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在医院里修养快一个星期,肺炎差不多痊愈。宁安和池萨趁着周末来探望她,还给她带来课堂笔记和一沓作业。
天气转凉,程澈从住院大楼里溜达出来散心,围着医院转了一圈。没有消毒水味道的地方才是秋天啊,她感叹道。
她在停车场边停下脚步,从地上捡起一片心形的枫叶。
一双眼熟的AJ停在她面前。
程澈额角一抽,她抬眼,看见乐恒里站在离她不过三步距离的地方。
乐恒里看了看她,问:“你身体好些没?”
程澈没搭理,直接无视,绕过他径直往前走。
“喂——”乐恒里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程澈像触电一样马上甩开了他,赶紧往前跑。
没跑多远,程澈就靠在路灯下气喘吁吁。她太久没下床运动了,影响肺功能。
“这里又没水,你不用担心再落水了。”乐恒里的声音悠悠地从后面传来。
程澈默默地看了看旁边约有两人高的路灯,谁知道这个疯子发起病来会不会拔起路灯敲她脑袋?
于是她回头狠狠地抛给他一个白眼。
罪魁祸首!程澈在心里暗骂,要不是乐恒里,自己也不会全身都靠在护栏上,再落下水去。
程澈喘着粗气走向住院大楼,乐恒里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你就不想和我聊聊吗?”就在程澈走进住院大楼的前一秒,乐恒里在后面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对你有兴趣吗?”
“我对你这种幼稚的行为并不感兴趣。”程澈回头,认真地看着乐恒里。
乐恒里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简直欠揍。
她顿了顿,又道:“我讨厌你又同情你,困在过去走不出来,还企图将别人也拉进去,在我眼里,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丑。”
乐恒里一怔,眼眸里的情绪渐渐凝住:“他都告诉你了?”
程澈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深呼吸一口气,直接说道:“看不见未来的人,才会一直囿于过去。”
乐恒里敛起玩味的神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一片漠然,仿佛程澈提到的事情与他无关。
一向好脾气的程澈越讲越气,又走回他面前,“还有,你作为导致我落水的间接原因,应该先向我道歉,而不是趾高气昂地说想和我谈谈。”
她口无遮拦地骂完,眼角瞄了瞄住院大楼里的情况。
很好,有两个保安在巡逻。如果等会乐恒里在这里暴打她,她至少还有人可以求救!
另外,抢救室离这里好像也不远……
管他呢,解气就行了!
似乎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乐恒里突然笑了笑,他微微弯腰俯视程澈,浅瞳熠熠生辉,“如果那天,我比祁琚早一秒找到你,是不是能将功赎罪?”
程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离乐恒里远点。
她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早一秒?
“我应该再练一下游泳。”乐恒里的这句话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也像是说给程澈听的。
程澈始终觉得乐恒里神经兮兮的,她有些不耐烦地建议:“练游泳出门右转,市少年宫就在前面。”
……
两个星期后,程澈终于回到了学校。
班里的同学都对她的遭遇深表同情,不少亲近的同学都围上来嘘寒问暖。
程澈收获了满满的关爱,还有满满的……试卷。
听着老侯叽哩哇啦讲课的声音,她挠了挠脑袋,教学进度也太快了点吧???
她不过是半个月没来上学,数学课本就讲到一半了?程澈欲哭无泪地看着板书,心里又骂了乐恒里一千遍。
坐在旁边的祁琚看了一眼抓狂的同桌,嘴角微微弯起一道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程澈绝对没有温习那些自己特地为她摘抄下来的笔记。
两节数学课暴击之后是课间操,宁安挽着程澈的手臂一起往操场走去。
“……那天我落水之后是怎么回事啊?”程澈好奇地问道。
宁安摸了摸下巴,回忆那天池萨向她转述的场景:“大家一开始都没注意到你和乐恒里在上面,但是祁神很着急过去,闹出一阵动静,大家都看了过去。后来你从桥上掉了下去,有人尖叫起来,祁琚也跳了下去,接着乐恒里也跟着跳下去……”
“等等,乐恒里也跳了下去?”程澈突然明白那天乐恒里所说的将功赎罪是什么意思了。
“对啊。”
“他跳下去干嘛?”
“肯定也是想救你啊,难道他给大家表演十米跳台啊?”宁安复杂地看着程澈,随即有些后怕地说,“幸好是祁琚救了你,不然给你做人工呼吸就要变成乐恒里了。”
“……”程澈有些头皮发麻。
她没想到乐恒里居然会跳下水库救自己,还在她面前说要“练习游泳”,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要和祁琚比一比。
“祁琚把你救起来之后,你哥也跑过来,给了乐恒里一拳,直接把他打趴下了诶,帅死了!”宁安闪着星星眼,随即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哥应该先给你做个抢救再去打人啊,死神的脚步不等人诶,说不定晚一秒你就要死翘翘了。”
程澈没再继续听宁安绘声绘色地讲程亦奇是如何打乐恒里的,她垂下眼,眼底的情绪反而有些复杂。
那天晚上,她一口气把乐恒里骂了个狗血淋头,回到病房后,她躺在床上,才觉得自己语气有些严重了。
她刚刚的样子,就像个面目狰狞的屠夫,把乐恒里内心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无情地剜出来,放在烤盘上用烈火炙灼。
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人的痛苦,她自己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可她刚刚却以一种最伤人的方式,狠狠地给了乐恒里一拳,打在了他最软弱、羞以启齿的角落。
现在又得知原来乐恒里也曾经想要救自己,她心里更加愧疚了。
唉……程澈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