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位太监:赵高 开山立派,宦官弄权第一人
- 中国古代六大太监就是会玩权
- 忆曲哼歌
- 61547字
- 2019-07-19 01:26:22
他有着一个跌宕起伏、异常曲折的传奇人生。他伴着秦始皇走完了人生旅程。在此期间,他见证了大秦统一六国的历史时刻,也见证了中国第一个封建王朝的诞生。是他加快了秦国走向灭亡的脚步,又是他让“太监”这两个字从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可抹去的污点。
赵高,他为中国的太监开宗立派,成为中国历史上宦官弄权的第一人。但伴随着秦国的灭亡,他的骂名也永远铭刻在了历史的轨迹中。
人物档案
姓名:赵高
绰号:赵老师
籍贯:河北邯郸
生卒年月:公元前271年(笔者推断)——公元前207年
生辰八字:不详
属相:虎
家人:弟弟赵成、妹夫阎乐、其余不详
个人爱好:弄权、弑杀
行事特点:文武兼备、诡诈狡猾、深藏不露、心狠手辣
人生格言:有仇不报非君子。
曾侍皇帝:秦始皇、秦二世
最高官爵:秦朝丞相
升迁履历:
秦始皇时,被任命为中车府令,兼行符玺令事。
秦二世即位,被任命为郎中令。
秦二世后期,被任命为中丞相。
得意的事:指鹿为马
失意的事:被俘入秦
死因:因罪恶滔天、人神共愤,被子婴等人乱刀砍死,诛三族。
历史评价:宦官弄权的第一人,阉党的开创者,亡秦的关键人物。
引子
阉奴久矣擅秦权,
鹿马欺君亦热然。
辄向望夷行弑逆,
此身不杀是无天。
这是宋朝诗人徐钧所作的一首诗,名为《赵高》。诗中充分表达了他对秦朝大太监赵高的痛恨。宋朝距秦朝相隔上千年,诗人还有如此心结,充分说明了“赵老师”作为中国宦官弄权第一人,对后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赵老师”是个怎样的人?他又是如何“擅秦权”,如何“欺君”,如何“弑逆”的呢?请看后文……
第一节 秦宫喋血
众怒下的亡魂
时间:公元前207年9月的一天。
地点:位于秦国国都咸阳城内的斋宫。
事件:一位花白头发,身材微胖的老人倒在大殿正中的血泊之中。
经鉴定:死者姓赵名高,性别曾为男性(请注意),年龄大约在65岁左右,身上有多处刀伤,致死主因疑为脏器及主动脉破裂造成大量失血。
综合现场勘查及对现场遗留脚印的取证分析,可以得出结论:此血案为团伙作案。另据目击者称,他在殿外打扫院落时曾看到被害人从甬道经正门进入大殿,随后他听到数声喊叫。
现经排查已锁定犯罪嫌疑人四人,他们分别是即将登基为王的子婴、子婴的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叫韩谈的近侍。
这是两千二百多年前发生在秦朝的一幕血案,历史上最著名的大太监之一赵高成了这场血案的唯一受害者。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两千多年,但是我们仿佛仍然能够感受到血案发生时的那种血腥与残酷。
是什么原因让赵高当场惨死,又是什么原因能够让即将登基的子婴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近侍对这名已近古稀的老人下此毒手呢?
原因似乎有点出人意料,但归根结底只有三个字:他该死。
可以说他的死在当时是件大快人心之事,以至于消息传出后天下欢腾,人们在坊间奔走相告,击掌相庆。
能够犯下如此众怒,达到“一人之死而成为万人之快”的境界,恐怕当时只有赵高赵老师能够做到。
可以说,赵高性情凶狠毒辣、阴险狡诈,又因杀戮太重,犯下众怒,死于非命也是他罪有应得。
但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善”,赵高亦是如此。
他从一个品学兼优的神童、少年,到后来纵横沙场的铁血战士,再到待人宰割的败军俘虏,直到成为叱咤秦朝政坛的权奸巨宦,而后又成为这众怒之下的惨死亡魂,他的人生充满传奇,他的故事充满离奇,他的遭遇充满惊奇。
一个人从善良到邪恶的蜕变是一个复杂“工程”,要了解赵高惨死的原因,我们应该从头说起……
人生从希望开始
公元前271年9月,此时正是七国并立下的战国末期,赵国都城邯郸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但突然有一天,伴随着城内一户人家传来的一阵婴儿啼哭声,本来烈日当空的天气瞬时间乌云密布,尔后雨水如同挣开铁链的野兽一般倾盆而下,让早已干渴的城市痛痛快快地饱饮了一顿。
大家都有所耳闻,在中国的历史记录中,大凡有大人物降世总是伴随着一些奇特的非自然现象的发生,譬如瑞光浮现、紫气满屋、突然雷雨大作等,其中以雷雨大作较为常见。所以人们常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突然咔嚓一个大闪雷,谁家那个小谁诞生了。
这次也是如此,而把这场大雨带到这个世间的大人物就是那个刚刚降生的男婴。
由于此时城外庄稼粟米杆已经长到了最高位置,马上要到收割的季节了,所以这户人家的赵姓男主人索性给这个孩子起名叫做赵高,除此还寄托了这名父亲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日后能够在赵国仕途中步步高升之意。
他此刻并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日后仕途不仅步步高升(虽然不是在赵国),而且还为一个政治门派树立了一座划时代的“丰碑”(虽然这个政治门派并不光彩),成为史书中最耀眼的人物之一(虽然是负面人物)。
这个政治门派叫做阉党,而他的儿子赵高就是中国历史上宦官弄权的第一人。
赵高,生于赵惠文王二十八年,男性(降生时为男性,后因一次意外,经历了一次不情愿但却很成功的手术变成了阴阳人),其父老赵(笔者在这里对其父的称呼)为赵国一个官职卑微的文法官吏,母亲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妇女。
但这个低级官僚家庭与其他人家不一样,虽然日子过得较为清贫,家室却甚是显赫,因为他们是王室。也就是说,他们家是赵王的亲戚。
既然是王室亲属,老赵为何只混到一个低级而不入流的官职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赵王的远房亲戚。所谓远房,也可以说是赵国王室八竿子才能打得到的亲戚。
至于老赵是赵惠文王太爷爷家二小子的侄子的外甥,还是赵惠文王太姥爷家表孙子的侄子的儿子,这些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亲戚太远,赵王连这个亲戚的存在都不知道。
原来老赵的祖上和赵王室、秦王室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当时战国七雄(齐、楚、燕、韩、赵、魏、秦)鼎立时期,你征我伐都是家常便饭。今天我看上一块地皮所以派兵打劫你,明天你看我不顺眼又派兵打我,但总是这么打,拼的是家底,长此以往,大家都很累,伤不起啊。
一些国家之间为了换取相对时期内的和平以加以喘息(缓过来再打),又要让对方相信我明天一定不会在你背后捅一刀,两国间常要派一名公子,也就是君主的儿子,前往对方国家做人质。而老赵的祖宗就是前往秦国做人质的那位赵国公子。
当时的各国国君并不傻,他们指派的儿子都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都属于“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一种。“以后气不顺打起来,死了也就死了,反正我儿子多的是”。
老赵的祖先也是如此,故而后来虽然老赵的祖宗辗转回到了赵国,但他的后代与王室的关系越来越疏远。父亲生儿子,儿子生孙子,孙子生重孙子,就这样一代代人繁衍下来,到赵惠文王这一代,赵王的亲戚已经数不过来了,他哪还能顾得上老赵这个小吏。
话虽如此,老赵对自己的这段家世还是相当自豪的,逢人便说“我和赵王是亲戚”之类的话。即使赵王不认他也好,他自己毫无成就也罢,但他认为,只要他的儿子们当中能有一个人日后出类拔萃,就可以让人们重新对他们家刮目相看,他也就无愧于赵氏祖先,无愧于历代先王了。
赵高的降生,又使他多了份希望,他满怀欣喜地看了看产婆手里还在啼哭的婴儿,对自己的儿子笑了笑,也许是得了一个儿子让他太过兴奋,兴奋得对孩子他娘连看都不看一眼,然后就转身出门,在邯郸城内泥泞的道路上一路小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了主管王室家谱的宗室署登了记。
起初宗室署的人看到眼前这个已经近似于一胎泥塑、浑身脏兮兮、进门没走几步就留下一串乌黑的草履泥印的人,差一点把他轰了出去。老赵好说歹说才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当他看到宗室署的人在一堆竹简的底部费力地找到了那份属于他们家的家谱,最后在老赵的名字下面又加上了“赵高”两个字后,他满意地走了。
一路上他脸上得意的笑容让路人看了都觉得此人一定是中了彩票,而老赵哪里还留意别人那诧异的眼神,他在心里仍然默念着:高儿,你就是我的希望。
其实,老赵之所以对刚降生的赵高给予较高期望是有原因的。
在赵高出生前,老赵已经有过两个儿子。不幸的是老大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老二在两年前虽然已经十几岁,但从来不会把父亲的教导放在心上,每日只知道游手好闲。
老赵自知他不会有什么出息,更谈不上成得了什么大气候,后来索性把他送到军营当了名士兵,希望他能够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价值。
老赵这一送不要紧,他亲手送掉了儿子的性命。这事我们还得先从当时的历史形势说起。
战国中后期,经过连年征战,秦国国力已是大不如前,全国人口也日益减少,到秦孝公时,国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这时一个叫商鞅(名气挺大)的人从魏国逃到秦国,为秦孝公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变法。
他提出了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统一度量和实行郡县制等一整套变法求新的发展策略,深得秦孝公的信任,秦孝公任命他为左庶长(相当于总理),开始变法。
上有秦王撑腰,下有百姓支持,虽有贵族势力和守旧势力从中作梗,但他是从魏国逃到秦国的,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一个有志青年还怕你们这帮社会蠕虫吗?”
