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只是视觉冲击没到而已!

这次是脑子先清醒过来的,赫莉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保持着其他地方一动不动地说出一句相当弱气的话:“塔姑莉你饶了我,我现在经不起你折腾。”

没有动静?赫莉谨慎的睁开眼。

天色昏暗,塔姑莉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己。

这世界怎么了?赫莉陷入了巨大的纠结。

“你给我出去吧!”斯臧接到消息,赶紧赶到太医院,刚一推开赫莉的病房门,就看到了塔姑莉眼圈红红的样子,顿时明白要坏菜,赶紧往前抢了一步,一把给塔姑莉扇了出去。

傻是一种可以有效且快速消融人与人之间隔阂的特质,在短暂的互不信任之后,斯臧和塔姑莉很快就再次情同父女。他们本来就是父女,干爹和干闺女,按照现在的想法这种关系更如胶似漆。

“好点了吗?”斯臧坐在女儿的床头,关切的问。

“我看见三叔向我飞过来,发生什么了?”赫莉艰难的回忆。

感谢祖宗!她没失忆!虽然张太医已经拿脑袋向他保证了这种没有直接作用在脑袋上的物理性撞击基本是不会导致失忆的,可是斯臧还是一直担心自己这个“钟一界之灵秀”的宝贝闺女有点什么闪失。

“我晕了多久啊?”

“不到五个时辰,现在天刚亮。”

“不对啊,三叔为什么会飞起来啊?”赫莉的思维显然还有些混乱。

斯臧喉结动了一下,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笑话,自己这一百七十多年的老脸是开玩笑的吗?如果在他嘴里把话说漏了,塔姑莉那一下不是挨的很冤?

“他没事。”

“嘶,很痛啊。三叔也不轻吧?”

“他可比你壮实多了。”

“东疆有消息吗?我之前一直觉得东疆要出事。”

“好得很,现在问题最大的就是你。”斯臧难得展示出柔情的一面。

“对了,塔姑莉一身癞皮是怎么回事?”

“她又被八千人敌揍了。”这倒是实话。

“再睡一会吧,我的宝贝。”斯臧吻了吻赫莉的额头,转身离开了屋子。

赫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绝对有问题,我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想着想着,她就朝着外面小声喊:“塔姑莉!塔姑莉!”这已经是她能发出最大的音量了,再大些胸口就又疼。

一脸傻笑的塔姑莉嗖一下蹿到赫莉床头,带来了一股凉风。

清新的泥土味,赫莉觉得很舒服,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并没有伤到脑袋,刚才稀里糊涂的样子可以当成是起床后例行的懵逼。

闪电划过,随后是一声炸雷。

赫莉这才注意到,病房里很昏暗,外面的雨很大。

刚才闪电晃过来的时候她看得很清楚,塔姑莉的眼圈绝对是红的!对啊,塔姑莉刚才明明是在哭,然后被父皇推出去,她一定是出去吹了会冷风平复了一下情绪,所以她身上才会带着清新的泥土味!可是小丫头,你到底没有姐姐厉害,姐姐装哭完眼圈消肿比你快多了!

父皇为什么着急忙慌的跑了?

凛冽的杀意,三叔飞了过来,余光里那个血葫芦一样的塔姑莉!

耳边的混乱,还有那一句惊慌的:“大将军王遇刺了!”

全想起来了!赫莉从床上弹起来,抓住塔姑莉的肩膀:“三叔他怎么了?”

啊,钻心的疼啊!顾不上了!

