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武者的战场

身为一个指挥官,离开了指挥所就失去了在战场上生存的意义,那让人肝胆欲裂的炮声已经响了五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安博特·金站在乱作一团的指挥所里,竭尽所能的练习各部,组织反抗。

现在安博特·金对都督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大家都有都督一样的眼光,在剑鱼艇的制造技术被泄露出来时就对白塔所谓的“火器改革”提高警惕,现在也不至于遭受如此惨败。鬼知道他刚刚目睹了什么?铁甲动力舰?整整十二艘!一把火,两秒钟卸去了半个临时军港的武装。接下来那种小艇,对剑鱼艇,成建制的剑鱼艇,对整个前线进行了持续三分钟惨无人道的轰炸,用完全碾压的火力狠狠的甩了江海一个耳光。窃取技术?你会用吗?!

他们组织过反击,无奈剑鱼艇轰得太彻底,整片临江区域鸡犬不留,待到后方的陆军准备冲上去时,白塔的登陆部队已经上来了。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领头的正是那个“三把剑的杀神”!隔着一条江斗了三十年,所有的老家伙都彼此知根知底,这样一场战争绝对不是锻铁能够策划出来的。老家伙啊老家伙,后面有人主持大局,你就又可以重回沙场了是不是?!看着那个依凭三把剑,在乱军中左冲右杀,状若狂舞的所谓白塔主帅,安博特·金又羡慕又记恨,终于是恼羞成怒,下达了擒贼擒王的指令。

接着,真正让他失去信心的一幕发生了。

在江雾之中闪起与日月同辉的光芒,由不得他不注意,之后惊雷一般的声音传来,位置更靠前一些的一座指挥部被生生挖了下去。连同半座小山一块被挖下去!

火器改革?又是火器改革吗?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炮吗?天底下竟然还有能打这么远,能打这么准,威力还这么大的炮?真的是见鬼了!

那炮又响了四次,端了四座指挥所,而且这四座指挥所距江岸越来越远。安博特懂了,那种神秘的炮射程终究有限,不过它们是舰载的,随着舰船的移动,自己这座中央指挥所早晚也得被一炮平了。没时间去管那个杀神了,安博特·金采取了属下的建议,偷偷转移指挥所。

牧野在乱军中骑着马,按着长枪,目眦欲裂。在他正对的方向,千米开外,士兵们正成片的飞起来。他知道,三把剑的杀神就在那里,而他就是被派出来阻止那个老不死的!只可惜那个老东西的战斗方式实在太过恐怖,以剑开路,又是单人破阵无所顾忌,运动能力远非他们这些骑马人能比的。跟随牧野一同领命出来的还有二十几位将军,大家在乱军中围追堵截了好久,终于被彻底带散了。尴尬的是,直到现在,牧野还连锻铁的正脸都没看到。

上岸,选定进攻方向,冲锋两千米开始交锋,到现在深入敌后,锻铁已经在乱阵中持续冲杀了半个多时辰,杀敌无数,更别说用的还是三巨剑这种重量惊人的兵器,换做其他人,现在已经力竭而死了。而我们的老将军不愧为白塔第一猛将,不光没有累死,也没有杀红眼,甚至还很清醒。他知道有几十个好手正在奉命阻击自己,而自己的目标是到中央指挥大厅里割下安博特·金那个老乌龟的人头,还得尽量全身而退,没时间也没体力浪费在那些年轻人身上,所以他没有走直线,而是左冲右杀,尽量避开与高手的缠斗。

“呼呀!我看你还能跑到哪?!”