于是商鞅在秦国开始大显身手,虽然搞得秦国上下乌烟瘴气,把那些阻挠他变法的人折腾得鸡犬不宁,但他的变法确实让秦国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秦国的经济迅速发展,军队战斗力不断加强,兵士个个如狼似虎,斗志昂扬(因为表现好奖励多),秦国犹如睡醒的雄狮一般,突然发展成为战国后期最富强的封建国家。
但秦孝公死后,坚强的商鞅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道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被他折腾得够呛的秦国贵族势力对他进行了无情的清算,他最终被秦国守旧派所杀。
人虽被杀,但其变法一直延续下来,以至秦国兵强马壮,对列国虎视眈眈。
这时候,列国已经发现苗头不对了,怎么可能眼巴巴看着秦国日益做大呢?所以他们绞尽脑汁,在本国进行各种各样的变法与实验,妄图取得同样的效果。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赵国的赵武灵王想来想去搞了一个“胡服骑射”政策。
改革的中心内容是穿胡人的服装,学习胡人骑马射箭的作战方法。其服上褶下袴,有貂、蝉为饰的武冠,金钩为饰的具带,足上穿靴,便是骑射。为此,他力排众议,带头穿胡服,习骑马,练射箭,亲自训练士兵,使赵国军事力量日益强大,而能西退胡人,北灭中山国,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其实,“胡服骑射”政策说简单点,就是变换打仗方式,让战马起到更大的作用,让衣服更加轻便,好便于士兵在战场上施展拳脚。
这个政策归根结底地来说,还只是限于军事上的改革,而不是像秦国那样在经济与政治体制上去除旧立新。所以,赵武灵王只能让赵国在表面上抖抖威风,其实赵国“肾虚”的表现还是很明显的。
虽说如此,经过这种政策的延续,赵国还是“君臣睦”、“将相和”,成为战国七雄中唯一能与秦“叫板”的国家。
大背景介绍完了,咱们看看老赵的二儿子是怎么说没就没的。
就在赵高降世前八个月,秦国客卿范雎向秦昭襄王献“远交近攻”之策,就是让秦国与远方国家结盟,集中力量先打败邻近的国家,再逐步兼并其他各国(远的够不着,容易让人家抄后路)。秦昭襄王以范雎为客卿,并采纳他的建议。
当秦昭襄王摊开当时的“世界地图”仔细揣摩谁是“近攻”的对象时,赵国很幸运地(其实是最为不幸)映入了他的眼帘。
秦昭襄王思索着,自从自己的太爷爷(秦孝公)起用商鞅变法以来,连横破纵,外交连连得手;旌旗麾指,铁骑驰骋,军事胜利捷报频传。近一百年来,蚕食缓进,重创急攻,破三晋,败强楚,弱东齐,构成了对山东六国的战略进攻态势。在秦国的咄咄兵锋面前,韩、魏曲意奉承,不值一提。南楚自顾不暇,东齐力有不逮,北燕无足轻重。只剩下挨着秦国的……
赵国,你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喽。
公元前271年(这是第二次正式提起),秦派兵攻赵,攻取刚、寿两城,杀了赵兵三万四千人。
本来两国交战,死伤在所难免。但很不幸,赵高的二哥恰恰是那三万四千分之一。他那时正驻守寿城,刚刚读完从邯郸寄来的竹简(书信)。信的内容无外乎“父亲希望你能建功立业,光耀赵氏门楣,另外你母亲又怀上了”之类的话。
前面那句话他早已听腻了,只当老头子又闲着没事磨牙,但后面那句话他倒是很注意,“又怀上了?老头子宝刀不老啊!”
可正当他思索“母亲这次怀上的是自己的弟弟还是妹妹”这个问题时,秦兵来了。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消息传回邯郸,赵高的母亲还在十月怀胎之中,赵高此时在娘胎里刚刚学会“倒立”。老赵悲痛不已,一个本来算不上什么希望的希望又破灭了。
但老天还是没有亏待赵家,赵高带着赵家的历史使命来到了这个世界,来到了老赵的面前。而且让老赵应该感到自豪的是,这个叫赵高的儿子,日后的成就居然能够远远超过他的预期,甚至取得了流传千古、遗臭万年的“骄人”业绩,这一切的一切实属得来不易。
第二节 志通四海
神童是怎样炼成的
赵高带着父亲的期望度过了一岁、两岁、三岁的幼年时光,这三年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轻松快意的时光,因为他不用学习任何东西(想学也学不了,岁数太小),不用背负太多责任(还不懂事),不用去面对这世间最纠结的东西——情感(他不早熟)。
就这样,赵高从一个呱呱哭闹的婴儿成长为一个沉默少言的四岁孩童。从这一刻起,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截然不同了,因为他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老赵看到儿子已经到了可以施教的年龄,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知识,自己所掌握的一切技能,全部教授给他。
你可不要小看老赵的本事,他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文法官吏,没事记记审案经过、案件详情什么的,但他对赵国以及各国的刑法可以说是烂熟于胸。
那时候,各国法令庞杂无序,能够做到通晓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更何况做到言之有据、用之有理。如果换做今日,老赵的能力丝毫不亚于一位职业大律师。
更重要的是,老赵怎么说也是王室后人,赵国王室向来注重文化修养和各派学说的研习。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代人,虽然老赵已经成为了不入流的王室成员,虽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但老赵小时学到的绝不仅仅是市井人家所能学到的知识。
赵高也是如此。
他不但学习了父亲的全部知识,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四岁开始学习背诵诗经典籍,六岁时已经能够做到出口成章、引经博典。七岁时他开始熟背赵国律令,八岁时他已经练得一手好字,小篆写得精致秀美,规整无比。
如果让赵高坐时间机器穿越到今天,他就算不是一个神童,也是一个样样出众的优等生。
只是,有一样赵高没有学:武艺。
在他看来,赵老二(他二哥)的教训就是只重武而不重文,所以只能拼死沙场(事实上没有拼就挂了),而不能在赵国的仕途上有所作为。而赵高要做赵国明日的栋梁,指挥武将的文臣,所以他对学武根本就是嗤之以鼻。
“什么狗屁武艺,你练得再努力,练得再好,也是一枚棋子而已。”
赵高认为有那些时间还不如去专心研修文化知识,提高自身的文化素养。当然,这也正是他父亲所期望的。
老赵看到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优秀,不由得心花怒放、骄傲不已,所以他出门总是带着赵高。无论上谁家串门,到谁家做客,他总要领着他的儿子。
不为别的,就为了让自己脸上有光,让旁人看看我赵家人流的血是不是先王一脉,我赵家的孩子是不是与众不同、“白里透红”。
而赵高清秀的模样、温文尔雅的举止确实让他的父亲获得了回报,每逢客人来访或者在路上见到他与他儿子,总是会对赵高夸奖一番。譬如“你儿子真有出息”,“你儿子果然聪明过人”(有可能不是发自内心的)等等。
赵高每次听到他人对自己赞美的话从来都不做声,只是微微地笑一下。其实,他骨子里也很骄傲,甚至有点轻狂。
“还用你说,我是谁啊,我是赵国王族。”这是他内心,也可以说是一个才子的内心最真实的表露(受他父亲影响颇深)。
装清高没好处
赵高是优秀的,也是会骄傲的。现在流行的一句话说得好:爱装者必削之而不亦惯乎。于是八岁那年,赵高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
说来很简单,也怨不得别人。每当赵高以一个才子的身段亮相于街市时,最看不惯他的当属他邻居家的那几个孩子。
这几个孩子平日总是混在一起。他们也曾想找赵高跟他们一起玩,可是赵高看到他们时却只是昂起头像没看见一样过去,意思是,“告诉你们,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前途很光明,你们一边凉快去,别来烦我。”
人家好心好意想跟你玩,你不玩也就算了,每次还装出一副多么了不起的样子,对人不理不睬,甚至藐视人家的存在,这还了得。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这几个孩子的家长每次教育孩子时拿出来的正面典型教材都是赵高,“你看看人家赵高……”“你要有人家赵高一半出息的话……”
知名度太高就容易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更何况这种知名度是强行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隐患就是这么埋下的。
于是那几个气愤的孩子经过多次“研讨”,最终制定了一套切实可行且效果显著的“战斗方案”,他们决定教训一下这个“目无我辈”的家伙。
这几个孩子自然不知道赵高的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就算知道,出了事也是大人们之间的事,算不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小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终归还是算错了。
一天中午,太阳爬到天空中最高的位置。烈日炎炎下赵高家门前小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赵高像往常一样,在学习了一上午后,出来透透风、散散心。
他一个人沿着家里的夯土院墙走着,过了两户人家右拐不远处就是他经常小憩的地点——一片不大的空地上挺着几棵老槐树。
他总是略有所思地来到这里望望天,看看周围的景色,以便让自己紧张的思绪能够得到些许平静。
这一天也是如此,可是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当他刚要往右拐的时候,前面突然有两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挡在面前。
他像往常一样冲那两个“拦路狗”抛去了轻蔑的目光。
但与往常人家乖乖让路不同,那两个孩子死死地盯着他,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赵高虽然才八岁,但他知道,与往常不同的事情总是有着与往常不同的结果,所以他有些害怕,转过身就想往回走,可他刚转身,又有两个孩子挡住了去路。
这四个孩子赵高自然认得,都是他讨厌的类型,都是他鄙视的对象。但今天,由不得他那么张狂了。
这四个孩子把他围住后,赵高刚想仰脖高喊一声“你们想干……”
话才说到一半,不知哪个孩子的小手那么快,一拳打到他的脸上。赵高疼得想叫却叫不出声,还没等他的手从疼痛的脸上拿开,又是一脚踢到他的肚子上。
赵高不是傻子,挨打了哪能不还手,可是他刚想起身报复,一顿拳打脚踢扑面而来,打得他招架不得,只有捂着喊“啊”的份。没办法,谁让你长了一副文质彬彬的体格,一点都不硬气呢。
小孩子打架咱们都看过,但是两千多年以前小孩打架可不会像今天这么文明,那时候孩子都立世早,十岁就能上阵杀敌了。赵高的这几位冤家虽然不是学武的,但一个个也不是善茬,打起架来不会手软。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赵高的母亲见自己的儿子还不回来,心中起了嘀咕。她打开大门左顾右盼,大喊了几声:“高儿!高儿!”不见回音,知道有事发生,于是她来到了这片空地,当她看到赵高第一眼时,心中的不安终于如释重负,赵高静静地坐在树下。
但当她由远到近看到赵高第二眼时,她不由得把心提到嗓子眼。因为她看到赵高衣衫不整。桑麻做的绣袍,袖口已经被扯开,赵高的眼睛旁青一道、紫一道,还有两块不大不小的血肿。脸蛋像火堆一样通红,两眼底下还清晰可见有两道白色的长印,想必是眼泪干涸后的印记。
赵高的母亲看到儿子如此狼狈相,不由得心酸不已,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流出了慈母心疼的眼泪。赵高在母亲怀里,眼睛依然一动不动,除了愤怒、无助、伤心、疼痛,更多的是疑惑,因为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啥打我?
