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嘉明转过身，对侯成哲说：“那我得看到我的地在哪儿，才放心搬走啊。不然，难道让你们打死狗讲价？”
李嘉明说完就走了，丢下一屋子心情复杂的工作人员。
黄国正一屁股坐沙发上，苦笑：“打死狗讲价？我日，别说打死狗了，不被狗反咬一口就好了！”
侯成哲说：“要不我们下午再过去和他谈一谈，明天必须动工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黄国正在沙发上跳起来，指着侯成哲鼻子破口大骂：“和他继续谈？侯主任，不是我说你。你年轻，充满工作热情，是好事。但做事要讲究方式方法，一味的妥协是没用的，这些人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好了，现在你松口答应给一块地给他了，这次征地之后整个福镇都没有地了，你打算哪里划哪儿给李嘉明？”
黄国正说的是事实，这一次征地之后，原本属于村集体的地全都收归国有，没有多少安置地了。李嘉明的农场占地面积十亩，要是按照原来面积划拨一块给他，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安置地将会更加难以安排。
更麻烦的是李嘉明户口不在本村，原不应该给安置地给他的，一旦开了这个口，沿线的承包户全都按样子闹起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侯成哲被黄国正突然爆发吓呆了，在他的过往经历中还没有下级对上级这么不客气的体验。他自己在上级面前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再说了，他还是捧着程文尚方宝剑过来的人呐！就算现在不是城建的直接领导，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也得客气一点吧？
一时之间，他脸色苍白，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黄国正吼了两嗓子，无力地瘫坐下来，抖抖索索摸向心口口袋，掏出一包五叶神，点燃一支，猛吸一口。烟雾缭绕，升上半空，伴随着长长的叹息。
侯成哲又坐下来：“那现在怎么办？”
黄国正一瞪他：“刚才答应的时候不说怎么办，现在问我？你是领导，你说怎么办？”
侯成哲说：“要不，我给程书记汇报一下？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
“事情就是这样了，后来他们去找了程书记，老程只是和稀泥。他也不知道侯成哲做事那么没有方法，居然把露脸机会给浪费了。后来老程还是去找了唐泽深。”
几个年轻人开小会，包打听苏长辉绘声绘色地跟苏小叶他们说着八卦。
唐泽深，是他们正儿八经的直属领导，最近却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神秘。
田凤仪问：“为什么要去找深哥？”
“因为他有办法啊。”苏长辉神神秘秘一笑，“在这个镇办里，最有办法的人，就是深哥了。”
苏小叶暗暗咂舌，她觉得黄国正和陈贵已经很厉害了，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现在黄村的青苗赔偿工作全部完成交了地了。
苏长辉伸了个懒腰：“到点儿喽——下班！”
走到室外，一轮弯月在东边若隐若现，和夕阳交相辉映。这个春天雨水很少，唐泽深说，怕今年的荔枝龙眼收成不好。
这两种当地特产的水果对雨水要求都苛刻，多了少了都不行，还分大小年。但雨水少的话，到冬天杨桃可以收很多，也甜。农民算有个盼头。
这些知识，都是下乡之后耳濡目染学会的。
之前苏小叶只知道水果店里的荔枝龙眼多少钱一斤，妃子笑最便宜，遇到大年卖2块钱一斤也试过。桂味贵一些，最贵的是黑荔枝和‘挂绿’。味道却以桂味为上佳，皮薄，核小，一口吃下去一包蜜。
想到荔枝……苏小叶馋了。
路过水果摊时特意过去瞄了一眼，荔枝没上市，枇杷倒是还在尾市。这边水果店里的枇杷不是那种个大得近乎虚假的泰国枇杷，还是原产本地大小不一的白皮枇杷。
买了两斤枇杷，回家。
她耳上挂着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左手百无聊赖在墙壁上划拉着，新粉刷的白墙留下一道长长的浅浅指甲痕。
站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平台，小叶抬头，看到502门口开着。
唐棣威和唐泽深并肩从屋子里走出来，和她打了个照面。
唐棣威看了一眼苏小叶，很尴尬。唐泽深却惊讶地开口：“苏小叶？你也住在这里吗？”
他的意思应该是“你也住在这栋楼”，苏小叶脑子一空白，鬼使神差地交代了：“嗯，是的。这是我家。”
唐泽深抬高眉毛，似笑非笑地看向唐棣威。
唐棣威耸肩：“没错，我们是合租室友。”
苏小叶这时候才回过味来，脸一下子涨红了。
“呵呵……没事没事，分摊房租很正常嘛！”唐泽深乐呵呵地说，“我们出去一下噢！”
苏小叶低声答应了。
他们两个下楼梯，小叶上楼梯。
她和唐棣威擦肩而过的时候，胳膊一紧，被唐棣威抓住了。苏小叶回过头看唐棣威，正好对上唐棣威的视线，她心跳一阵加快，做错事般迅速低头。
唐棣威说：“不用留门给我。”
苏小叶狂乱地点点头。
以至于回到家里坐下，才后知后觉想起：这俩货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
李嘉明还真的在农场里安营扎寨了，唐泽深和唐棣威把车子开到家明农庄门口时，老远看到红砖房子里透出灯光。屋外空地上还扎着一个野战帐篷。
唐泽深把车停在路边，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一口：“抽完这支烟再进去吧？”
“你想让我怎么和他谈？”
“装个逼把他吓走就行。反正我们不怕告，地是一定不能给的。给了所有人都违规，吃不了兜着走。”唐泽深说罢，又狠狠吸烟，两三口就把一支芙蓉王到只剩离烟蒂一厘米长，扔在地上。
唐棣威一直保持着看李嘉明房子的姿势，说：“听小叶说，人也必须搬走？”
“对。”
唐棣威打开车门，下车：“那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赶紧进去跟他扯完，我还想回去睡觉呢！”
唐泽深跟在他身后下了车，边走边问：“我还不知道你和苏小叶是室友？什么时候搞在一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