天不遂人愿,一个金毛竖立的年轻将军从侧面杀出。

如果他不喊这一句,锻铁可能真的反应不过来,被他捅上一下。可惜了,有的人就是有命遇战功,没命去拿,锻铁当时正觉得身边的江海军聚得多了,准备破军剑开路换个地方,猛听得边上来了这么一句,已经抡圆了的破军剑没有出手,直接两脚一蹬卸去抓地的劲,以剑带人侧向飞了出去。

纵观这片战场,这一剑何人能挡?呃,目测塔姑莉可以,但是她吃饱了撑的去干这等蠢事?那个金毛将军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剑把马头斩了。真是命大,仓促之中来不及判断位置,大剑短了一点,否则不光是马头,金毛将军整个人也会被拦胸劈成两段。

锻铁懒得去管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是死是活,运剑兜回来,瞅准方向一撒手,剑直奔刚刚被钉进地里的另一把剑冲去。在被扫出的空地上,十米开外赫然躺着第三把剑!十米,于乱军之中就是生与死的距离!锻铁已经空了手,所幸刚刚在这杀了一阵,地上有得是江海人遗落的兵刃。于是他就势一滚,顺手抓起某个不知是谁遗落的佩刀,照着眼前连砍三刀!第一刀砍到的是脚,第二刀是屁股,第三刀是脑袋,他人生得极高,这还是扎着一点马步,否则信手平砍,削的不是脑袋是头发。三刀过后,他人已成功杀到第三把剑近前,拾起来直接就抛。

锻铁不喜欢空手打斗,可是刚到手的一把巨剑就这么扔了,他还怎么打?

作者写来,说是三刀,每一刀都砍在哪里,显得很慢,实际不过是向前翻滚一次,快得很!待到第三把剑抛出,那被甩出的第一把剑正刚撞上钉在地里那把,两件同样刚猛的利器撞在一起,发出声沉闷的巨响,第一把剑被这么一拦,去势大变,瞬间化前冲为横扫。横扫千军!而那第二把剑本来是砸进地里,钉的极严实,非用双手不能拔出,要命时候锻铁哪有命去干这事?多亏第一把剑一撞,将它还给撞松动了,被锻铁一把揪起来,也朝着之前那个方向给抛了出去。

锻铁是个半武者,就跟虐了立贺严塘的那座肉山一样,体质惊人,但是不会使用真气,自然做不出什么放巨剑出去大杀四方后稳稳收回手里的操作。那第一把剑推着十几个披甲的小兵,扫了半圈,已到极限,压在最后一个被撞出内伤已然半死不活的士兵身上,锻铁又以那个前滚三刀相似的动作逼过去,拾起来,一顿乱砍,追着前两把剑的方向去了。

若是别的什么世家,出了立贺那档子事,估计也没什么松枝必死,松涛可活,败了必死,胜了可活之类的说法了,直接通通杀了完事。只说锻铁这两手,根本离不开立贺军技。那连续施展了两次的捡刀起身正是立贺军技中的“借刀法”。原本白塔是不会去教士兵们怎么再把兵刃捡起来的,兵刃脱手就去抢别人的,抢不来就抡拳头,抡不过去死,哪有什么机会让你低头弯腰去捡?立贺军技却对此十分重视,还演变成了独门的“借刀法”,如何夺刀,如何捡刀,捡完怎么安全的站起来,捡到不会用的兵器怎么办。怎么办?丢出去呗!这一幕好生熟悉,锻铁抛剑不正是丢出去的吗?这三巨剑流根本就是“借刀法”的发展,锻铁可是全程都是在不停地丢剑,捡剑的。至于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当然了,锻铁若是个一般的将军,骑马提着永不脱手的兵器,这会早被那二十几位好手堵到了。

马头被齐刷刷的斩了,金毛将军站在明显被惊吓过度的士兵中间,不知道说点什么。锻铁的去向他看到了,砍出来的血路还没有被挤上,他却不敢追了,这一番大开大合的解围之法看得他是两眼发直,发自内心的赞叹锻铁将军真乃神人也!

神人,武者也!他这边刚感叹完什么神人,就见江那边紫炎冲霄,说不出的诡异。

原来赫莉这边渡过江来,见炮手们正在从剑鱼艇上往下卸炮。许久没提,大家可能都忘了赫莉在南书房里说得那句话,正是那句话让斯臧发现了她的军事才能,才有了后来的《冰海舰炮改制书》。

“用洛哥哥的炮去换苏王爷的兵。”

剑鱼艇上的短管炮是能拆下来的!赫莉改良了的短管炮前所未有的轻便、小巧,就是为了两个炮兵一组,一个推炮,一个背炮弹,走哪打到哪的!我赫莉大公主的脑袋,岂是凡人可以妄断的?

