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田府。
听闻天下无双派来人拜访的田家家主,第一反应就是自家当时瓜分三才书坊的事发了,等知道来人身后还跟着两位典狱司的官员后,心里却是琢磨了起来。
慕圣曾在她的成名一战中,杀过一个名叫黑山的典狱司官员,这典狱司怎么还会和慕圣门下的人搅和在一起?
田家主心中思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见见来人。
等到双方在客厅里碰了面,一番客套之后,月尹便向田家主提出要见见田衡公子。
知道月尹今日上门不是为当初书坊一事讨说法,田家主的心也就定了些,他试探着问道,“不知月姑娘为何要见犬子?”
月尹只道一句,“等见了面,你就知道了。”
田家主想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派人去后院请二公子来客厅。
不消多时,一个生得风流俊雅的年轻男子便进了客厅,此人正是田衡。
他先是朝田家主行了一礼,然后问道,“听闻父亲大人有事找孩儿?”
田家主指了指坐在他不远处的月尹道,“是这位天下无双派里来的客人,她指名说要见你。”
天下无双派里的人?还说要见我?田衡当即打量起月尹来,论外貌,他心中只给眼前这位英气十足的女子,打了中人之姿的评价。
未等田衡开口,月尹已是先行站了起来,她眼含冷意,盯着田衡道,“田公子,去年十月二十三日,你驾着从田氏书坊借来的马车,出城去了城郊的小河村。十月二十八日,小河村全村上下几百口人被杀。我想问问田公子,你当时去小河村,究竟做了什么?!”
月尹骤然发难,田衡被她气势所夺,开口道,“我当时去小河村,是……”。
“衡儿!”田家主突然打断了自家儿子的话,后者猛然清醒过来,当即中断了话头,继而眼带怨恨的看向月尹。
月尹丝毫不惧对方的眼神,继续道,“方才你已经承认自己去过小河村了。说吧,当时你去小河村到底做了什么。”
“放肆!”田家主拍案而起,怒气冲冲的看着月尹道,“月姑娘,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这里是在田家,田衡是我田祯的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像审问犯人一样问我的儿子?!”
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陈忠和陈实见状也站了起来,向田家主解释,他们在追查皇城郊外的几起灭村案,如今查到田衡身上,还希望对方能给予配合。
“笑话!”田祯将衣袖一甩,怒视着月尹三人,“城外灭村案与我田家何干?你们要查案子就去外面查,我田家没有你们要查的人!”
“你儿子刚刚已经亲口承认,在灭村案发生的前几天,他去过小河村。就凭这一点,他与小河村案件之间脱不了干系!”月尹死死咬住了这一点不放。
田衡此时也自知刚刚一时失言,这会儿连忙开口为自己挽回局面,“我那时只是出城游玩,路过了一趟小河村而已,当日便回城了。再说那灭村案是后来十月二十八日发生的事情,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月尹微眯了一下眼睛,让她本就狭长的双目带上了几分鄙夷的神色,“原来你就是这种没担当的货色。小河村的翠翘可是告诉我,她一个人在地下待得很寂寞,想要你去陪陪她呢。”
在听到月尹口中的人名的一霎那,田衡整个人的脸色就变了。
虽然只是片刻工夫,但是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果然露出了狐狸尾巴,月尹心中如是想着。
见此情况,陈忠和陈实也态度强硬了些,站出来和田家主商量,他们要把田衡带回去调查。说是商量,但这两人只差拿出官符了。
“衡儿,你……”,田祯看着自己那一脸慌乱的次子,心中虽知他平日里喜欢斗鸡走狗,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也不忍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被拿走。
听出自家父亲的语气不对,田衡双腿一软,就给老父跪了下来,眼泪鼻涕都跟着流了下来,口中哭喊道,“爹,我没有杀人啊!你相信我,我那天去小河村,只是玩了那个叫翠翘的村妇而已,别的我什么都没做啊!爹,你要相信我!”
“你这逆子!”田祯正在想着给自家儿子摆脱罪名,不想这个没出息的这么快就跪了。
月尹插话进来,“你确定自己没有杀人?是不是你当时强迫了人家,又怕人家报官,所以事后派人去灭口了?”