塔姑莉两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齐霄生叛变了,三叔他替你挡了一剑,现在还生死未卜。父皇不让我跟你说,怕你受刺激,哇哇哇。”

“齐霄生?他怎么可能叛变?哎呀,不管了,三叔现在在哪?我们去看看他。”

“那都是血。”塔姑莉犹豫着。

“就在隔壁对不对?我撑得住,带我去!”赫莉不知道是怎么猜出来的,大将军王确实在隔壁,隔壁院子。

斯臧正在太医院的门廊里赏雨,兄弟情深,塔戎遇刺后他就住在太医院不走了。偏偏东疆又出了这么档子事,奏折就跟外面的雨一样噼里啪啦的往皇宫里飞,没办法,他就在太医院里摆起了桌子。注定他是批阅不进去的,外面急促的推车声每一声都碾在了他的心口上,从赫莉那回来之后他就不再做无用功了,只站在门廊里赏雨,回忆当年跟塔戎一块的那点荒唐事。

一团隐约的白色进入了他的视线,移动着,在雨幕里留出了差不多能容下两个人的空间。

兵刃气,本来应该是无色无形的。斯臧眯起了眼睛,因为这莫名染白了的兵刃气让他不得不想起那道洁白的轮廓。

赫莉站在兵刃气里自顾自的走,完全没有对自己头顶这把奢侈的雨伞有什么意外,毕竟隔空取物倒洗澡水,三昧真火吹头发,兵刃气也不例外,梳头,刷地毯,在她心里塔姑莉这点听着就很牛的本事全是各种接地气的存在,当雨伞什么的一般般啦。

赫莉并没有直接走进门廊,而是站在雨幕里对斯臧行了一个标准的上身不动的躬身礼,倒不是劫后余生更加珍重,她胸口疼得实在不敢动!行完了礼她便焦急的开口:“不是说是齐霄生伤的吗?武者的事情有八千人敌前辈在不该这么麻烦的。”凭八千人敌的手段,生死人肉白骨轻而易举,只是老人家一直信奉凡人的事情凡人解决,武者的事情武者解决。大将军王是莫名其妙被齐霄生这个“八百人敌”的武者所伤的,何况他还是为了救自己,八千人敌没有道理不出手。

斯臧被她问的一愣,随即摊手,拿出了自己忽悠塔姑莉的一段谎言:“八千人敌老了,每日都活在痛苦里。塔姑莉的兵刃气很特殊,目前只有这一种方法能杀死他,所以就在你军事处开会的时候,他求塔姑莉用兵刃气把自己给化了。走的挺安详的。”

赫莉张开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人畜无害的兵刃气,打了个冷战,一步挪到了门廊里。

塔姑莉仍然一脸傻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虽然我也不信,但是我超棒!”

赫莉扭头就走:“那你去把三叔救过来啊。”声音里充满了落寞。

塔姑莉收起兵刃气,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跟在了她屁股后面。

斯臧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赫莉站住了,斯臧一抬头,正是自己批阅奏折的那间屋子,刚才自己出门的时候忘记关了。他就故作淡定的走上前去,边拉门边说话:“你父皇我勤政爱民,就是手下实在不咋的,出了宫就忘了规矩,门也不关,回去就收拾这帮太监。”

赫莉低着头,嗓子明显发紧,声音却很坚定:“父皇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自己这女儿,坏就坏在太聪明了!不过斯臧觉得自己还能再骗一下:“爹瞒你什么了?”

“朝都不上了,还批奏折吗?东疆到底怎么了您跟女儿说啊,女儿不小了,撑得住的!”赫莉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斯臧看着自己的女儿。

两双眼睛瞪在一起!

一声惊雷炸响!

斯臧靠到了墙上神色落寞:“以前一打雷你就哭,现在眼睛都没眨一下。自己进去看吧。”

赫莉又艰难的行了一个礼,一头扎进了奏折堆里。

雨越下越大,天色已经暗到不掌灯就看不了字的地步了。赫莉被塔姑莉骄纵得惯了,烛火下看字显得有些吃力,眉头皱起来煞是好看。

“去帮帮你赫莉姐吧,这样伤眼睛。”斯臧凝视着雨幕,眼睛下意识的眯缝着。

“可是我觉得父皇您好像更需要帮助。”塔姑莉双手背在后面局促地搓着。

斯臧弯下腰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你觉得你赫莉姐累吗?”

