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奇看着程澈的脸色一点点变化,却始终缄默着,忍不住抬起双手摁住她的肩膀,逼问她耳朵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程澈肩上还有淤青,被程亦奇猛地一摁,她倒抽了一口气。
祁琚冷着脸把程澈护在身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程亦奇抬眼,对上祁琚深沉的目光。祁琚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逼程澈。
程澈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盯着鞋尖,懒散微乱的马尾垂下,扫过她发红的耳尖。
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急促而尖利的哭声,突兀地打破了三个人之间压抑的沉默,程澈颤了颤身子,把头埋在了祁琚背后。
“不要……告诉爸妈。”程澈低低地出声,几乎是以哀求的语气说出来的这句话。
程亦奇转头盯着她,目光像烧灼的火光,烫得程澈不知所措。
她又成了不说话的鹌鹑。
“很晚了,先带她回去吧。”祁琚突然出声,牵着程澈往外走。
程亦奇心里很不痛快,但看着程澈一副再问我就自闭的模样,只好把疑问都藏在了心里。心里实在气不过,他顺势挤进程澈和祁琚中间,把祁琚的手狠狠挥开,自己掺着程澈往医院门口走。
祁琚&程澈:……
·
徐函在比赛过程中恶意撞人的事情在当天传遍了整个荥城一中,毕竟徐函在学校里的知名度还挺高的。除此之外,徐函在运动会的所有项目成绩都被取消,还被体育办公室发了处分警告。
程澈借着这一场意外受伤,向老侯请了一天病假,获得了宝贵的三天假期,从周四晚上一直在家里躺到周日。就连陈桑都对程澈关爱有加。程延东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找徐函的家长理论理论,给程澈找回公道。只有程亦奇对她爱理不理的,整天摆出一张臭脸。
周日下午,程澈一回学校,书包还没放下就从宁安的口中听到了辛鸣儿转学的消息,她怔了怔,觉得有些意外。
还没等程澈消化完这个消息,她又得知了徐函在周末训练过程中受伤骨折的事情。
“这现世报来得真快啊!”宁安一边翻开程澈的试卷,一边咬牙切齿道。
“……”程澈仔细地瞧了瞧宁安的桌面,把另一张试卷递给了她,“亲爱的,你抄错了……”
“我去!”宁安咬着笔,一把夺过程澈手中的试卷,“这物理试卷咋也那么多算术题啊。”
等到宁安发现自己再唠嗑下去就没时间补作业之后,她终于闭上了叭叭不停的小嘴。
程澈沉默着拿着水杯,慢慢地走到教室外边的饮水池边,接了一整杯的热水。
她捧着温热的水杯,站在走廊上看远处黑茫茫的天空。迎面吹来的晚风带着一股舒爽的凉意,轻易地吹走了她身上那股从教室里带出来的闷气。
路灯的光映在不锈钢材质的栏杆上,在光滑的杆管上反射出一道橙黄的直线。
正在程澈出神的时候,有一个不期而至的身影挡住了那些影影绰绰的光芒。
“你还真是幸运,”乐恒里站在程澈旁边,双手撑在冰凉的栏杆上,凝视着同一片黑夜,凉凉道:“所有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程澈早就注意到乐恒里的靠近,她抬头看他,目光里充满疑问。
“什么意思?”
“无论是我,梁有焘,还是辛鸣儿,或者是徐函,都被人在暗地里教训过了。”乐恒里笑了笑,转头看向程澈的眼睛,仿佛是在认真地在向她提问,“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都被人暗地里教训过了……?
被谁?
程澈心中一动,想起了一个人。
她刚想开口问,乐恒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澈看着乐恒里的背影,眼里的晶光慢慢褪去,凝成了一片深沉的幽黑。
在运动会之后,程澈就再也没见过徐函,有人说她因伤退出了学校体育队,也有人说她是去外省治腿了。至于另外两个体育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程澈就跑,程澈至今还没追上过她们俩。
直到这学期要结束了,程澈还不知道运动会上徐函的敌意到底来自哪里。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下午,祁琚带着程澈去荥城人民医院进行第一次治疗。
苏相宜很贴心地为程澈找了荥城最好的五官科医生,诊断结束后,医生得出初步治疗周期需要半年的结论。
……
趁着三环还没堵车,苏相宜亲自驾车来医院接程澈和祁琚去吃饭,车上还有一个小祁琅。
面对祁琚的扑克脸整整四年,祁琅遇上程澈这么一个温柔可爱的姐姐,心里欢喜得不得了。他主动把副驾驶的位置让给了祁琚,自己粘着程澈坐在了后排。
不过嘛……祁琚好像并没有多喜欢这个位置。
他在上车前看了一眼玩得热火朝天的程澈和祁琅,皱了皱眉,还是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苏相宜从后视镜看到了祁琚的神色,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也只有程澈,才能让祁琚露出正常人应该有的喜怒之色啊……
苏相宜把车慢悠悠地开到了一家常去的私房菜馆,利落地在一分钟之内就点好了菜。
她点的菜几乎都是为了迎合程澈的口味,苏相宜照顾程澈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对程澈的喜好了如指掌,比起给祁琚和祁琅投食,让瘦弱的程澈嘴里塞满肉更能让她有成就感。
一个小时后,吃饱喝足的祁琅闹着要出去玩,苏相宜揉了揉他的脑袋,让祁琚带着祁琅出去转转。
祁琚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打滚的祁琅,清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
祁琅瞬间安静如鸡,从椅背后探出头,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祁琚,又瞄了瞄程澈,又期待,又有点羞涩。
程澈扫了眼兄弟俩的表情,心知肚明祁琚懒得带祁琅出去,她喝了口椰汁,主动提出要带祁琅透透气。
苏相宜摇了摇头,轻轻握住了程澈的手。
“你陪干妈说说话。”
程澈怔了怔,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
……
五分钟后,祁琅跟在祁琚身后在溜达,一双小短腿实在跟不上哥哥的大长腿,跑得有些喘气。
“哥!”祁琅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他一屁股地坐在了旁边的木椅上,“我累了!”
祁琚抬起手腕扫了一眼表上的时间,面色淡淡地看着半躺在木椅上的祁琅,“你才出来了五分钟。”
祁琅有些泄气,一边扒拉手指一边嘟囔道:“又不是我想出来的。”
祁琚侧过脸看着椅子上的小肉团,突然间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