话说回来,剑鱼艇都拆了,说明是真的没有被反扑回来的可能了。塔姑莉把兵刃气放出去,说群山中都是兵,密密麻麻的兵,几倍于白塔,所幸他们的指挥系统已经被几炮端了,都是乱的,再说后续的登陆部队很快就能扭转这种局面。

斯臧哈哈大笑,说不然往前走走吧,不然什么都看不到了。

“要去你们去。”待这话出来,众人才发现,赫莉一直是闭着眼睛的,仍然是满脸菜色,料是这空气中弥漫的拙劣烤肉味让她也吃不消。

“你这样子?若是传出去不知道又要搅起多大的风波。”斯臧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自己这宝贝闺女成天想着打仗,仗打起来非要瞧个热闹,真的到战场上来却连看都不敢看。你以为赫莉是被斯臧拐过来的?他现在就是个九神候,哪能调遣船只,还不是赫莉一早给自己留的快船?

“不对,段铁将军怎么冲这么深?”塔姑莉皱起了眉头。

“他啊?从来都是这样。”斯臧不以为然。

“陛下,臣请出战!”瑜昶被这么一点,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个肌肉怪人大杀四方的场景,不由得心驰神往,技痒起来。

“正好,你去帮帮锻铁吧。”从来都是武者自己不愿意出手,哪有斯臧一个皇帝不许他们上阵杀敌的道理?原本锻铁是不用帮的,可是毕竟年岁大了,想斯臧现在都主动站在岸边的,将心比心,他觉得不能再放锻铁自己疯了。再说,去个武者接应也不算辱没了他白塔第一猛将的威名。

“瑜昶姐你未必过得去,他都快杀到中央指挥部了。”塔姑莉抿着嘴唇,若是光看初来时候的样子,锻铁这个恶汉子是死是活他都懒得管,后来又发生了一堆事情,两个人间的芥蒂早就解开了。现在她在权衡,要帮锻铁,唯一的办法就是她出手,可是这里是战场,她不舍得丢下赫莉。

怎料赫莉一句话啥都解决了:“他去端中央指挥部了?我们一起去!”

斯臧噗呲一下笑出来:“你先把眼睛睁开再说。”

“我们去抓活的!”赫莉这是闭着眼睛,不然一定是两眼放光的。

瑜昶道:“公主殿下,属下劝您三思,有塔姑莉在自然可以护您周全,但是沿路上所见所闻恐怕非您所能承受。”她特意扇了扇鼻子,意思是自己所谓的“闻”是指用鼻子闻。

赫莉闭着眼睛也能猜到,就捏住鼻子:“我这么过去!咱们挨个指挥部抓活的!”

于是一行三人凌空飞渡万军。

瑜昶虽是武者,却不曾飞过,不过你想,赫莉既然能想出坐兵刃气避免晕船这个主意来,那兵刃气定然是极稳的。短暂的惊慌后,瑜昶很快的适应,还壮着胆子空投紫炎摄魂针解了好多白塔兵的围。

“是武者!”

“我没看错吧?!三个!”

“兄弟们杀啊!武者阁下都出手了!”

“白塔万岁!”

“投降!我投降!”呃,这是江海兵喊的。武者的强大那是深入人心的,江海的都督筹划了这么久,到头来也没见一个武者压阵,这边白塔一口气跑出来三个,还都是会飞的漂亮妹子。打不过,看着养眼,何乐而不为?

白塔这边有些头脸的确在暗自惊讶,他们知道是有个叫塔姑莉的最弱武者随着公主殿下来了,眼下这三人飞度是怎么回事?

也有知道的更详细的,皇帝老儿爱女心切,急调了一伙九神候过来,领头的正是武者瑜昶。紫炎可以解释了,但是瑜昶什么时候会飞了?不是说飞行是一种很高深的武技,古往今来,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武者能够掌握,而到了现在,只有一个八千人敌会长时间飞行吗?