“没有!我没有!”田衡拼命摇头,灭村案这等漩涡,自家若是卷进去,还能有活路吗?只听他努力回忆道,“那妇人是自愿与我欢好的,当时我足足给了她两块金元宝。还有,还有那些村里人,但凡撞见这件事情的,我也都让人给了银钱。能用钱收买的事情,为何还要杀人?”
月尹听着他慌乱的语气,看了眼自己手心里一直亮着绿灯灯测谎仪,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看来事情的真相,还真是那个她不太愿意接受的结论啊!
“我们走吧。”
听到月尹的话,都准备撸起袖子拿人的陈忠和陈实皆是一愣,田家父子也跟着一愣。
“为,为什么?这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陈实说着还指了指跪在地上,此时一副软骨头相的田衡。
月尹摇头道,“他不是灭村案的凶手。”这句话说完后,她又摇了摇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灭村案的凶手。”
这两句话说的大陈小陈一脸莫名,而田家父子心中,也是一阵七上八下的不安。
“算了,你们跟我来,就什么知道了。”
月尹说着,便踏了出去。
一行五人,一路来到了皇城司的停尸房,最终停在一具已经腐烂的男尸前。
月尹意兴阑珊的指着此人道,“他就是小河村灭村案的凶手。”
大小陈和田家父子面面相觑,完全不懂月尹为何这么说。
知道他们不明白,月尹顺了顺思路,才开口解释了起来。
“李南是小河村村民,他娶了个村里人人羡慕的漂亮媳妇。有一天,他进城去买卖东西,不知道家里来了一位贵公子。而他那位貌美贪财的媳妇,为了金银,和那位年轻俊美的贵公子行了苟且之事。日子久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们都拿了贵公子的钱,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地里偷偷嘲笑李南头戴绿帽而不自知。一直被蒙在鼓里的李南,终于有一天借口进城,实则藏在家中,亲眼撞破了事情的真相,也知道一直以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被全村人欺骗的事实。他决定报复整个村子的人。他偷偷准备了大量慢性迷药,下在村人日用的井水里,趁着药效集中发作后,用匕首捅死了所有人,然后将他们割头。至于那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妻子,被他用重石绑了脚,逼着对方投井了。最后,他用那柄匕首,自己了断了性命。”
月尹说到这里,在场众人都明白了过来。
难怪月尹先前会那么说话。这件案子虽然不是田衡直接所做,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至于月尹所推断的一切是真是假,完全可以从出城记录、尸检报告、城中店铺购买账簿处一一验证。众人心里以为,月尹说的事情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陈忠心里还有不解,“那李南知道真相后,为何不杀了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反而杀了无辜的村人?”
他这话一出,田衡立即对他怒目相向,陈忠也只当没看到。
月尹冷笑一声,“无辜?这世上哪有无辜的人?世人只知道在恶人伏诛时拍掌叫好,却忘了他们也是恶人行凶时在背后默许鼓舞的人。至于他为何不杀田衡,那是知道田衡的背景,心知报仇无望罢了。说到底,这个男人,只是个又怂又可怜的软蛋!”
听了月尹这番话,在场的几个男人,都面露尴尬之色。
陈实又开口问道,“这小河村的凶手是找到了,还是自杀身亡。那还有十一月十日的青岩村案件和十二月三十日的东刘村案件呢?又是何人犯下的案子?”
皇城司、典狱司和刑部的人聚在一起调查这些天,自然早发现小河村的案件有颇多疑点,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几件案件接连发生,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不想却是不同的凶手作案。加上小河村井中的女尸一直没被发现,小河村灭村案才被一直拖到了现在。
“这两起案子嘛,”月尹扫去脸上的阴霾,露出几分兴奋的表情,“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而且凶手还故意模仿李南在杀人时割头的手段,目的就是混淆你们的视线。这个杀手,有点不简单。”
大陈小陈看到月尹脸上露出的笑意,不觉头皮有些发麻,他们几乎可以预见到,又有人要在这个魔女手中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