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陶罐【塔尔】

他……他要过来了……

陶罐中,名叫塔尔的少年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漆黑一片的陶罐内,四肢想活动一下都难;

塔尔能够感受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连身体似乎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汗水从额头上一滴一滴落在陶罐的底部,声音并不大,却似乎在敲打着塔尔的脑髓。

陶罐里面越来越热,越来越闷,好像蒸笼一样。

心跳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回响,与外面嘈杂的声音相应和。

外面发生了什么?今天不庆祝的日子吗?

为什么有喊杀声?为什么有惨叫声?为什么有悲鸣声?

今天原本为了犒劳父亲和部落里的其他男人们举办了宴席,因为他们和邻近的部落联合,带回了相当丰盛的战利品;

然而塔尔的年龄还不够参加男人们的庆典,他的母亲将他留在家中干杂活,这让塔尔憋了一肚子的气;

可活还没干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可怕的声音……

刚才,塔尔的母亲出门看了一眼,随后就要他赶紧躲起来;

家里的地方实在是比较紧张,能够藏得下人的位置只有那个陶罐。

母亲叮嘱塔尔,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随即在他的额头印下一个吻。

塔尔不敢动,一下都不敢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恨不得把耳朵扔到陶罐外面去,好好听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听到母亲在屋里不住地徘徊着,随后进来了两个人……

两个陌生的男人;他们的说话的声音很厚重,身材应该很壮硕;

从他们说的话来看,他们……

直到刚才,塔尔实在是忍不住了:

母亲为什么发出了那么痛苦的声音?

好像还摔倒在了地上?

塔尔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思考着当下的情况。

在这之前,似乎还有……剑锋刺入人体的声音。

母亲是在那声音之后,才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的……

难道说,母亲被他们给……!?

想到这里,塔尔猛吸了一口气,不受控制地发出了呜鸣声。

糟了……糟了!

塔尔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虽然刚才听见已经有一个人走了,但还剩下一个!

自己刚才的声音绝对会吸引他过来的!

塔尔的双手拼命地抓握住自己身上的衣物,可手指手心传来的酸麻根本转移不了他的注意力。

他现在紧张到了极点。

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他会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把自己从陶罐里面抓出来,一剑砍死?

还是直接连带着陶罐一起劈碎?

塔尔的思维被无穷无尽的恐惧所占据。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

那个人来了!他停下来了!

从脚步声来看……

现在……他就站在陶罐的旁边!

我会怎么死?

死是多么痛苦?

我不想死!

塔尔能够感受得到,那个人的脚步,那个人的呼吸,甚至是那个人的目光……

以及那个人手里面的那把剑。

啊啊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我……我……

塔尔感觉自己的裤子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他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

……

然而,预料之中的那些恐怖并没有真的来临。

那个人停在了瓦罐旁边,并没有继续行动。

他叹了口气,最后转身离开。

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塔尔有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自己居然没有被杀。

那个人很明显已经发现了自己啊……为什么没有动手?

难道……是心软了吗?

塔尔努力回想起刚才那两个壮汉的对话;

很显然,其中一个人比较危险,而另外一个……相对而言比较安全。

刚才走掉的,应该就是杀了母亲的凶手……

而留下的是那个不愿意杀人的人。

那个人并不喜欢杀戮,所以放了自己一马……

塔尔是这么猜测的。

经历过极端的恐惧之后,塔尔现在的心绪相当冷静。

他的身体依然在颤抖着;但他的思维却活跃得很。

现在的情况并不安全,还不能出去。塔尔这么想着。

在确认那个人已经离开了房间之后,塔尔将头顶上的盖子略微打开了一个小口。

这陶罐里面实在是太闷了,简直要喘不过来气了;

而且,打开一个缺口的话也能更好地听见外面的声音。

外面已经几乎听不见喊杀声了,但依旧不安静。

虽然没有了喊杀声,但是哀吟声、惨叫声还在。

还有那些士兵得意的笑声;部落里面女性无助的痛哭声。

在这些声音中,塔尔分辨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距离塔尔这边比较近,听得比较真切……

贝雅……

那是贝雅的声音。

部落里面最漂亮的姑娘,所有未婚男子的梦中情人……

她的身边似乎有着数个男性的声音;

贝雅无助地哭叫着,然而能够作战的战士早已尽数战死。

没有人能够救她。

这些禽兽,竟然敢……

还有孩子们的啼哭声;大的十几岁,小的不会走路。

塔尔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事情,但能大概猜测到:

有的孩子哭着哭着,伴随着沉闷的响声,就彻底没了动静。

他们再也不会哭了。

塔尔紧咬着嘴唇,血丝很快就渗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

父亲应该早就被杀掉了;

母亲就死在自己的身旁;

部落里面,自己珍视的一切都已经被毁灭。

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

怒火开始在塔尔的内心翻腾。

是啊,战士们杀了你们的人,你们要来报复!

输了,就死!

可是!

为什么对无辜的女人和孩子下手?

他们并没有伤害你们吧!凭什么!凭什么!

血债血偿……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塔尔的脑海里面浮现了几个词:

白岩城……兰克家族……

塔尔记住了两兄弟所说的话。

他知道,刚才那个发现了自己却没有动手的人是沃德·兰克,

是沃德放了他一马……

而他的哥哥,同样是兰克家族的贵族……

则是杀死自己母亲的人!

不只是这样……!

他应该也是这起屠杀的主使者!

你们,今天凭借着人多、武器锋利,残杀了我们部落的人!

总有一天,我要带着更多的部落战士,用同样的手段杀死你们!

你们等着!!!

你们等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