白塔子弟多良才,也有眼睛好的,下意识抬头一看,便惊呼出来:“有两个好像!”

“赫海妖后!我在画上见到过,真的是赫海妖后!”

“屁的赫海妖后,就算是也得是安心公主殿下啊!”知道赫莉人在东疆的不少,见没见过是一码事,听没听说过赫莉和赫后是一个模子扣出来的是另外一码事。顶着这张脸,赫莉从来不怕有人不认识她。

“病秧子公主?她怎么在飞?”认识她的人也都知道病秧子这三个字。

夜路行的多了,哪能不遇到鬼?二十几位少年将军,放着已经短兵相接的前阵不去,只在自家后院里乱窜,锻铁纵是又天大的本事,终归还是要被留住的。何况安博特·金吩咐他们出来时就说了,抓不到那就往中央指挥部靠,锻铁八成就是奔指挥部来的。

骑马对上锻铁是典型的找死行为,那巨剑劈下来可是不管胯下多没多一匹高头大马的,想跑也跑不过,不如下马靠双腿还能灵活些。直接跟锻铁正面硬刚也是很愚蠢的,江海也有猛人,就守在临时军港里方便第一时间出去,下场可想而知。牧野也是收到信号才赶过来的,已经有七八人先他一步到了,清好了场把锻铁围在正中,寻常的步兵靠过来只能影响到他们发挥。见此场景牧野第一时间翻身下马,换了把暗红的钢刀加入围困的序列。

锻铁俯身守在阵中,扛一把剑,端一把剑,踩一把剑,严阵以待,苦思着脱困之法。正前方那初始撞见的两个确实是好手,原本是三个的,被他斩了一个,但是终归是把他困住了,硬拖到现在八九个人围攻。锻铁有心瞅准一个方向冲过去,斩他一个两个就跑,也算是破阵了,又恐漏出破绽来将围困变成追击,可就更被动了,直到人越聚越多,防御圈越拉越大,到现在,他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了。

“将军,不能不服老啊!”

“少年郎,你是要教老夫分神吗?别做梦了!”

“我等知道想劝降将军您不太可能,请听晚辈句劝,谋士越老越精,将军老了就要休息,哪里不是休息?不如这样,您放下武器,我们即刻送您去十二郡养老,定不要您说或做任何与家国相关的事。”

“有胆的放马过来,少放屁!”

“实话跟您说了,有几个姓吴的要过来,晚辈不想让他们身陷险境,也敬您是个英雄。”

“姓吴的就是皇族了?让他们过来与本宫过上两招。”牧野的话被半空中这么一声给打断了。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两位仙子一般出尘的人物正缓缓落下来,一位盘膝坐着闭目养神,一派大家风范,一位皮甲猎装英气逼人。

“武者?”

“不是武者,是公主殿下。我白塔那些好玩的书在十二郡也能瞧见,长着本宫这张脸的还能是谁。”闭着眼仙风道骨的开口,我们知道,那其实是赫莉瞧不得血腥,但是放在江海众人眼里可就成了绝世高手的自信了。

“冲老夫来!”锻铁自然知道长着这张脸的还能是谁,但是一口气来了两个,武者塔姑莉前来解围当然正对,赫莉那个弱不经风的家伙跑过来犯什么傻?于是他横下心来,暴喝一声杀将出去,决计舍得一条命出来,也不能让这群家伙伤到赫莉分毫。

骢阳界公认最高贵的血统就是白塔皇室,这话到了江海也是适用的。武者时代终结,剩下的凡人都多少带着点武者的血脉,那么神明后裔自然天生优势。最初始的王族都是神明后裔,可惜他们的先祖没有塔神那么聪明,全没有考虑到血脉保持的问题,终于是一点点衰落下来,泯然众人,到了现在,只剩下白塔皇室这么一支真正的神明后裔。至于江海、安陵那都是篡位得来的天下,他们的皇室最开始还不敢承认这些,等到统治趋于平稳,他们现在都毫不忌讳自己就是凡人,也毫不掩饰对于白塔皇室血脉的渴求。也就是最近几百年是江海、安陵联起手来抑制白塔,不然是出现过白塔的公主嫁到重山八郡或者两江十二郡来与别国贵族联姻的。

正因为如此,在战场之中惊现白塔皇室,还是个生得如此不可方物的公主,江海的少年将军们怎能不心神荡漾?有了一位数百年来求之不得的特殊存在,就连锻铁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将这个公主擒回去,不管是留给自己还是进献皇室,其作用比起斩杀锻铁来,只大不小!