塔姑莉点点头。

“她就是想得太多,答应父皇这点别学她,活得轻松一点好吗?”

塔姑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指了一下斯臧的前胸,傻笑随即重新重回脸上,举着六团日光天火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赫莉桌子旁边。

熟悉的光亮,赫莉的眉头舒展开了。

赫莉不光读闲文快,熟悉的东西读起来也快,时间紧要时阅读速度还能再快一点。眼下明显符合后面两项,所以不多时,她已经阅读完了所有的奏折。斯臧怕她为扶风的事忧心才瞒着她,谁知她看完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开心的想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推,再舒服的抻一个懒腰。这俩动作注定是不能如愿,塔戎厚重的熊头铁肩正顶在赫莉的胸口,这可不算是小事,很伤脏器的。先前她一半心急,硬撑着,眼下刚放松下来,稍一用力,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咳个不止。

塔姑莉手一松,六个火球自己绕着桌子慢慢转起来,她自弯下腰关切的帮赫莉拍起后背来。

“咳咳!咳!停!咳咳!咳!”

您且记着,不是所有咳嗽拍后背都管用的,比如赫莉这种机械性的损伤,差点让塔姑莉两下给拍死。这可真是奇怪!赫莉现在还能站在地上可全是拜塔姑莉这个神医所赐,否则凭她的小身板,别说撞击了,自己闲着没事还犯病呢!结果在神医了一年多之后,塔姑莉好像一下子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毛手毛脚的姑娘。

“公主殿下,大将军王他还在手术,您不能进去。”

赫莉闻言,在塔姑莉的搀扶下艰难的行了个礼:“三叔福大命大,侄儿这便去帮您把东疆的遗憾补上!”

大雨很快将马车隐去。

陈院长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家可以休息一下了。”

马车中,赫莉尽量平躺着,胸口缓慢的起伏,她呼吸地似乎很困难,塔姑莉却再不敢伸手自作主张的帮她揉了。雨声把车辙声都淹没了,两个小丫头很难得的都安静下来,赫莉是在想方设法的让自己的呼吸平顺下来,以适当减少被塔姑莉拍过之后明显加剧了的疼痛感,塔姑莉是在盘算着如果赫莉问起来父皇为何突然回宫,自己该怎么回答。(回头读这句话时,连我自己都很是费解,说为何会冒出来一句突然回宫?想了好久差点给改没了,删除之前才想起来,确有深意!)

不多时,昨天才刀光剑影过的军事处大会堂里再次坐满了人。注意,是坐满了人,虽然很多人都是吊着胳膊或者绷着脑袋的,但是这次是坐满了。

赫莉坐在主席台上,很文静的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搭在腿上,全不复车上慢慢捯气儿或者昨天那副甚是嚣张的样子。

昨天就是在这里,赫莉姐被一把齐霄生的飞剑瞄准,若不是塔戎一个后跃帮她挡了那要命的一下,呜呼,不敢想!塔姑莉略微往下蹲了一点。站的紧紧的或者举起双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当然看着更帅,却做不到像昨天大将军王一样飞快的挡在赫莉面前。她现在很认真,认真的观察着下面的每一点风吹草动,认真的绷着每一寸肌肉。

下面的人显然没有跟塔姑莉一样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大将军飞身挡剑救下赫莉,自己仍然躺在太医院里昏迷不醒这件事,于情可以理解,于理简直太蠢了。大将军王诶,换个公主,他知不知道他这一躺下,军事处里全乱套了?