赵高的父亲晚上回来,听到了妻子的诉说,他当然不能坐视不管,“我老赵家就剩这一根独苗了,还差点让你们削残了”。于是他把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叫到一起,意思是“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们说该怎么办”。
那几个家长本来也不是什么草民百姓,都是乡绅大户,对这个所谓的末流王族一点都不感冒。有什么好怕的呢,本来赵王都不认你。但对于老赵所从事的营生,他们不得不有所顾虑。要知道,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懂法律的人——律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这几家人一同向老赵和赵高赔礼道歉,并表示自己一定严惩“凶手”,但老赵怒气难消,看到如此局面,那几个大人也只有现场“大义灭亲”了。他们当着老赵一家三口的面狠狠地“教育”了一下自己的孩子,顿时老赵家里狼哭鬼嚎,如杀猪一般。
那几个孩子也算罪有应得,他们算到了这是大人的事,却没算到大人的事是因为你们而起,所以这顿打是跑不了了。
老赵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自己流淌着王族的高贵血统”,理应大度一些,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当这些人像兔子一样迅速在赵家消失以后,赵高突然跪到了自己父亲面前,说出了八年来他说过的最有力的一句话:
“父亲,孩儿要学武。”
老赵忙扶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心里不是滋味,心想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早学武,挨打的就有可能是那四个小子。
老赵并不知道,赵高虽然只有八岁,但他已然有了心计。他不想做一个弱者,他要做一个强者,他要报仇。他通过这次挨打事件深深地体会到:想要有所作为,必须学会保护自己,文虽能兴志,却不能保身。
“我要学武,以后谁也不能欺负到我,我要出人头地,必须要让别人心服口服。”赵高的心里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些想法。
可以说,他想得并没有错,只是他自己所想的人生和老天爷为他设定的人生并不太一样,赵高此时不会知道,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老天为他设计的人生其实很精彩,精彩得连两千多年后的人们也在阅读他的故事。
第三节 家事跌宕
青春的异样萌动
转眼间,赵高已经快十岁了。他的这个十年与其说是他自己“奋斗”的十年,不如说是他的父亲老赵为他谋划的十年。
十年间,老赵用尽心血,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一个文武全能的英俊少年。虽然那时候“武功”这个词还没流行,但两千多年前所说的“武”其实就是实用的近战搏击术。
赵高从八岁开始跟随老赵一位在赵国军中当过卒长的朋友学武,一年多的时间,剑戟钩叉各种武器的使用方法,赵高已经能够做到能用、会用的程度,虽然称不上得心应手,但跟人比划两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到十岁的赵高已经相当自信,现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了(他自己这么认为)。他此时除了拥有了一份自信外,还多了份期望,一份大男儿理应得到的期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前不久,他的父亲老赵为他定了一门亲事。
请大家不要吃惊,我们古代老祖先的婚恋观、家庭观是比较简单的,如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大逆不道、私订终身的,一般情况下婚姻都是由父母做主,男子十几岁就可以娶妻成亲了。
所以如果你走在两千多年前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孩子怀里居然还抱着一个婴儿时,你一定要保持镇定,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因为在当时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赵高虽然那时只有九岁半,但老赵“下手”已经够晚了。这与他的眼光高不无关系。毕竟自己是王族出身,怎么样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才好。经过一番细致的调查与前期准备工作,他决定让赵高与他上司的朋友的闺女阿离定亲。
本来阿离的父亲看不上赵高他们家,人家的官职毕竟比老赵高出很多,而且老赵家的生活水平着实不高。但他却经不起老赵上司的软磨硬泡,老赵的上司愣把老赵这个末流王族说成是一个“潜力股”。
阿离的父亲也盘算着,自己的官职虽然比老赵大那么两级,但他毕竟是赵王的亲戚,也许哪天赵王打个喷嚏突然想起有这么个亲戚,他就成了赵国王宫里的红人,自己也好借力攀云梯不是,所以阿离的父亲也就勉强答应了这门亲事。
亲事虽然答应了,但是阿离的父亲又增加了一个附带的“保险协议”:阿离和赵高可以两三年后再成亲。
请不要误会,他这并不是出于厚道,想让老赵家有时间慢慢准备彩礼(老赵家的日子挺苦)。而是他想让赵高这几年在事业上取得点成就,否则他随时都有可能毁亲。由此可见,狐狸还是老的奸,官大智商确实高啊。
原先虽没有约会这一说法,但已经定了亲的赵高还是能与阿离见面的(必须有大人在场)。阿离此时比赵高小一岁,才八岁上下,但已经是秀外慧中,小姐打扮。整齐的发髻下面总是留下一绺青涩的发辫(很时尚),脸颊上涂抹着淡红色的胭脂,使年纪轻轻的她显得楚楚动人。
赵高每次看到阿离都热血沸腾,有种说不上来的冲动(虽然他只有九岁)。但他明白,没有作为,眼前这位小姐是不会走进自己的家门的。于是他开始更加的努力,更加的勤奋。一直勤奋了几个月……
长平丧父之痛
赵高十岁这年(公元前262年),此时已是赵孝成王四年、秦昭襄王四十五年,一件大事发生了。赵高的父亲老赵被迫手拿起武器,走上战场,成为了赵国一名普通的士兵。
为什么连老赵都去参军,为什么赵家突然出现如此的变故?原因我只能归结为一句话,也是我想对两千多年前的老赵说的一句话:乱世之中无安定,苟能长命尽天怜。
前面说过,赵国早已成为秦王眼中的猎物,只是赵国国力在除秦国外的六国之中属于头号强国,所以两国连年征战总是你今天进一尺,明天我又被迫退一丈,就这样不痛不痒地打了十年。秦昭襄王受不了了,自己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的老人家了,再不有点作为,怎么进太庙和老祖宗见面啊。于是他把他那“远交近攻”的进程加快了。
正当秦王找不到修理赵国的借口时,戏剧性的一幕诞生了。赵王帮了秦王的忙,让秦王成了这场历史大戏中当之无愧的正面男一号,而赵王自然成了反面男一号。
历史记载,秦昭襄王四十二年,秦出兵讨伐韩国,韩国哪是秦国的对手,所以秦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韩的少曲与高平两个地方。秦昭襄王四十三年又攻取韩的陉。四十四年秦攻取韩太行山以南的南阳地,企图截断韩的上党与本土的联系。四十五年攻取韩国野王等十座城池,把韩国的上党与本土联系完全截断了。
傻子也能从中看出,秦国这次是有企图、有预谋、有组织的武装夺地,否则有谁能够在几年间连续使出这套“组合拳”攻击同一个国家。
秦国割断上党与韩国联系的消息传来,韩国朝廷上下一片惊恐,赶忙遣使入秦,以献上党郡向秦求和。韩王的小算盘打得还是很快的,态度再不主动点,上党不但没了,韩国本土也危险了。然而,也不知道是韩国的上党太守冯亭与秦国有仇,还是他本来就看秦国不爽,说什么也不肯将自己管辖的地盘归入秦国,而是做出了献上党之地给赵国的选择。
冯亭这个人与其说是宁死不屈,不如说是奸猾狡诈。他葫芦里卖的药相当明确:转移秦军锋芒,促成赵、韩携手,联合抵御秦国。
赵孝成王眼见有一块大肥肉主动送上门来,干吗不吃。所以他接受平原君赵胜的建议,欣然受地,并派赵胜前往接受上党,将上党郡并入自己的版图。冯亭也被赵孝成王封为华阳君,食万户城三座。