高手过招只在须臾,锻铁冷笑一声,知道他们在寻思什么,想得倒美,得有命拿才是!

还敢不躲?!眼见着这一剑将要的手,锻铁却觉得身体沉重起来,空气也好似凝固住了。发不出力,阻力还大,百万大军都拦不住的锻铁竟生生僵在了原地。

果然,不光白塔又武者,江海也有吗?

“将军,前进不得,退后可以。本座既然来了,那就能生擒几个回去,比一剑劈了来得要好。”塔姑莉开口解了锻铁心中疑惑,他尝试着向后移动,果然那空气就像皮筋,往前寸步难行,往后不光来去自如,还多了些助力。

“本座带不走这么多,将军您经验丰富,看哪个是大头,我们把他带走。”

锻铁瞪大了眼睛,心道自己初来时还对这个什么十人敌有些轻视,后来见她对付区区几个刺客搞出那么大动静,还笑她心浮气躁、手段单一,今日这堪称诡异的一手,真的是大开眼界!不过他也知道,当今最强的武者也不过是个八千人敌,任塔姑莉手段再是奇特,身陷重围也不是能矫情的时候,赶紧道:“刚刚便看了,没什么派得上用场的,倒是那小子说的让人感兴趣,有几个姓吴的要来。”江海不像白塔,皇室不讲究什么和亲,也不喜欢把国姓乱给,相反,他们还对国姓极为保守,多次强迫官员、富商改姓,以至于江海国的军阵里若是出现姓吴的,那九成九是皇室成员。

“只许他们惦记赫莉姐,我们就不能擒他们几个小王爷回去?就在这守株待兔了。”塔姑莉倒是自信。主要是这兵刃气十分诡异,攻受兼备,无什么消耗,对付凡人几乎无解。

“老夫还奇怪,你来就来了,怎么公主殿下也来了,还这么个造型?”锻铁到底没有忍住,不管怎么想参禅悟道也不应该在乱阵中进行。

“我怕她不肯过来。”赫莉强词夺理。

“她就是想去江海中央指挥所里耀武扬威一番,又不敢见这里到处都尸山血海的,说真的,那岸边也太惨了些,本座看着都起鸡皮疙瘩,你这里倒干净!”

“哈哈哈哈,老夫当然敌不上一个火器化的舰队。还得谢谢你们,有些破事急于了了,再加上老夫许久没上过战场,打得奔放了些,以至于身陷险境,多亏你们来了,不然真的要声名扫地。”锻铁大大方方的承认,现在想起来仍然后怕,自己活了七十多岁了,生死早置之度外,唯恐在这样一场大胜中还折了个主帅,堕了此战的威名,也堕了白塔的威名。

塔姑莉闻言哈哈大笑:“堂堂锻铁大将军也有服软的时候,这趟来得真是值了。”

她有心再用锻铁寻些开心,被赫莉制止了,只用兵刃气在几个少年将军脸上划个乌龟出来,终究是不敢杀人,还劝得锻铁也放过了他们的性命。

却说江海的中央指挥部里刚刚恢复了镇定。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光渐渐驱散了江雾,江海人也终于得见那匪夷所思的炮——真的很大,需要在两艘船中间架着,一共七门十四船。那些船现在就停在江岸边,已经下了锚,如此显眼的中央指挥部就立在山头上,许久也没遭到炮击,估计是真的超出了射程。

身为一个优秀的老将,临危不乱是安德森·金必备的优秀品质,何况战况已经明朗起来了。白塔堪称梦幻的登陆方式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再加上那索命厉鬼一样的炮击摧毁了自己的几个下级指挥部,让江海的士兵们只能各自为战,但是白塔的登陆部队数量到底处于劣势,短时间内很难再进一步,只要自己这个中央指挥所恢复对军队的掌控力,主动权就回来了。风!只要风再大些,白塔的运兵船无法再江上快速往来,最好再被掀翻几个,自己早晚能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只是有些不太好的消息传来,那些没什么办法不是,白塔太不要脸了!