“昨日有一份东疆急报,诸位应该都知道了。风暴来袭,扶风营帐毁坏过半,诸位说是好是坏啊?”赫莉缓缓开口,声音比昨天还小。

赫莉在问,若此大的会场,底下人是照例不会答的,只有前排那些老家伙会考虑说不说。

古重霄看看身边的几个老家伙,大家好像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昨天大将军王飞身挡剑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他也在为大将军鸣不平,但是既然一贯自诩为大将军王意志的继承者,他就要无条件的支持大将军王的决定,别人不买赫莉的面子,他必须站出来。于是他起身,以军礼势站好,这是表示庄重的意思:“回公主殿下,不好不坏。扶风地处荒漠,平均不出十年便会毁于风沙一次,相关的预案早已成熟,重建的物资正在筹措之中,一座暂新的扶风很快就会重新傲立在天路的尽头。”

赫莉摇了摇头:“人都还在,编制没乱,武器、文案全部被抢救了出来,本宫觉得是好事,众位可同意否?”

此话一出,就连古重霄都不知该如何去维护了。

赫莉浅笑着看着下面人,一直等到会场再度鸦雀无声:“本宫身体不好这不是什么秘密,昨天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还晕过去一次,今天早晨刚醒来。太医说肋骨折了几根,所以本宫喊不动了,只有这么大点声音,众位若是说话呢,便听不到本宫的声音了。”

簪台无光撇了撇嘴,心想这小妮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谁要听你说话?这话他也就是想想,定不会说出来。

军事处的每个人闻言都正襟危坐,确实要给赫莉面子,不光是因为她的皇室身份,也因为她在东疆做的一系列大事。当然,那些打着石膏的家伙也可能是看在她身后那个煞星的面子上。

“扶风镇压了东疆五千年,本宫不知诸位在古书中是否注意过这样一个现象?武帝后期,塔端皇帝时期,安逸帝时期,还有很多本宫就不一一列举了。反正在这些白塔出了名兵强马壮的时期,对于扶风的批评声一直都不小。扶风地处天路尽头,连接京畿与东疆,情报的往来啊,辎重的运送啊,兵马的驰援啊,都占尽了优势,唯独有一个问题,当战场跨过浊江来到两江十二郡的时候,扶风的位置太保守了。”赫莉说这话的时候适当把屁股往后蹭了蹭,这样就能靠在松软的靠背上,用手捂着胸口还是有一点怪的。

会场再度乱了起来,赫莉的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带兵直捣两江十二郡了!

簪台无光站了起来:“不行!大将军至今昏迷不醒,我们不应在这个时候如此大动干戈!”

月如涛也站起来:“牵强附会!我还从没有听说过因为军营毁了而发动战争的!”

赫莉闻言眼睛都亮了,应该是有话要说,只是下面乱糟糟的,她就继续笑着看着下面的人。

“叽叽喳喳从来都是大姑娘的习惯,男人们都是站起来有事说事的,怎么在军事处里反过来了?”她终于懒懒的开口,这带刺儿的话一出来,下面自然有又了锅。不过这次会堂很快就在一片“嘘”声里安静了下来,气归气,贵族们还是要讲些体面的。

“父皇一直有一个猜测,就是安陵和江海的后方遭灾了才合起伙来大肆进攻我们白塔的富庶之地。风灾,雪灾,火灾,人祸,这都是灾,月家主,您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武断了呢?再说扶风毁了吗?历史上我白塔统御两江十二郡的时候,扶风从来都只是一个中转站和后防线。从统计的情况来看,现在的扶风完全可以胜任这些工作,我们为何要费时费力的去抢修扶风,而不因势利导,火中取栗呢?至于簪台家主,战争从来不因为一个人的意志而转变,大将军王躺在太医院里,我白塔就无人了吗?大将军王坐镇京城已经几十年了,东疆西疆大大小小打了几十场仗,每一次都要大将军王亲临战场吗?我赫莉人微言轻,难道皇帝陛下还不行吗?”