从人家手中抢东西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也许赵王后来有点做贼心虚了,他连忙派廉颇率军驻守长平,以防备秦军来攻。
当上述这些消息传到秦昭襄王耳朵里时,他顿时抓狂了,据说把眼前的饭桌都掀了。自己打了好几年仗好不容易争来的肥肉眼看就要到嘴边了,却让赵国咽了肚,这让秦国有何颜面面对其余五国,让秦王的脸面往哪放。
“既然你赵王不义,就别怪我秦王不仁了。”
于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一场最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战役)就因为赵王“嘴馋”爆发了,历史上称这次战争为“长平之战”。
赵高的父亲老赵在长平之战爆发不久就被召唤进入军中效力。这并非赵王想起了这位远房亲戚,想给他个表现的机会,增加一下履历,进而提拔他。而是这场战役太大了,大到调集赵国上下所有兵力还不够招架的局面。因此,所有赵国壮年都得忘记自己的小家,扛上武器去战场上保卫赵国这个大家。
由于赵高未满十岁,逃过一劫。他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丝毫没有意识到父亲前方的道路有多么的凶险,只当自己的父亲出门办事,用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而老赵的想法跟儿子差不多,他在走时,不停地回头望着自己的家,看着乖儿子逐渐模糊不清的身影最终从自己的视野里渐渐消失。
此时老赵心里虽然有点七上八下,但总的来说对此次出征还是比较乐观的,因为他军中有人,收到朋友消息得知,此次跟他一起从邯郸出门打仗的一共有近三十万人,自己在三十万人群中就像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是很难被敌人发现甚至杀掉的。
不错,的确不错。
不错的是那个消息确实准确,因为三十万兵士共同开赴前线的消息可能是赵国上层故意发布的,用以壮大声势,展现赵国雄威。错的是老赵虽然是这三十万汪洋人海中的一粒石子,但他要是知道秦国的敌人是用什么方法解决掉这些人的(近似于围海造田术),他一定会选择临走时多和赵高聊聊天,交代一下身后事。
值得一提的是,邯郸出发的这三十万人只占到了这场战役参战人数的四分之一。据史料记载,这场战役赵国总共投入了近五十万人,而秦国则更多一些。说到这里,我不禁要为中国古人的魄力摇旗呐喊一番。
要知道,两千多年的中华大地上七国并立中的两个国家打一场仗动不动就用了百万以上的兵力,而此时世界上其他国家加一起才能有多少兵可用。值得一叹。
现在咱们简单说一说这场战役的经过,因为这场战役可以说改变了赵高的人生。
公元前262年秦军兵分两路,一部进攻韩国缑氏,直趋荥阳,威慑韩国,一路由秦国左庶长王龁率领直扑赵国而来。
此时赵国名将廉颇(此人的大名想必都听说过)在空仓岭一线布防,王龁率军于沁河沿线准备突击。战事是由赵空仓岭守军同秦前哨部队遭遇开始的,守军招架不住,秦军步步进逼。七月,空仓岭南北几十里防线——西垒壁完全陷落,赵军退守丹河,秦赵隔河相峙。
赵军固守有利地形,以丹河为依托,全力加固丹河防线。廉颇充分利用占据的有利地势,固守阵脚,以不变应万变,一连坚持数载,实力强而急于一战的王龁却一筹莫展,始终不能跨越丹河一步。至此,战争进入不分胜负的胶着阶段。
廉颇老将军的大名对于我们今天的人来说也是如雷贯耳,更何况当年。秦军的将领掰着脚趾头掐算着怎么拿下河前这座营垒,却怎么也攻不下来,不但损兵折将,后方给养都很难及时供给了。这样下去岂不要吃大亏。
这边赵王也坐不住了,秦兵这次是为雪耻,有备而来,黑压压的几十万大军开到自己门口,怎么能不心慌。
关键时刻,还得看双方统帅的智慧。
赵孝成王使出了缓兵之计。他派一个叫郑朱的人到秦国议和,意思是向秦王表明,“上次上党那件事是小弟的不对,一时嘴欠,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大部队拉出来搞搞演习,抖抖威风,收回面子也就行了,双方罢兵言和,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其实,赵王自知理亏,也看到秦国对此早有准备,他用这招“求和”只不过是想重新夺取舆论上的优势,以便向其他五国表明自己的无辜与秦王的霸道,好让其余五国与自己联手,削他个稀里哗啦。
秦王哪里识不出他这套把戏,“老子这次玩真的,你当三岁小孩过家家,好几十万人搞搞演习就撤了,那我脑袋岂不是上锈了。”
历史上的秦昭襄王确实智商很高,他给赵王来了一出将计就计。
他一方面故意殷勤招待赵使郑朱,向各国制造秦、赵和解的假象,使赵国在外交上丧失了与各国“合纵”的机会,陷于被动和孤立。另一方面,又采用离间计,派人携带财宝赴赵都邯郸收买赵王的左右权臣,挑拨离间赵王与廉颇的关系,四处散布流言:廉颇不足畏惧,他固守防御,是出于投降秦军的目的,秦军最害怕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为将。
终于,凭借着这种宣传战与心理战,秦人借赵王之手,把廉颇从赵军主帅的位置上拉了下来,并使赵王不顾蔺相如(此人名气比廉颇还大)和赵括母亲的反对谏阻,任命赵括为赵军主帅。
赵括是一个缺乏实战经验,只会“纸上谈兵”的庸人。他上任后,一反廉颇所为,更换将佐,改变军中制度,于是赵军上下离心离德,斗志消沉。他还改变了廉颇的战略防御方针,积极筹划战略进攻,企图一举而胜,夺回上党。秦国听说赵国任赵括为将,立刻调整了自己的军事部署:立即增加军队,征调骁勇善战的武安君白起为上将军,代替王龁统率秦军。
为了避免引起赵军的注意,秦王下令军中严守这一机密:“有敢泄武安君为将者斩。”白起是战国时期最杰出的军事将领,久经沙场,曾大战伊阙,斩杀韩、魏联军24万;南破楚国,入鄢、郢,焚夷陵,打得楚人丧魂落魄。
只会背吟几句兵书的赵括哪里是他的对手。白起到任后,针对赵括没有实战经验、求胜心切、鲁莽轻敌等弱点,采取了诱敌入伏、分割包围而后予以聚歼的正确作战方针,对兵力作了周密细致的部署,造成了“以石击卵”的强大态势。
公元前260年8月,对秦军动态茫昧无知的赵括统率赵军主力向秦军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两军稍事交锋,秦军的诱敌部队即佯败后撤。鲁莽的赵括不问虚实,立即率军实施追击。当赵军前进到秦军的预设阵地长壁后,即遭到了秦军主力的坚强抵抗,赵军攻势受挫,被阻于坚壁之下。
赵括欲退兵,但为时已晚,预先埋伏于两翼的秦近三万奇兵迅速出击,及时穿插到赵军进攻部队的侧后,抢占了西壁垒(今山西高平北的韩王山高地),截断了出击赵军与其营垒之间的联系,构成了对出击赵军的包围。
另外的一支秦军精骑也迅速地插到了赵军的营垒之间,牵制、监视留守营垒的那部分赵军,并切断赵军的所有粮道。与此同时,白起又下令突击部队不断出击被围困的赵军。
赵军数战不利,情况十分危急,秦昭襄王听到赵军业已被包围的消息,便亲赴河内(今河南沁阳及其附近地区),把当地15岁以上的男丁全部编组成军,全力增援长平战场。这支部队开进到长平以北的今丹朱岭及其以东一带高地,进一步断绝了赵国的援军和后勤补给,从而确保了白起彻底地歼灭被围的赵军。
到了九月,赵军断粮已达46天,内部互相残杀以食,军心动摇,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支部队,局势非常危急。赵括组织了四支突围部队,轮番冲击秦军阵地,希望能打开一条血路突围,但都未能奏效。绝望之中,赵括孤注一掷,亲率赵军精锐部队强行突围,结果仍遭惨败,连他本人也丧生于秦军的箭镞之下。
赵军失去主将,斗志全无,遂不复再作抵抗,40余万饥疲之师全部向秦军解甲投降。这40余万赵军降卒,除幼小的240人之外,全部为白起所残忍坑杀。当然,其中也包括赵高的父亲老赵。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40多万人就这么献出了生命,我想老赵在被埋入黄土的那一刻是否还会想起他出征时心里所想:我是这30万茫茫人海中的一个石子,敌人很难……现在有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即使他是40万茫茫人海中的一个石子,他也会被敌人填埋。
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赵高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他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老赵原本想在赵高年满12岁时便豁出去这张老脸,去赵高王宫找赵王去认亲,以便自己的儿子能够投身赵国仕途,继而娶妻生子,光耀赵氏门楣。谁承想一场长平之战不但让他美梦难圆,连自己的性命也丢了,着实让人惋惜。