安德森·金收回思路,低头对着沙盘陷入沉思。

砰!一把巨剑将沙盘冲了个稀碎!安德森·金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

这把剑!这把剑他太熟悉了!正是这把剑,把自己冲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变成了躲在帷幕里的指挥!为了这把剑,他派出了麾下二十几个好手前去阻挡!

都挡不住吗?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吃屎长大的?

安德森·金僵硬的抬起头来。

那道在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高大身影就堵在门口,伸出两指:“当年饶你一命就是个错误,今日老夫就送你一程!”

能指挥打仗的脑子都很好使,安德森·金听出了这两句的意思.锻铁以为是布下疑阵、剑指鹿州的就是自己,所以才豁出命来孤身行刺。如此一想,他反倒生出点豪气来,昂起头对着锻铁:“门外的兵都解决了吧?锻铁大将军堵门,我也不逃了,我手底下的人也不用逃了。只是死之前我要笑你一顿,堂堂白塔第一猛将,东疆大将军,为了我安德森·金这等不值一提的小人而拼命,你白塔焉有不败?!”

“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谋划这一切的另有其人?不会是龙云帝个老王八亲自来了吧?”

“你锻铁也打不出这样一场仗,不会是斯臧帝个老不死亲自来了?哦,不对,是塔戎,斯臧就是个吃软饭的。”

锻铁哈哈大笑:“你告诉我你背后是谁,我也告诉你,咋样?”

“你当我傻啊?马上就死了,我知道的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倒是你,回去了一说?”

“叫索罗图对不对?我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再说,老了,杀进来已属不易,我未必回得去了。”

安德森·金来了兴致,都督素来低调,大名没有道理传到白塔去,莫非自己手底下也出叛徒了?算了,反正自己已经命不久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知道另有其人,锻铁为何还会舍命前来刺杀自己?

“你该谢我,一剑让你将军变先生,老迈至此仍有些作用。我则不然,将军老了就该给后辈腾地方。你我隔江斗了三十年,当初惺惺相惜放你一条生路,现在我后悔了,想干干净净的走。”锻铁盘膝坐了下来。

“说得通,毕竟你也七十八了。怎么着?整两盅?”安德烈·金自顾自的回头取酒,斟好了先自己饮尽,又将那盅斟满,给锻铁送去,自己就要端着酒壶喝。

锻铁看着酒盅,咧嘴一笑:“你是叫我放心,可我放心不下来,毕竟你是一个准知道自己要死的人。”

“是你说自己也不准备回去的,我才给你斟酒。里面还真的有毒,我宁可毒死自己,也不让你斩第二回。”安德烈·金笑容静谧,举着酒壶,对着满屋默不作声的属下:“都督赐的毒酒,一人一杯。”

“你是不准备合作了?”锻铁眯起眼。

“从来那你当神,当爹,今天可算放开了,爷爷我先干为敬。”死也得占个便宜,他举杯要饮。

壶到嘴边,许久没有倒酒下去。

锻铁站起身来,取下他的酒壶,拍着他的肩膀,脸却朝着门外:“这知道的多,扛回去。”

安德森·金是昂头要饮酒的时候被定住的,自然瞧不得许多细节,只从嗓子眼里往外挤声音:“武者,你个卑鄙小人!你用武者!”

“本座自己来的,关将军什么事?那后面的都不搬吗?”塔姑莉施施然的走进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其他人。

锻铁端着下巴想了想,点了五个人:“这些看着像软骨头,带得下?”

