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里了，进去吧。”付敖很有仪式感地低头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医院的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如果生前不是杀手的话，时睿估计会觉得毛骨悚然，尽管如此，这里的氛围还是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心里闷得难受。
他们路过一扇又一扇门，指南针还在继续指引着方向，时睿时不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看向那些房间，然后迅速挪开。
一楼和二楼没有他们要找的东西，最终，他们站在三楼尽头的房间外。
“这里……好像是重症监护室。”时睿晃了晃脑袋，有什么东西刚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推开门走进去，指南针像之前那样指向了具体的物件——罩着白色帷幕的床。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太长的时间，那白色有些泛黄，在这样的空间里格外恐怖。
付敖冲着那边努了努嘴，“打开看看怎么样？”
时睿按耐住摇头的冲动，他本能对这件事是无比抗拒的，倒不是因为恐惧，这种抗拒是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不情愿。
最终，他还是妥协了，指南针带他走到这里，已经到最后了，为了那些约定，他只能选择行动。
时睿猛地吸一口气，“哗啦”一声，白色的帷幕在空气中荡出一个弧度后落地，尘埃在空气中飞舞着。
洁白的床单上，没有血迹之类的东西，只有一把漆黑的手枪安静地躺在那里，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时睿看得出这是一把老枪，但保养得很好，想必枪的主人很爱护它。他拿起枪，疑惑极了，这次里面竟然是有子弹的吗？
拆开弹夹，果然是有的，他回头看向付敖，皱着眉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他开枪吗？对谁？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男孩很平静地笑着，“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想确认就看看你的指南针吧。”
付敖一说完，时睿手中的指南针猛地震动了一下，他茫然地低下头，指针不偏不倚，对准了刚才说话的人。
看出了他的犹豫，付敖再次开口，“你没必要犹豫或者怀疑，时睿，结束试炼的时候到了。”
“呃呃呃……”
走廊里躁动起来，是徘徊在医院附近的亡者们涌入了这里，他们拖动步伐的声音和嘴里含糊不清的字眼离他们越来越近。
亡者们是想见证这最后一幕吗？还是在等待付敖的死？
时睿纠结地握着枪，迟迟不肯用他对准付敖，梦境中后悔的场景反复在眼前出现，“到头来，还不是让我杀人吗？”
“我知道，你曾经想在这里改变你的人生，但是，时睿，死神说了这是一场试炼，复活之后等待你的是痛苦。”男孩走过去握住时睿的手。
不是很熟练地把枪上膛，拉下保险，把时睿的手指放在扳机上，做完这些后，他把枪口对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为了活下去，你必须做好觉悟。”
时睿把枪口挪开，对着地面，“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当然有办法放弃，你可以选择死亡。”
不再感到痛苦，不再担心任何事，也不用去想任何事，只要放弃试炼就行了……
少年只觉得手里的枪重得过分，几乎要拿不住了。
“时睿，请瞄准我。”付敖看他的眼神中带着鼓励，仿佛开枪后要中弹的人不是自己，“你必须做出选择，你是打算承认自己杀人的事实，接受现实中的痛苦，还是要在这个没有顾虑和痛苦，在这个宁静的世界里永远沉睡？”
这是最后一个选择了，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想要复活，就必须直面那些痛苦，那些才是时睿心底最畏惧的事物，甚至超越了死亡本身……
“时睿，你忘了那些约定了吗？”付敖平静地笑容下似乎有些焦急，但少年并没有注意到。
他闭上眼，不同的画面来回切换着，妈妈，祁希，周业，还有那些在他一次又一次任务中死去的人……简直比亡者还有可憎，死了也不放过他。
时睿突然笑了，他不逃了，如果永远在逃避的路上前行，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想见的人呢？
“对不起……”他端起手枪，扣下扳机。
啪——
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枪口的雾气散去之前，付敖已经“嘭”地一声仰面倒地。
“哈哈哈……”时睿爆发出笑声，有些癫狂，“唔，真是讨厌！太讨厌了！这个感觉……我太熟悉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不自觉地夺眶而出。
“呵呵……”付敖咧开嘴，说出最后的话语，“时睿……终于……做到了……”
悼亡者的指南针持续震动着，发出嗡嗡声。
“啊啊啊啊啊……”
“呃呃呃！”
亡者们像是受到了刺激，踏过付敖的尸体，张大嘴咆哮着前仆后继地涌向时睿。
“怎么回事？！”少年对着亡者大军扣动扳机，却根本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无数只冰冷的手触碰到了他的肌肤，他挣扎了却没有一点用，只能无助地喊着“住手！”“一边去！”之类的话。
可恶，他不是应该已经完成试炼了吗？为什么？
停下来啊！！！
黑色的亡者们中间夹杂了微小的光点，那是付敖完成试炼消散而去的标志。
时睿伸出手想去抓住它们，如同幼童渴望天上的星星。
随即就有更多的亡者冲了上来，他们撕咬他的四肢，就像是要把他大卸八块，痛苦遍布全身，最后他在自己的惨叫声中失去了意识。
就在那一瞬间，痛苦呻吟地时睿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身穿白色大褂的主治医生惊讶地看着恢复意识的他，小小的眼睛瞪得很大，继而释然地笑了笑，“欢迎回来，你睡了好久。”
时睿眨了眨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着，可记忆还有些混乱，总觉得眼前的医生有些眼熟，见他胸前挂着名牌便伸手捉住看上面名字。
印刷体清晰的写着一个两个字的名字——付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