可以说,作为末流王族,老赵的一生是平凡的,但作为一名父亲,老赵是伟大的。他把自己所有的热量都献给了自己的儿子,把自己所有的希望也随着自己的逝去扔给了赵高。
赵高不会忘记,这个平凡而伟大的父亲从他幼年开始便孜孜不倦地对他进行教育,谆谆教诲犹在耳边萦绕,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闪过。
当他得知自己父亲阵亡的消息时,赵高已经12岁了。他此时也是一名赵国的士兵。父亲出征的两年间,他已经从懵懂的愣头小子变成了一个男子汉。他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做仇恨,什么叫做新仇旧怨。自己的哥哥被秦兵所杀,而现如今,自己的父亲也被秦国所害。母亲因为老赵的去世悲伤过度最后郁郁而终。此时此刻,赵高心中的怒火都涌上了心头,“秦国,我必将报仇雪恨。”
要报仇首先要让自己生存下去。赵国经过长平一战损失了几乎所有兵力,从此一蹶不振,再难与秦国抗衡。壮年人没了,青年人没了,但赵国还有少年男人,他们必须学会面对,面对赵国如此惨景,面对他们唯一可以选择的人生——拿起武器,去战斗。
现在赵高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那名与自己订了婚的女人阿离。
他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最后的希望、最终的寄托也将在不久的将来断送在秦国手里。
第四节 狼烟漫漫
战场上面当英雄
赵高在赵国军中苦苦过活,由于年纪小还经常被老兵欺负。所以往往有重活、累活的时候都是赵高干,有危险而紧急的任务时都是赵高上。
本来就郁郁寡欢的赵高变得愈发沉默,在他心里,这些苦痛与纠结都是秦国带给他的,这种丧失亲人、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都是拜秦人所赐。所以,他对自己干什么活,吃多少苦倒是不那么在意。他在意的是何时才能够在战场上碰到秦兵,好去杀个够(他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
也许是长官看到了赵高能吃苦、好说话的脾气,也可能是听说了他那曲折迷离的家庭故事,赵高被提拔为一名骑兵,得到了自己的战马。要知道这时候,战马在赵国可谓稀缺物资,以前赵国战马遍地都是,可是随着那几十万人被埋入黄土之中,都做了“地下工作者”,想必也有十几万匹战马都随他们而去了。所以赵高此时12岁就能当上一名骑兵是非常不容易的,这跟他的奋勇与坚强的性格不无关系。
公元前259年,赵孝成王七年、秦昭襄王四十八年,距离上次长平之战的烽烟彻底熄灭才一年的时间,13岁的赵高梦寐以求的报仇机会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虽然他不知道这次不但是他报仇的时机,而且也是彻底改变他命运的转折点,但他还是很坚强地等待着秦兵的到来。
而这一年还有另一件值得提一提的大事,那就是这一年春天在邯郸城内诞生了一名婴儿,与其他婴儿的身世不同,他是秦国送到赵国的人质(公子)子楚的儿子,他叫赵政,后来我们更喜欢称他为秦始皇赵政,这是后话,我们后面再说。先来看看赵高人生的变故。
上次是长平之战,这次秦赵之间又发生了一场大战,史称“邯郸之战”,我更喜欢称之为“邯郸保卫战”。
长平之战,让赵国人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亡国之危”,即便如此,赵国还是气数未尽,苟存了下来。
赵孝成王因为一时“嘴馋”,把自己国家搞得差点灭亡,把自己的子民个个搞得家破人亡。可以想到,他内心是多么的懊悔,对于自己治国的失败又是多么的羞愤。
也许是他自小就喜欢折腾,也许是因为他被秦国的强暴彻底激怒,也可能是因为他习惯了享受刺激,他又干出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这件事虽然让他在颜面上找回了一些自尊,但却把赵高搭了进去。
秦长平之战取得胜利后,秦昭襄王接受了赵割地请和的要求。请大家不要误会,昭襄王可不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君主,上面提到过,他对大局的思考能力与判断能力相当了得。他之所以接受赵王请和的原因很简单,归根到底只有五个字:不得不接受。
原因主要有以下三点:
第一,长平之战秦虽然在最后取得了胜利,但兵力也损耗过半,国内积粮消耗得也差不多了,秦也无力进一步攻占邯郸,更别说把赵国灭了(如果现在灭了就没有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了)。
第二,秦国的士兵们常年在外作战,士气低迷,军心涣散。这一点可以理解,谁都是有家的人,提着脑袋在人家地盘上打仗,打几个月,甚至打一年还能坚持,可是秦昭襄王与赵孝成王俩人掐架一掐就是好几年,谁能受得了。另外,长期作战,战线太长补给困难。加上新占之地民心易乱,随时都有可能叛乱。
第三,虽然长平之战秦国在舆论攻势上占据上风,但长此以往,难免引起其他诸国的不满,“今天你能这么用心地对付赵国,将来就有可能这么对付我们”,秦昭襄王早已从“情报人员”那里得知,魏楚两国已经集结了大量兵力,随时准备在秦国背后给他一刀。
综上所述,经过再三考虑,秦昭襄王决定接受赵国提出的议和。但议和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作为战败国的赵国必须割让一部分领土出来作为对秦国战争损失的补偿(与两千多年后清朝末期的情节很相似)。
经过一系列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了一项和约。皆大欢喜,世界终于和平了。但和平只持续了数月。
赵孝成王在抵御侵略者的斗争中虽然失败了,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丧权辱国的罪人,否则他以后死了连和祖宗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资格都没有了。所以,他决定,毁约。这次他还吸取了教训,积极备战,以免出现上次的情况。
其实这里最可怜的是秦昭襄王,他上两次出现都是作为胜利者的角色,但他每次到嘴的肉都化为泡影,他很无辜,他很无奈,他很愤怒。
“赵王,你耍老子也不是一次了,我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发举国之兵千里迢迢到你们赵国搞了好几年军事斗争,终于打胜了,还放你一马,你居然胆敢如此戏弄于我。”
其实,这件事如果不是发生在秦昭襄王身上,安在现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要他是一个男人,他就会选择“冲动”。但还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冲动是魔鬼啊”。
在怒火中烧般的情绪干扰下,秦昭襄王决定,再次对赵国动武。但与上次使出那套组合拳的情况不同,这次秦国没有做什么准备工作,完全是领导仓促决定,下面仓促实施。
公元前259年(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元月,秦国再次集结五十万兵马,分兵三路,左路司马梗率军进攻赵国太原,并轻而易举地将太原拿下,以牵制赵北方主力不得南下;右路约十万增兵南阳,用来抵御魏楚联军;前两路其实只是配角,对赵国来说,最致命的是秦国的中路军,这一路兵马共计三十余万人,目标就是赵国都城邯郸。七月间赵之武安、皮牢,两座赵都唯一可依赖的战略屏蔽被秦的中路军攻破,邯郸于次年十月间被兵围,这年是赵孝成王八年。
公元前258年(秦昭襄王四十九年)秋,十月,秦五大夫王陵率军急攻邯郸城,秦弓弩手,将数十万支箭射向邯郸城上,掩护步兵攻城,而步兵分两队,一队肩扛云梯,强登邯郸城墙,一队推冲车直攻赵都之城门,且秦分三军不分昼夜轮攻赵都。但是一个月下来,秦军仅校官就战死五名,伤亡近两万人,而不得停下休整,转为小规模进攻以削弱赵国兵士抵抗的斗志。恰恰相反是,赵军不但英勇抵抗,而且还能一再派出精锐步兵甚至少量骑兵不断突袭秦围在邯郸的营栅,使秦伤亡颇为惨重。秦军日夜防备,士兵多有懈怠。
邯郸前线的战况飞快地传到秦昭襄王的耳中,秦昭襄王再一次到了抓狂的地步(他老人家脾气不太好),他一方面命令王陵集兵早日攻下邯郸,一方面组织援军。