安德烈·金闻言大怒,他拖延那么久不过是为了在锻铁的眼皮子底下顺理成章的把毒酒给属下们都喂下去,免得他们泄露要事出来。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武者把计划全都打乱了,现在全场饮过毒酒的就只有他自己!

“哎呀,差点忘了,你可不能死。”这些人说是被定住了,其实是被兵刃气卡住了,塔姑莉需要通过手直接接触来把兵刃气注射到他们身体里,才能保证搬运过程万无一失。第一个如此处理的自然是安德森·金,她可没忘这老爷子是喝过一盅毒酒的,这难不倒她,把他消化道里的一切都翻出来就好了,赫莉肺子里的血、胃里的溃疡、血管里的栓、肾里的石头,呸,说错了,赫莉怎么可能脑血栓、肾结石?!反正这些千奇百怪的东西她都弄出来过,洗胃加洗肠可简单多了。

塔姑莉的手脚十分麻利,不一会的功夫就把六个人处理好了,塞在一个兵刃气聚成的透明盒子里。锻铁则快速的翻箱倒柜,把各种文件都翻出来,一股脑的也塞进盒子里。之后塔姑莉一招手,带着盒子就要走,直到了门口,才装模做样的一拍脑门:“哦对,差点忘了,”

她终于要杀自己了?那些被卡在原地无法动弹的江海军官们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死谁都怕,死之前咬紧牙关就成英雄了。

“我的天啊,都尿裤子了!”塔姑莉惊讶的叫起来,这一惊一乍样子大家可能还有印象,跟赫莉当初拿立贺严塘开刀气锻铁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塔姑莉从来都有这爱好,学赫莉,装赫莉,很有心得。

“不过本座什么时候说要杀你们了?来来来,欢迎我们安心公主殿下!当当当当!”

赫莉一直藏在帐篷外,紧闭双眼,抓着门框手脚冰凉,怕极了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两个江海兵给自己咔嚓了。但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她料定眼前定是断肢残躯,全然不敢睁开眼看,只一边听着里面动静,一边在心里骂塔姑莉嘚瑟起来没完没了,还兼顾着埋怨自己为什么平日里净教塔姑莉些抖机灵气人的本事。

终于听到叫自己进去了,赫莉如蒙大赦,抓着门框的手一拉,转过身去,知道自己这时候看到的改是指挥部里面了,赶紧睁开眼,呼,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然后她就想起来,自己是该登场,而不是进去,赶紧活动下肩膀,平素里光彩照人的赫莉大公主又回来了。

“看清楚这张脸啊,如假包换,斯臧帝跟赫后的独生女,我白塔的少公主,安心公主赫莉殿下!鼓掌!哦对,你们动不了手,可是我又不能放开你们,因为你们会拼命地。什么?问话大点声。哦对,你们张不开嘴,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开你们,因为你们会骂娘。问题不大,我们公主殿下来了,她会读心哦。”塔姑莉还真是气人的能手,但见她绘声绘色、声情并茂,欢脱的样子活像一只蹦来蹦去的小麻雀。赫莉只觉若是自己处在那帮军官的境地,一定被活活气死了,现在却只觉得好笑。

“不消殿下,就是老夫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要问凭什么你跟公主殿下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早商量好了,若是从安德森·金的嘴里问不出什么索罗图的消息来,那赫莉就只亮个相不开口,也给江海留下一个不解的谜团。

“我会易容啊!像吧?”塔姑莉一蹦三尺,凑到一个前排军官面前,点点自己的脸蛋:“水润光滑,一点也不燥,羡慕吧?不教你。”

“他们还想问平白无故送个公主上战场来干什么。这个不消你回答,老夫说起来更有说服力。今日进攻的时间,进攻的地点,进攻的方式,全是安心公主殿下主持制定的。照老夫的意思,今日这指挥部里全都得死,一个不留,但是殿下让你们去给索罗图带个话,别轻举妄动,殿下在看着他。”

江海众将闻言无不怒火中烧,想活劈了这莫名其妙蹦出来的三个人,顺便问候下他们十八代祖宗,无奈被定的严严实实,什么也做不了,只把脸憋得通红。怨不得他们,换成谁都会认为白塔是故意送一个美女出来羞辱他们。

