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芙携不悔离开之后,拟返回顿珠阿爸和达娃阿妈处,心下想着,既已在甘州城内,不如买些缝衣裳的不料,给不悔和二老缝几件新衣。母女二人刚走到布店门口,却见墙角画着一圈佛光和一把小剑,粉笔印痕甚新,正是峨嵋派呼召同门的讯号!
晓芙心下大为惊慌,不知峨眉遭何大难?忙循记号所示,到了一家酒楼。到了酒楼上,晓芙见得,已有七八个武林人士等着,崆峒派的圣手伽蓝简捷、华山派薛公远他们三个师兄弟都在其内,可是并无峨嵋同门。晓芙问起来时方才得知,原来他们也是看到同门相召的讯号,各自赶到这儿赴约,到底为了什么事,却谁也不知。
直等到向晚,晓芙不见峨嵋派一人,后来却又陆续到了几人,有神拳门的,有丐帮的,都说是接到同门邀约,到临淮阁酒楼聚会。晓芙见个个是受人之约,没一个是出面邀约的。大家商量,都起了疑心:莫非是受了敌人愚弄?
晓芙心下疑虑,怕中敌人诡计,伤了不悔,正待下楼,却听得楼梯上笃笃声响,似是有人用棍棒在梯级上敲打,跟着一阵咳嗽之声,一个弓腰曲背、白发如银的老婆婆走了上来。她走几步,咳嗽几声,显得极是辛苦,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扶着她左臂。那婆婆右手撑着一根白木拐杖,身穿布衣,似是个贫家老妇,可是左手拿着的一串念珠却金光灿烂,闪闪生光,每颗念珠都是黄金铸成的一朵梅花。
只见这婆婆上得楼来,又咳嗽了好一大阵,扫了一眼众人,对小姑娘喃喃言道:“只有十五个,嗯,你问问他们,武当派和昆仑派的人来了没有?”
那小姑娘朗声道:“喂,我婆婆问你们,武当派和昆仑派有人来没有?”众人都一呆,谁也没回答。过了片刻,崆峒派的简捷才道:“小姑娘,你说什么?”那小姑娘道:“我婆婆问:“为什么不见武当派和昆仑派的弟子?”简捷喝问:“你们是谁?”
这婆婆一言不发,袖风忽动,几多金花朝着一众人等劈面而来。晓芙躲避不及,心下暗自叫苦,正当此时,只听得当啷一声,金花与一暗器相击,应声落地,一男子轻揽晓芙双肩,拥住不悔,身形飘动,移至屏风处站定,柔声道:“晓芙,你可好?”
晓芙心旌摇荡,又喜又悲,几欲晕去。这弹指神通,这素衣金冠,这温言柔语,真真如梦似幻。真的是他吗?此去经年,他可一切安好?为什么他的眉间略带愁苦?
这翩然而至之人正是杨逍。那日,接到邹普道来书,杨逍方才得知晓芙近况。数年间来,杨逍只道晓芙已归返峨眉,践行婚约,归于正道,因而从未打探晓芙行踪,只盼晓芙诸事顺遂。突闻此信,念及晓芙未嫁生子,必迭遭非议,不禁心下大痛,即刻下得坐忘峰,赶往甘州。甫至甘州,即见峨嵋派召唤同门之讯号,心知晓芙必心念师门安危,定当循号而去,便赶忙循号所示,行至此家酒楼,正救下晓芙,其余一众人等,正中了金花,跌倒在楼板上,哀嚎不已。
有敌当前,不容多叙,杨逍将晓芙扶至角落处坐定,即回转身来,对这婆婆言道:“灵蛇岛金花婆婆,久仰大名,未曾得见,今日有幸,且请一杯,如何?”
“杨左使好见识,好眼力。我金花婆婆比你不过,自当认输,这酒也不必饮了,就此别过吧!阿离,走!”这金花婆婆言罢即回转身来,携起那被她唤作阿离的小姑娘,作势欲走。杨逍见她手扣数枚金花,又拿住阿离的太渊穴,显是防范于他,又见她目光闪烁,隐隐泛蓝,不禁心下起疑,想起了一位故人,便道:“金花婆婆,你与我明教有何渊源?烦请相告。”
“我与你明教毫无瓜葛!?杨左使这是想与我这老婆子拼命了?!”金花婆婆厉声喝道,满面愠怒,又咳嗽了好一阵。
这妇人身手虽略逊于己,然功夫诡异,手段狠辣,灵蛇岛又以毒功闻名,打将起来,恐多伤人命,现下不必与她口舌,日后当徐图之,便拱手行礼,任其自去了。
杨逍回转头来,正见母女二人相偎相依,不悔抬起小手,为晓芙拭泪,晓芙怀抱不悔,鬓发散乱,不禁又喜又痛,又恼又悔,即刻拥母女二人入怀,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竟是一字也吐露不出。
“哎哟!哎哟!痛啊!痛啊!”简捷一众人等的痛呼声令二人如梦初醒。晓芙与这几位本自相熟,不忍见其惨状,便上前探看,幸而金花毒性较浅,就予了酒保些许钱财,嘱他置了些许草药,替这几位疗伤解读,着实忙了半晌。杨逍本拟相助,奈何这些名门正派瞧他不起,昆仑派更是视他为死敌,便叉手赋闲,乐得清闲,刚好与不悔斗嘴。不悔年幼好奇,见母亲见了此人,神情大为相异,便脆声问道:“你是谁呀?”
“我是……”杨逍凡遇此问,自来只是一句“在下杨逍”,如今不悔之问,竟自语塞,心念略转,笑言道“这样,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告诉你,可好?”
“娘亲平日里不许我把姓名说与别人听。”不悔低头言道。“那你悄悄说与我听,我绝不说与他人听,如何?”杨逍笑道。不悔见这位伯伯和善,犹豫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好似下了好大一个决心似的,悄声言道:“我叫不悔,杨不悔。”
不悔!不悔!晓芙啊晓芙!你待我情深若此,我竟愚钝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