收到信的王陵军于秦昭襄王四十九年,在寒风中的十二月向赵都邯郸发起第二次大规模的攻城战,但疲惫的秦军,在赵军弓弩下,多有伤亡,士卒战皆不利。这时候,赵国一反防守的架势,居然多次派骑兵出城骚扰秦军,让秦军措手不及,阵亡数千。
秦昭襄王五十年正月,将军王龁率兵十万及大量的兵备粮草到达邯郸。秦五大夫王陵即调整兵力准备向邯郸发动第三次,也是攻赵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可以相信王陵已经察觉到秦王的不满及以王龁代之的征兆,所以王陵军第三次的进攻是相当猛烈的。
但赵军依旧不屈地抵抗着,毕竟赵国人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拼死守护着自己的家乡。
十二月初,赵国人终于重新获得了生的希望,魏军八万楚军十万共计十八万兵马均已赶到邯郸外围,秦国也不断地增兵汾城以为声援,双方大战一触即发。同年十二月,信陵君指挥魏楚联军,对秦军发动了强大的攻势,魏军击于西,楚军击于东,赵军应于内,秦军三面受敌,全线崩溃。
王龁率秦军主力向西急退数百里,入汾城才稍事喘息。在邯郸城南驻防的秦军郑安平部约两万人,被赵军重重围困。郑安平部远离主力,粮草断绝,突围无望,只得全军降赵。三国联军乘胜进攻汾城,秦军大败,被迫撤至河西,夹河对峙。联军乘势收复河东六百里之地,声威大震。至此,邯郸保卫战以赵、魏、楚三国完胜秦国而告终。
秦昭襄王为他当时一时的冲动付出了惨痛代价,再一次损兵折将30余万。从那年起,昭襄王的身体便大不如前,郁郁寡欢。赵孝成王虽然通过这场战争挽回了一些作为君主的颜面,但是赵国的家底已经拼光了,再也无力抗衡秦国。
被俘获的赵人
在公元前257年,邯郸军民热烈庆祝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时,赵高此时却在去往秦国都城咸阳的路上,或者可以说他此时正在被押往秦国的路上。因为在此前一年,秦赵两军在邯郸城外搞“大联欢”时,他不幸被秦军俘获。
前面说过,在秦军企图用小规模进攻削弱赵国士兵斗志时,赵国不断派出骑兵攻击秦军。其实这时候,邯郸城内,赵国骑兵也就一万多人,而赵高就是这些骑兵中的一员。本来按他的岁数是不该被派出去担当如此重要且凶险的任务的(多半是有去无回)。但他与秦国的仇太深,想到自己哥哥、父亲都是丧生于秦国暴力之下,他绝不会甘于在城内当缩头乌龟。他要复仇,于是他主动请缨,担当出城骚扰秦军的任务。
正是赵高这种奋勇当先的勇敢精神,使他自己在一往无前的作战状态中一马当先地闯入了秦军的军营,并在进入秦营第一时间内被秦军第一个俘获。
在从马背上被打下来并让人摁在地上的时候,赵高早已从奋不顾死的精神状态中苏醒,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他浑身颤抖,双手又被反绑,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默默地等待被眼前一群群如狼似虎的秦兵屠戮。
秦军也许看到这14岁的赵兵脸上的童稚还没有散尽,而且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并没有一刀解决了赵高,而是选择把他押往咸阳为奴。
去往咸阳的路上,赵高双手被绑在两根扛在自己肩上的竹竿上,像条狗一样被秦兵用皮鞭抽打着。他毫无感觉,感觉不到身上有多么的痛,感觉不到烈日已经把他稚嫩的脸颊烤成了一道道沟壑般干裂的肉囊。他已经麻木了,虽然他还活着,他的心却已经死了,从他被俘获的那一刻,从他的爱情寄托彻底丧失的那一刻,从他眼望着硝烟弥漫的邯郸城渐渐地从自己视线中消逝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希望,没有了仇恨,没有了一切可以为之悲伤的东西,他已经成为了一副躯壳。
老天爷总是让人难以捉摸,也总是那么的顽皮。他设计的故事永远让人无法准确地猜测到结局会是如何,也永远无法让当时的人们看到自己日后的影子为哪般,但却足以让后人从历史中欣赏到他对时间那鬼斧神工般的“凿刻”艺术,令人不得不对他感叹,令人不得不对他钦佩,于是就有了这句话: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被秦军俘获那一刻的赵高不会想到,自己即将被老天爷安排去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历史使命,巧的是这个使命居然和他自己放弃的复仇希望不谋而合。而俘获赵高的秦兵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哪是为秦国抓住了一个奴隶,而是抓住了一颗足以毁掉秦国的“定时炸弹”。
第五节 恨由心生
一段神奇的对话
不知经历了几日,也不知走了多少路,赵高终于来到了咸阳这座秦国的国都。虽然他的心早已化为一摊死灰,但当咸阳城映入他的眼帘的时候,他还是被眼前这座城市的繁华所震撼。
在他的想象中,世界上只有赵国的邯郸才能够称得上是“天置盛府”,他没想到咸阳居然比邯郸还要壮阔。
房屋座落有序,街道规整宽阔,路上人流涌动,熙熙攘攘。丝毫没有邯郸那种常年被战争骚扰而具有的沧桑感。
在前面我曾经说过,秦国因“商鞅变法”而走向富强,这座咸阳城正是商鞅与秦孝公的杰作,也正是在那时建造的。可以说它是秦国作为新生代超级强国屹立于世的标志。
赵高与一起被押回秦都的奴隶们排成一队在街上缓缓而行,他不敢抬头直视两边观看的人群,但他还是从不经意的视线中看到了秦人在对他们这些蓬头垢面、肮脏过市的奴隶们指指点点,甚至有人对他们大声嘲笑和怒骂。
“你们这些赵国的狗,哈哈哈,看看他们,这就是跟我们秦国作对的下场……”
随着怒骂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赵高感觉到有人在时不时地拿石子和烂泥巴往他们的脸上丢。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因为一路上他习惯了秦兵的侮辱与鞭打,那种痛苦远比这些秦人的怒骂与丢一些小东西大得多。
但随着围观的人们越来越多,笑声、怒骂声、议论声淹没了街道上所有的声音。这种环境让赵高窒息,他的自尊突然再一次出现于他的心里。虽然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命,但他还是记住了这些声音,记住了这些脸上露出嘲笑神情的面容。这种耻辱让他本已无踪的仇恨再次点燃,让他已经麻木的心灵再次感觉到了苦楚与酸痛。
“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让你们的鲜血洗刷我的耻辱,让你们的哭声给我的歌声伴和。”赵高在心里重复着这些话,重复着这些从心底喷发出的声音。
秦兵面对人们的行为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上前制止,他们这些当兵的心中所想很简单,“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还有一点就是“终于到家了”,远离了战场,回到了故土,他们对其他事毫不在乎,他们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下班,好回家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秦兵把赵高在内的这些奴隶带到一片空地,这里已经没有多少百姓了,出现在赵高面前的是一群奇怪的男人。
他们戴着高高的帽冠,每个人都有一副白凄凄的脸庞,居然没有一根胡须,说话的声音也非常怪异,丝毫没有阳刚之气,个个喋喋慢语。但他们身后却站着一排手握铜剑的武士,个个凶神恶煞,毫无面目表情可言。
其实赵高看到的这些奇怪人就是秦宫里的内侍,他们奉命来到此处等候这些赵国年轻奴隶的到来,而赵高在猜测他们身份的时候丝毫不会想到,他自己即将有幸成为这些人的同事,并成为他们中的最耀眼的一个。
奴隶们被解开了绳索,扛在肩上已经几个月的竹竿终于被拿了下来。赵高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自己好像轻了一半,他的肩膀和手腕早已被长时间的束缚勒出一道紫红色的血印。
奴隶们被排成两排,似乎等待着那些奇怪人的“接待”。当轮到赵高“面试”的时候,一段神奇而精彩的对话在一问一答的形式下上演了。
内侍:“你叫什么?”
赵高:“赵高。”
内侍:“多大了?”
赵高:“一十有四。”
内侍:“长得倒挺俊秀,识字吗?”
