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俄罗斯国家形象的人格化

千年之交，当普京接替叶利钦登上总统宝座时，俄罗斯正处于一个十字路口，超级大国的荣光早已消散，社会失序、市场野蛮发展，严重的社会危机引发了政治危机，俄罗斯出现权威真空，9年之间总理职位的人事更迭高达7次。当时很少有人看好普京的政治前景，普遍认为他也将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和经济、政治改革失败的替罪羊。然而普京却令人刮目相看，他上台后整合各种政治力量，迅速掌握权力，形成了与前任不同的强硬、果断、干练的执政风格。普京曾借用斯托雷平的名言向民众承诺：“给我20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如今14年过去，尽管俄罗斯社会发展仍存在很多问题，但普京的豪言壮志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实现了。他成功提振俄罗斯经济，对外强力维护俄罗斯的主权与利益，给国民带来信心和荣耀，重塑了俄罗斯的强国形象。

“普京将处于混乱中的俄罗斯重新带回世界强国之列，取得了非凡的领导成就。普京代表的是稳定，比自由重要的稳定，比选择更重要的稳定，是俄罗斯百年来不多见的稳定”——这是《时代》周刊主编施滕格尔对普京的评语，正因为此，普京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2007年度人物。国际社会对普京形象的肯定，是对普京在带领俄罗斯走出苏联解体困境的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承认，也是对俄罗斯发展状况的肯定。

在俄罗斯国内，普京的形象获得巨大成功。俄罗斯列瓦达中心在普京执政期间（包括总理任内）进行的持续14年的调查数据显示，普京的支持率一直在60%以上，2008年更是达到巅峰，有83%的受访者给出了满分（10分）^[3]（见表5—1）。

表5—1 俄罗斯民众对普京的支持率（%）

普京带领俄罗斯从危机中走出来的功绩为其赢得了巨大的声望，带来了尊崇的地位。正如韦伯所言，“在经济、政治的危难之时出现的领导者，已经超越了被任命的官员的范畴，而是特殊的、被设想为天赋的体现者”。^[4]普京作为领袖的权威正是在此基础上形成的。被普京鲜明的个人性格和杰出的政治功绩所吸引，俄罗斯人不仅服从于普京的总统职位带来的强制性的影响力，也服从于其个人魅力。法国学者迪韦尔热认为，真正的领袖就是“由于威望和个人影响而被人服从的人”，如果说普通的掌权者拥有的是其职位带来的权力，那么领袖在这种合法的权力之外，还具有独特的风度和吸引力，即领导魅力。^[5]

在普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个人威望正是其力量的源泉，来自其个人感召力的影响和其职务带来的权力融合在一起，使其成了“法理型权威”和“超凡魅力型权威”^[6]的结合。2008年卸任总统是对普京魅力的最大考验，事实证明，在离开正式的权威职位后，普京依然能控制政治局面，保持在民众中的高支持率，并在挑选继承人的问题上拥有巨大的影响力，梅德韦杰夫正因为是“普京指定的继承人”才获得了民众的支持。即便是2011年年底俄国杜马选举后，俄罗斯国内开始了一波反对“统一俄罗斯党”及其领导人普京的浪潮，反普京的抗议集会频繁出现在莫斯科的街头时，普京在俄罗斯的影响力仍然不容置喙，总统选举前，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的民调显示，普京的支持率达到58.7%至66%，远远领先于其他竞争对手，最终普京以63.75%的得票率赢得总统选举。

“超凡魅力”（Charisma）^[7]一词在当今社会已经很少具有其最初的神秘色彩，更多时候指个人的魅力吸引、情感感召、说服力等，“这种能力一部分取决于天生的个人特性，一部分取决于后天习得的技巧，还有一部分则取决于社会和政治环境”。^[8]那么，普京的魅力来自何处？他的哪些个人特质为俄罗斯人所爱戴？为了维持这种魅力，普京采取了哪些举措？俄罗斯的社会和政治环境又对普京现象产生何种影响？要分析普京的形象，只局限在形象塑造策略方面是不够的，在各种精心设计的形象宣传的背后，我们还应该思考，俄罗斯的这种“国家形象人格化”现象，以及普京长期保持“超凡领导地位”会不会导致“个人崇拜”的产生？这对俄罗斯的政治文明发展又会发挥什么样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