所以还需要塔姑莉来加一剂猛料。

赫莉冲她招了招手,她就心领神会的把耳朵凑过去,微笑着大眼睛乱转。而赫莉冲她耳语的时候,也瞪着大眼睛看向一个将军,还轻轻抬手指了那个将军一下。

听完耳语,塔姑莉高兴的蹦起来,指着那个将军:“你小名李狗蛋,你老婆李曹氏给你生了三儿四女,现在大儿媳妇快生了,是个男孩,你要抱孙子了。都要当爷爷的人了还要娶小妾?为老不尊!我诅咒你一辈子跟她没孩子!不信?”

李将军沉闷的嚎叫起来,本来他是叫不出来的,但是那种痛不能忍。

就连锻铁都下意识的抖了下腿。

赫莉又招手,塔姑莉故技重施,这回换了个老谋士倒霉。但见塔姑莉蹦蹦跳跳的过去,指着那个老头的鼻子:“你给后宫妃子洗过脚!是龙云帝赏给你的陈妃,怪你自己不争气,只能夜里喝她的洗脚水!你还整年的还不让她穿衣服!噫!不抽你了。”

第三次是个年轻将军。

“你爸爸是龙云帝!天啊,这还是小皇子,要是你爹不戴绿帽子本座就把你搬回去了。现在怎么办?杀他们灭口吧?可是本座不帮你。”塔姑莉傲娇的扭过头去,心道赫莉姐这个料爆的实在是太狠了,皇帝的私生子?这将军这辈子算毁了。

之后又点了五六个,也不全是倒霉的。

“好啦好啦,别紧张了。我们安心公主殿下料事如神你们已经知道了,可是你们的索罗图都督什么样我们还一无所知,这样岂不是不太公平?说点吧。”塔姑莉又凑到一位俊美公子身边,边挑眉毛边戳他,一副故意撩人的样子。只有那公子暗暗叫苦,因为这个末女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啊!

“啊?殿下你叫我啊?”塔姑莉又凑过去,听了两句后就撅起嘴:“不回去,还没玩够。”

赫莉拉了拉她的袖管,像是在哄她。

“那你自己说,本姑娘累了。”塔姑莉抬手,控制着兵刃气牢笼悬在自己身后,双脚离地,一副要飘走的样子。

赫莉摇了摇头,也转身朝向门外,背着手,终于开口:“你们的索罗图都督若是不会武技,大可来找塔姑莉姑娘教他,犯不着夜夜里打沙袋。”

诸位可能奇怪,说赫莉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正是梦中,她的梦并不局限于白塔境内,而是整个骢阳界都能梦到。今日见了这些被定住的将军,果然又有大量记忆浮现,正好说出来震慑江海。至于说索罗图,真人虽没简单,但是在指挥部的墙上并排挂着两幅画像,一个是龙云帝,另一个阴鸷的老头想必就是大都督索罗图了,正好跟夜里那个打沙袋的身影对上。

却说塔姑莉尽情玩闹了一番,只觉得神清气爽,下意识愉快的深呼吸一下,被满口的血腥气呛醒了,才想起正事来,自言自语道:“也不知瑜昶姐姐怎么样了。”说着便把兵刃气放出去,寻思先看上一看。

赫莉转身时就聪明的闭上了眼,站直了就等着塔姑莉运功再把自己搬回去,怎知站了几秒,兵刃气的托举感没有过来,反倒塔姑莉的哭声传了过来。她知道虽然刚把洗肠、爆蛋之类的恶心事做了一遍,但是塔姑莉本身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姑娘,这些事做也就做了,只要不杀人就一点心理压力都不会有,怎么乐颠颠的出来,一下子就哭了?当下心中甚是奇怪,也顾不上什么“不能看”了,睁开眼,便见塔姑莉面如土色,泪流不止。

“怎么了?”锻铁亦十分惊讶,他没有闭眼,自比赫莉先发觉塔姑莉神情不对,发问也早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