赵高:“我乃赵国王室,当然识字!”(说的时候很激动)
内侍:“王室?你是赵王什么人?”(惊讶地问)
赵高:“我乃赵王……”(回答铿锵有力)
内侍:“原来如此,太好了,差点让你蒙混过去,你跟我进宫吧。”
赵高:“……”(没反应过来)
赵高听到此人要他跟随进宫,他还以为秦国有类似于优待俘虏的政策:莫非想让我进宫面见秦王?他错了,虽然他以后是见到了秦王,但他那时却有了一个崭新的身份。
这段对话虽然简单却透露着复杂的信息,本来这些秦宫的内侍是在筛选可以到秦宫杂役署干活的小奴,也就是小太监。但因为秦王宫规矩非常严格,只能从这些人中遴选少数人进宫。其他的人则会被当做奴隶分配给秦都内各衙署充当劳役。
恰恰是这段对话,让赵高成为了这几名少数人之一。因为他不但长得俊秀,会识字,更重要的他还是赵王室的远亲。
秦昭襄王恨透了赵人,更恨透了赵王。这个可以理解,毕竟他老人家因为赵王吃了好几次亏。所以他有一道王令,凡被俘获的奴隶中与六国王室有瓜葛的人统统阉割,入宫为奴。
这一招很残忍,很解气,当然也很实用。
秦王不但想让六国归于秦国版图,更想让这六国王室断子绝孙,免得日后再起复仇之火。还有一点就是,他要在精神上征服这些人,他要让他们此生只能以卑贱的身份为秦王室服务,从而彻底地毁掉他们那高傲的灵魂和对抗秦国的念想。
就这样,赵高本来从小到大都没有真正享受过什么赵国王室的待遇,在秦国,他却因“赵国王室”这项光环受到了秦人“高规格的礼遇与优待”。
惨受阉割之辱
那些怪人允许赵高洗漱了一番,然后把他关进了一个漆黑的小屋中,并给他一些食物和衣服。这让赵高受宠若惊,因为他已经几个月没有洗过脸了,更别提洗澡。在押送的路上他们吃的都是野菜,喝的都是泥水,肚子里早已空无一物,许久没有感受到“吃饱”的感觉了。
他边往嘴里尽可能多地塞进食物,心里却在暗自盘算,“如果见到秦王,我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杀了他,即使是死,我也不会退缩。如果见不到那个老匹夫,我就想办法回到赵国,我可以回去找我的阿离,然后再次骑上战马,在战场上杀光所有秦兵。”
他打算得挺好,但人算不如天算。
那些秦宫内侍早已为他安排了一个小手术,只等赵高吃完并让这个小家伙休息两天,就可以带他进入隔壁那个小屋,然后在赵高的下身私处来上一刀,这样自己就可以向上头交差了。
换句直白的话说,赵高即将被阉割,成为一名真正的太监。
两天后,赵高已经饥肠辘辘,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小屋的门开了,这时走进来四个秦兵将他带进了旁边的小屋。在临走时,赵高还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因为他认为自己可能到了该慷慨赴死、刺杀秦王那壮烈的一刻了,他要拿出作为赵国血性男儿的一面去直面死亡。所以他走出这个屋子时很坦然。
但当他刚出门又被带进另一个屋子,看到有一个木质的床榻旁站着两名怪人时,他一脸疑惑,刚才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已经顿时丧失了一半,他不知道这些人要干什么。
很快,他的衣服被四个秦兵剥去,被一丝不挂地绑在那个木质床榻上,嘴里也被塞上了不知用什么制成的东西,使他想愤怒地叫喊也叫不出任何声音。他开始有些害怕,因为他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苦苦地挣扎,但却起不到任何作用,直到他看到其中一个怪人手里拿着一个铮铮发亮的刀型器具时,他彻底地崩溃了……
不同历史时期的阉割方法不尽相同,但却都很惨然,所以就不具体向各位介绍了,至于赵高到底是被哪种方法阉割,已经无从考证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虽然赵高极力地反抗,极力地想向屋里在场的人表达自己的愤慨,表达自己只求速死的决心时,他已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终归还是逃不过这一刀,这痛苦的一刀,这断送秦国江山的一刀。
被阉割后的赵高在痛苦中熬过一段时日后,正式进入秦宫成为一名最底层的“阉奴”,他整日里被各种繁琐的规矩与杂乱无序的工作压得喘不过气,每日不但要面对大太监的压迫和责难,还要克服生理上的困难,沉浸在无尽的郁闷与悲痛之中。
他也曾想过一死了之,但他的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从一个贫苦却很幸福之家的孩子变成了秦国宫廷中的阉人奴隶,期间经历了无数坎坷,经历了数次突然的变故,这一切已经让他彻底被“命数”所征服,他已经没有什么生的希望,也没有什么死的勇气。
他像一只狗一样被人驱使着去做别人都不愿做的事情,甚至有时连狗都不如。但这一切都无可厚非,因为他现在就是这么卑贱,就是干这些事情的奴才。
他时不时地还要因为一点点过失遭受老奴臣的毒打,自己时常躲在阴暗的小屋里独自哭泣,但哭泣过后他还必须如往常一样面对第二天的“奴才”生活。他也曾多次因为这种时常泛起的心酸产生过刺杀秦王的想法,但他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卑微得不能再卑微的小奴才,到秦宫的几年中连秦王的面也未曾见过,久而久之,他已经记不起复仇的事情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经过很多教训后,他明白,一个人,即使是自己这样的阉人,想要在秦宫里活下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就曾亲眼看见过不少内侍不是因为犯了一点错误就被处死,就是因心理上的障碍与孤独难耐而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渐渐学会了如何让自己平复心情,让自己少言寡语,让自己静静地在其他人一旁看着、听着、思考着,从而让这宫廷里的一切纷争与纠葛都与自己无关,上面让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毫无怨言,毫不回绝。唯有如此,他才能活下去,他才能在这个悲凉的世界中残存下来,静静地等待摆脱这一切的时机。
时机终于出现了……
第六节 初识金玉
第一次成功的赌博
赵高在秦宫里待了八年,无情的岁月与宫里繁复的杂役已经让这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习染了不少沧桑感。但22岁的他身上却多了不少冷静、坚毅与成熟的味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公元前251年,也就是秦昭襄王五十六年,赵高终于靠死了他的大仇人——秦昭襄王。这位秦国的君主虽然使秦国的锋芒震慑住了其他六国,但他却让赵高家破人亡,也让赵高成了一个不完整的人,他的死让赵高终于畅然了不少。
赵高的好运似乎还没有停止,他在宫里看见一位只有九岁的少年,正是这个少年改变了赵高的命运,让他从命运的轮盘末端不断飞升。
一天,赵高如往常一样在秦宫御花园中锄草,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位俊俏的少年在御花园中拿着一柄短剑乱舞。他起初看了看,但没有太在意,继续干着自己的工作,但突然一声“咔嚓”的声响让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那位少年砍折了一株秦王平日里最爱观赏的植物。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几个内侍闻声跑了过来将那个少年围住,一个不懂事的老阉奴看到主子的心爱之物被拦腰截断,倒在地上,顿时火冒三丈,指着少年就骂:“哪来的野小子,胆敢在宫里乱闯,还毁了大王的宝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赵高站在一旁发现,在挨了骂后,那位少年居然镇定自若,非但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居然还双手背后,一副冷眼观望的样子。他顿时觉得这个孩子的来头并不一般。再看看孩子身上锦衣长袖,腰间衣带下还挂有一枚玉环,定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况且寻常人家的孩子有谁能够光天化日之下跑到秦宫的御花园里嬉戏打闹呢?
赵高断定,这位少年必然大有来头。
多年在秦宫“潜伏”的赵高不甘于一辈子就这样活下去,毕竟自己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早就想抓住一个机会,赌上一把,这一次他真的抓住了。
赵高抢先一步,来到那位少年旁,把少年挡在身后,对着那个指桑骂槐的老阉奴说道:“您老息怒,这都是小的错。刚才奴才正在锄草,一不小心后退靠倒了大王的宝贝,请恕小的冒失之罪。”
老阉奴心想明明是这野小子做的好事,关你什么事,哪轮到你这狗奴才强出头,上去就给了赵高一个嘴巴,赵高没有后退,也没有表现出异样的神情,虽然脸上感觉到火辣辣的痛,但他却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老阉奴看见赵高居然挨了嘴巴还装“坚挺”,火气更大了不少,对赵高又骂又打。
此时,人们发现赵高旁边的少年看到这一幕时居然笑了。也许是他觉得眼前这些人会因为自己吵闹起来实在很有意思,也可能是当他看见老阉奴用尽全身力气打赵高,非但赵高不为所动,老奴臣的手却疼得颤抖不止,这让他觉得滑稽,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少年露出了天真的笑容,但笑容过后却突然面色凝重,大喊了一声:“你这老奴才,住手!”