塔姑莉解开风衣,里面挂着四排二十七枚兵符,二十六黑一银。

黑色的兵符应该有二十七枚,可以调动京畿地区的所有兵马,跟镇国三兽铁翼铠一样,是大将军的象征。那枚银兵符,是仿制的皇帝专属御符,跟御符一样可以调动天下兵马,只是优先级低于御符,在指挥边疆军的时候也低于东疆大将军手里的边疆赤红符。二十六黑一银说明你跟大将军一样可以调动天下兵马了,特别是中央军,但是你记住,黑兵符还有一枚没有给你,你还不是大将军。

簪台无光看着这二十六枚黑兵符眼睛都红了,他曾经无数次梦到自己将这二十七黑符握在手里!少一枚也无妨的,他不在乎!哪怕跟赫莉一样有一枚银的就更好了!现在塔戎终于出问题了,他心中沉寂多年的一潭死水也活络了起来。可是,这二十七个兵符竟然落在了赫莉这小妮子手里!

“赫莉!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无级无品没吃过‘买命药’的武者身上?!”一个簪台家的后生明白了家主的心意,站起身来高呼道。

“这两个字也是你叫的?!”六枚耀眼的火球从塔姑莉的手上飞了出去,绕着那个年轻将军的脑袋苍蝇一样转个不停,简直要带起一阵热风来。

就跟赫莉第一次三昧真火洗澡的时候一样,那个年轻将军清楚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里是军事处!你要在这里杀人吗?”簪台无光努力瞪大自己被下垂的眼睑遮住一半的双眼,指着塔姑莉,那叫个声色俱厉。

苏殷笑着站起来打圆场:“这个后生是该管教了!不过‘十人敌’阁下,这里是军事处,您不会真的要在这里杀人吧?老夫知道出手而不见血有堕武者威名,可还是要在阁下手下为那后生求条活路,神明尚有好生之德!”

“武者不遵俗世法度,莫说一个军事处,皇帝陛下面前本座也照杀不误!”塔姑莉态度坚决:“想留一条命在可以,跪下来叩个响头,高呼三声公主殿下饶命,回家去掌嘴三百。改日叫本座撞见,若是嘴里还有一颗牙在,那就是少了一巴掌,本座亲手讨回来!”就跟斯臧自称朕,王爷自称孤一样,武者们喜欢自称本座,塔姑莉平时没有这个习惯,唯独拿来吓唬人,说话气场立马就不一样了。

“反了反了!昨日你便在这军事处里张狂出手,真当白塔无人了吗?”要死的是他家后生,簪台无光自然最是愤怒。那后生叫簪台景风,也算个人物,簪台无光自然是知道的。就是之前不知道,单凭这后生能看出他的意思,还真敢站出来,再过两年他就是下一个簪台景石。

“二十七符是本宫的,要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本宫觉得放在塔姑莉这最牢靠,众位若是有异议,那只管来夺好了。只是两件事本宫说在前头,第一,昨日刺客已经查明,正是‘八百人敌’齐霄生;第二,‘就在昨天上午,塔姑莉让‘八千人敌’他老人家如愿了。”两件大事被赫莉轻描淡写的说过去了。

八千人敌什么心愿这在白塔是人尽皆知的,他不想自杀,可他想死,那就只能求个有缘人给自己一个痛快了。只是无奈他老人家实在是太强了,站着不动都让一千三百年里前后十几个武者铩羽而归。现在塔姑莉竟然做到了,她还是那个“十人敌”吗?

再加上个武者叛变,好像这兵符还真是放在塔姑莉那最为稳妥了。

“本座护这兵符,能是不能?”无人敢应。

“本座这里杀人,能是不能?”无人敢应。

“本座如此罚你,冤是不冤?”

