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家的厨房里。
月尹掀开了米缸的盖子,里面还剩了大半缸子的白米。
再看水缸,她伸手摸了一下水缸的内壁,没有粘腻的手感,这说明缸子里的水很新鲜,水缸也刚被清洗过。
接着她看到了被丢在锅灶上的几只用过没洗的碗筷,菜柜里还放着一盘有些发霉的猪肉炒白菜,看样子,应该放了有两天了。
片刻之后,她走出了厨房。
陈实见她出来,立即迎了上去,“月姑娘,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月尹回道,“看厨房里的情况,至少在两三天前,周顺还没打算死。所以,现在咱们可以假设,这两三天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会让他选择自杀。当然,如果他是被人逼着上吊的,那就是谋杀!”
陈实听完后,仔细思索了一番,就这两三天吗?
他立即转头喊了一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吏,让他回典狱司去取周顺这个月的出入记录和工作记事簿。
接着他又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跟月尹说了一下。
“先前我跟月姑娘提到过,周顺为了破案,曾抓过三户人家。另外两户后来放了回去,但是死了人的那一户,却是闹将的很厉害。因为死的那人还有个妹妹,他的妹妹敲了皇城司的鸣冤鼓,将周顺直接给告了。后来这案子被转到我们手上,弄得我们也是很难做。毕竟周顺是自己人,这要怎么抓?”
月尹听到这里,反是冷笑道,“怎么,就许你们这些衙门里,自己人官官相护,还不能让人百姓告状了?”
陈实只得苦笑道,“倒也不是官官相护。这事儿我多少也知道这一点,那个被抓的事主,是个青壮。人关到牢房里后,也没被动手,就是忽然死在了牢里。为了这事儿司里还处罚了好些个狱卒。但也没能查出来凶手是谁。当时大家都忙着镇北侯府里的这桩案子,哪有人有心思查这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月尹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她当即问道,“周顺能上门抓人,必定是手握逮捕文书的!你知道给他批准文书的人是谁吗?”
这一问倒叫陈实有些脸色发苦,他吞吞吐吐了好一阵,还是没能说出那人的名字。
“能有权力给周顺批准逮捕文书的人,只有皇城司的司长大人。”
一道声音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来人却是穿着典狱司官袍的陈忠。
月尹惊诧道,“大陈,你也来了?”
周围在场的众多典狱司的人,听到月尹对两人的称呼后,一时都忍不住想笑,却又捂着嘴,不敢笑出来,毕竟这两位可都是自己的上官。
陈实见状,脸色顿时耷拉了下来,“月姑娘,咱能打个商量吗?以后能不这么喊嘛?我和陈大人只是同姓,但不同宗的,也没有什么亲缘关系……”
只见月尹仰头看天,忽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啊,就是容易忘本。连当初是谁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情都忘了,还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救命恩人斤斤计较……”
“得,得,月姑娘,您别说了,您以后想怎么喊就怎么喊吧!”
陈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开口求饶,这才堵住了月尹接下来的话。
看来,他以后是别想在对方面前抖什么威风、树立什么高大伟岸的形象了。对方只要喊一声“小陈”,就能瞬间把他打回原形。
陈忠倒也不在意月尹的喊法,向来感知敏锐的他,能够察觉到月尹身上的危险气息。后者待人随意,却也不是真的随意,只是他们这些人对她不构成威胁罢了。
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会觉得月尹身上偶尔流露出的嗜血气质,就像是他曾经追捕过的那些杀人如麻的大盗和罪犯。也不知道,慕圣那样的人,怎么会招这样的人进入门派。
然而这些想法都被他很好的压在心里,不曾对外表露过半分。
现在,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月尹,并悄声和对方说着话。
“我可以跟月姑娘你透个底,周顺拿到的三封逮捕令,都是由司长签字的。而司长曾经是毕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最近,陛下有意让‘久病在家’的丞相大人重归朝廷,所以某些不乐意看到这一幕的大人物,可能就制造出一些麻烦,想要为难丞相大人的门生故旧。所以,月姑娘就不要管周顺自杀的事情了,以免中了敌人设下的圈套。你现在要做的,只是找出侯府偷窃案的盗贼即可。当然,这也是我和陈实对月姑娘你发出的个人请求,如果你不想参与进来,也可以随时退出。”
陈忠说这话时,也没有避着陈实。但他的音量,也只能让连同自己在内的三人听到。
月尹听完他的这番话,不禁陷入了沉思,难怪陈实先前跟他说侯府失窃案水深,原来是牵扯到了朝堂之争。
这群文官,和宋国、大秦打仗的时候也没见有多积极,这会儿和平停战协议签订下来后,又开始在朝堂上蹦跶着,争权夺利起来了。真是没事找事,闲的蛋疼!
以月尹素来直来直往的思维,懒得去想文官爱玩的那些弯弯绕绕。
而她会喜欢破案,也只是因为这事儿可以凭借自己的直觉和嗅觉去做,简单又刺激。争权夺利、党派之争那些,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所以说,周顺之所以会自杀,都是被你们自己人给逼死的?”
月尹的话让陈忠脸色微沉,“我已经说了,这是司长大人的敌人设下的陷阱,正在等着我们钻进去。”
陈实在旁,默默听着,一语不发。
月尹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她扫了两人一眼道,“行吧,你们皇城司的事情,我也不没事找事瞎掺和了。镇北侯府盗窃案,你们就自己查吧。”
说完,她便准备离去。
这时,陈实突然出声喊住了她,“月姑娘,你不是说,慕掌门让你关心一下侯府盗窃案的进度的吗?这案子现在还没破呢!”
月尹骤然回头,目光森冷的盯住陈实,像极了那种会随时扑上来杀死猎物的捕食者,“你刚刚,是在威胁我?”
陈实不料对方会突然翻脸,当即被她的目光吓得浑身打了个寒颤,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我只是,只是随口说说的,您可千万别当真啊!”
月尹这才收敛了杀气,扭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原地,陈忠平静的看着吓出一头汗的陈实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此女危险异常,千万不要打着利用她的主意。否则对方一旦翻脸,没人能救得了你。”
“是,这次我都记住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在没有月尹在场的情况下,陈实对竟陈忠表现的异常恭敬,但两人明明是平级的官员。然而这一幕,已经离开的月尹却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