簪台景风慌乱中看向簪台无光。

老爷子嘴唇都在颤抖:“跪!”跪公主天经地义,打断满口牙还能镶上,退一万步今后养在家里也是个幕后军师样的人物。若是不跪,可什么都毁了。

“公主殿下,景风今日口无遮拦,冲撞了皇室威严,何止一跪,简直死有余辜!然我簪台家人,可杀不可辱,三百巴掌打在嘴上,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反正八千人敌前辈也是死在阁下手上!大爷爷,恕难从命了!”簪台景风咬紧牙关,朝着前方一头撞上去。

好像只是热了一下?簪台景风难以置信的爬起来,拍了拍脸,疑惑的看向塔姑莉。

“这是给公主殿下夜读用的火,太烫了不是要出事情?”塔姑莉收回天火,若无其事的说。

“皇室对名字向来没什么忌讳,历代皇帝哪个不是二字名被挂在嘴上?何况眼下白塔正是用人之际,本公主怎能因为你带着怒气说出来便真的取你性命?”赫莉本就不喜杀人,刚才见塔姑莉放出的只是那温和的日光火,才有意配合,打压下簪台无光的嚣张气焰。

簪台景风听了这话,当真是羞愧难当,跪在地上邦邦邦三个响头,直冲到主席台前。

见了此情此景,又想到昨日光景,赫莉便忍着剧痛站起身来。塔姑莉也是心头一紧,闪身拦在赫莉面前,右手上略显白色的兵刃气聚成了短剑,横在眼前,蓄势待发。

咦,这怎么发白了?

她一个分神间,簪台景风已经冲到台前,单膝下跪一个军礼。前面说了,躬身军礼等同跪拜,单膝军礼同理,且强调了一个敬字在里面。以军礼取代跪拜礼,其本意就是照顾披甲人跪拜不易,这单膝军礼可以说是跟军礼本意背道而驰了,所以不敬不用,人多不用,昨日塔戎出现时,满屋之人也仅仅是躬身军礼。

“公主气度,景风佩服,只怪手里无刀,无法行拔刀之礼!适才冲撞,口污公主芳名,本应斩去双唇!又恐边疆风大,投效不利,如殿下不弃,鞍前马后,景风愿肝脑涂地!”

“男儿壮志投沙场,精忠报国不言死!无需拔刀割唇,你且回去,待出征东疆的名册定下来,上面有你的名字,再来找本宫不迟。”说罢赫莉便不再看他,只对着众人道:“自古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火炮改革已近尾声,远先江海一步,鹿州战罢,江海早晚把这些都偷了去,就跟那剑鱼艇一样。所以东疆用兵赶早不赶晚,眼下黄沙来袭,断我后路,此乃苍天有意,祖宗有灵,叫我等摆脱扶风桎梏,出征两江十二郡,重振白塔雄风!此为天时。攻打十二郡需用重军,能当此任者,无外乎樊城、杨凌与鹿州。樊城江窄,杨凌港大,只有一个鹿州江宽雾锁,登陆不易,所幸前番鹿州大胜,我军已在浊江三角洲站稳脚跟。三角洲如钉,刺入十二郡心脏,自古都是我白塔进攻十二郡的前头堡垒,纵是江海内陆、南部两大军团主力尽在,亦难守我军三路进攻之势!到时候一番大战下来,定叫江海也尝尝那百年沉寂!此为地利。二十七符在此,父皇心意已经明了。大将军王虽在病榻之上,古人云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昨日此地一番言语,相信诸位并没忘记。赫莉此番本就是带着东疆三王与三千七百万将士为国拓土开疆之志回京!无论驰援的中央军还是跨江的东疆军都沐浴在鹿州大胜的荣光之下,士气正盛,一鼓作气,再三而衰!此为人和!现在不打两江十二郡,更待何时?”

会场里响起了一片掌声。

百人鼓掌已经是声势惊人,现在这会场里大小将军谋士已近千人,赫莉只觉得自己胸口更疼了,也不知是被掌声震地还是高声一番话累的,便在掌声里尽量平稳的坐下。

这个死塔姑莉,只知道仰着脸傻站着,也不说过来扶我一下,瞧这美滋滋的表情,真当这是给你鼓的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