现场顿时陷入短暂的沉寂,那几个内侍连同那老阉奴都被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叫喝声震呆了。
老阉奴的心中此时滋味别提有多么复杂,自己在这宫里几十年了,今天居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叫做老奴才。“今天要不弄出个人命,你真是不知道厉害。”
老阉奴的预测很准确,今天必然会出人命,只可惜不是那名少年,而是他自己。
老阉奴怒火中烧,浑身颤抖着费力举起手,想要抓住那少年,赵高见势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正在相持不下中时,从御花园甬道另一端走来三个人。
走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头戴金色弹冠,身着酱紫色朝袍,虽然行头很华丽,但是瘦弱的样子仿佛一阵轻风就能把他吹倒。而男子旁边是一位贵妇模样的女子,身着白色锦绣罗裳,虽然看样子已经三十出头,但相比宫中女子,姿色依然出众。他们的身后,跟着个五十多岁的内侍首领。
老阉奴一眼认出了内侍首领,刚要上前禀奏,他一看内侍前面的男子顿时吓得跪在了地上,大喊一声:“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此时,那名妇人却走到了少年旁边说道:“政儿,不得胡闹,祖父还在大殿上等你拜见。”少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然后回头走到赵高面前问了一句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高。”此时早已跪在了地上的赵高回答道。
那少年把赵高扶起,并对他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跟自己的母亲走到了太子身旁,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了一句“孩儿拜过父亲”。
这句话让那名老阉奴顿时吓瘫在了地上,浑身颤抖地叨咕:“奴才瞎了眼睛,不知是公子贵驾,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赵高此时方才明白,原来这个孩子果然如他意料得一样并非寻常之人,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孩子竟然是当今太子的公子,赵高在惊异之余,心中充满了兴奋,但他抑制着、抑制着,生怕高兴的神情表现在脸上。等他稍许镇定之后才发现,那老阉奴早已被内侍首领命人拿下,后来他得知,那老奴被乱棍打死了。
其实,这位九岁的少年就是公元前259年在赵高老家邯郸降生的赵政。赵政刚刚回到秦国,九年以来第一次踏入秦宫。这天是入宫去拜见他的祖父秦孝文王。难怪那个老阉奴不认识他,但还是因为眼拙送了自己的性命。
至于那名贵妇就是赵政的母亲,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赵姬,而那名太子就是当年被送往秦国为质子的子楚。
同样曲折的人生
纵观赵高的一生,秦赵两国之间的历史对决直接影响了他的命运,而赵政的一生也是如此。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政的身世相比赵高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父亲子楚是秦昭襄王的孙子、太子安国君的儿子。由于安国君当年“年富力强”,所以妻妾很多,光是儿子就有20多人,而子楚排行居中。子楚的母亲名夏姬,又得不到安国君的宠爱。
这就是他的命数,靠前点还可以为父亲效力,靠后点还可以因小得宠,他偏偏排在中间。所以综上所述,子楚“理所当然”地被送往赵国邯郸,成为一名流浪异国的落魄公子。
正当子楚踌躇满志、时刻等待着哪天成为赵人的“发泄工具”时,一名最善于投机倒把的商人吕不韦出现了。吕不韦早已厌倦了商场上的生意,他现在非常想做一笔政治生意。而子楚恰恰是他的获利资本。
要不怎么说“无奸不商”,吕不韦来往于各国都市,对各国政局都很熟悉,当然也包括子楚家里那点事。他知道子楚不得志,而秦昭襄王最宠爱的华阳夫人又膝下无子,便想通过华阳夫人扶子楚得到王位,而自己自然可以以一位“立君首勋”的身份大捞一笔政治财。
吕不韦还为此做了一番仔细的规划,并制定了一个详细的预算,从这笔生意“立项”到最后得到自己的“审批”,再付出实施用了他将近一年的时间(得好好打算,看看能赚多少)。
具体的实施过程很简单,请客送礼,打通关系。先摸清华阳夫人的姐姐的家住在哪,然后花重金成为他们家的座上客。在和华阳夫人姐姐喝酒时滔滔不绝、巧舌如簧地说子楚如何广交天下豪杰,如何富有远大抱负之类的好话。
重要的是他说子楚身居异国,日夜思念安国君和华阳夫人,说华阳夫人就是子楚头顶的一片天,并托他把礼物交给姐姐,让姐姐转交给华阳夫人。
就这样,华阳夫人的姐姐在进宫与妹妹叙旧中把这些事,还有“为人处世的那些道理”告诉了妹妹。华阳夫人本身就没有子女,知道自己的宠信不可能长久延续下去,所以她也想找一个“乖儿子”为自己立势。子楚这次主动投怀送抱,她求之不得。于是她天天在华阳君那里吹枕边风,夜复一夜。
请不要小看女人,更不要说什么“女人就会吹枕边风”之类的话。事实证明,吹枕边风是门技术含量比较高的职业技术,吹得不好大不了以后不吹了,但如果坚持下去,吹好了那可真是威力无穷。
华阳君终于“如梦初醒”,居然发现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好的儿子。不久,他就将子楚列为未来头号王位继承人。请大家注意,此时,子楚还在邯郸城,并没有回来,华阳君这种做法丝毫没有考虑到如果赵国拿子楚当人质逼迫秦国该如何,可见华阳君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昏君,更别说有他老爸秦昭襄王的战略眼光。
被告知前途一片光明的子楚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享受生活了,他娶了吕不韦送给他的歌妓赵姬为妻,并于公元前259年获子赵政。
此时,战争来了……
秦赵两国烽烟再起,赵国本想拿子楚“撒气”,一刀剐了他。但老奸巨猾的吕不韦眼看自己费尽心机,花了那么多血本培养起来的“政治资本”马上要失去了,他使出了看家本事——贿赂。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买通了城门守兵,带着子楚一溜烟地逃出了邯郸,却把赵政母子留在那儿不管不顾。
赵姬家本来就是豪绅出身,家里能藏上一两个人的地方还是有的,就这样,刚降生的赵政与母亲逃过一劫。之后,秦赵两国像两个没事人似的又度起了蜜月,故而赵政在赵国度过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童年。
直到赵政九岁的时候,已经是太子的子楚把娘俩接回了秦国,没想到刚一进宫,赵政就碰到了赵高。
赵高在秦宫八年的历练确实让他具有了较深的谋略,他冒着被毒打甚至被治死的风险为他认为非同一般的少年出头,可见他比那位已在秦宫几十年的老阉奴聪明得多。他已懂得如何识别对自己有利的机会,更懂得如何去把握这样的机会,利用这样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赵高的心机越来越深。他无论做任何事,面对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就使他的野心与锋芒都藏在了他那朴实的外表下面,让人对他丝毫没有抵触和反感。
他成功了,他给那位日后统治秦国的少年留下了好印象,并在那名少年的提携下,在自己的努力下,一步步地迈向权力的高峰。
自从上次御花园一遇,赵高给赵政和他的家人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故而赵政的母亲特意交代内侍首领要照顾一下赵高,让赵高从事一些轻松的工作。在“上级领导”的关照下,赵高从最底层的奴才成了秦宫里一名专职的“办公文员”,负责转送各类文书。
这份工作再轻松不过,每天只需要按照上级指示,把各类文件搬运到宫中各殿即可。所以赵高有充裕的时间进行学习与思考。他整日利用空闲时间,埋头苦读秦国狱法,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程度。
对于赵高对秦法的精通程度,历史上的确有所记载,可以说他是这方面的人才。至于他为什么会对秦法如此用心,原因不得而知。也许是他闲来无事,没事背诵着玩玩,也许是他对狱法知识本身就有很高的兴趣,毕竟自己小时候就已经把赵国的律法背得滚瓜烂熟。也许是出于生存的需要,自己身处异国,觉得必须对此有所了解,否则怎么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这些都有可能,但无论如何,他自身的素质确实提高了很多,自己本身就写得一手好书法,对秦国律法的研究更使他成为了当时难得的高素质人才,他文采出众,还因少年时的经历对骑马射箭之类的武艺也相当在行。
是金子总会发光,是人才总会被发现。可以说,赵高的发迹与自身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无论是小时候的发奋学习,还是后来的自学成才,都使他具备了获取成功的各项素质。
这一点他比后世那些阉宦晚辈要强上许多,也正因为此,他才能隐忍后发,韬光养晦,在秦国兴风作浪、大显身手。他不但为太监的历史开山立派,成为宦官弄权的鼻祖,还牵动了历史的神经,成为推动历史前进的催化剂。
他的经历可以说验证了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天道酬勤。无论是谁,只要坚持不懈的努力,那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拼搏精神必然会让你改变自己所谓的“命数”,获得原本不可企及的成功。
第七节 鱼翔浅底
真正的马屁高手
赵政的家庭中总是发生一些离奇的事情,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他的祖父秦孝文王,也就是那位无能的安国君,在秦昭襄王死后继承王位。其实最初的一年是服孝期间,一年后他才正式即位。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在后宫“年轻力壮”,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孝文王才即位三天就匆匆离世,撒手人寰。
有人说他是因纵欲过度而死,也有人说他是喝了子楚献给的毒酒而亡。无论哪种说法是对的,秦孝文王、赵政的祖父死了的这个事实是铁定的。于是,吕不韦精心扶植的子楚即位,是为秦庄襄王。
作为一名商人,吕不韦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回报。
子楚刚刚即位就任命吕不韦为秦国相国,还封其为文信侯,赏赐洛阳10万户作为他的食邑。而且在即位后,秦国新君对这位恩人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朝政一概由吕不韦做主,而他自己似乎更愿意做一个傀儡,享受后宫之中的乐趣。“只要自己快乐,其他一切事情都由相国处理吧。”
子楚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做着自己的秦王,吕不韦也风风光光地做着自己的相国,这两人配合了三年,三年后子楚去世,刚满13岁的赵政被吕不韦与自己的母亲扶上了王位。由于年纪小,赵政做事依然要依靠老相国的辅佐,与此同时还需得到母后的应允。这让这位从小就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少年颇感不快(别忘了四年前御花园中的情形)。
有一天正当他因为自己的一项王令被相国驳回,而后又被自己的母亲教训之事生气时,一位在旁侍候的内侍突然细声细语、不快不慢地说出了一句话:“大王何必烦恼,凡事循序渐进,依计而行,事必成。”
13岁的赵政看了看这名内侍,他一眼就认出了他,满心欢喜地说道:“原来是你,赵高,此话有理。”
多年来,赵政并没有遗忘赵高,他的记忆里始终有赵高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影子。两个人又都在是在赵国度过的童年,所以有相同的话题,又颇为相投,渐渐地,赵高成为了赵政身边最为信赖的奴才。
这位年轻的秦王有什么话都会单独对赵高说,有什么委屈都会对赵高倾诉。而赵高总是装出一副糊涂的样子,但总是在最后用一两句话来点醒赵政。赵政觉得,赵高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他不会像其他奴才一样只知道阿谀奉承,却不敢直言利害。他也不像其他奴才一样平庸无能,好像自己知道的还不如赵高多。于是赵政对赵高愈发地信任,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其实,已经26岁的赵高哪里不晓得说话太多会引火烧身的道理,这宫里到处都是吕不韦与赵姬的眼线,自己稍微说错一句话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脑袋搬家,所以他每次面对赵政的倾诉都是以装糊涂的方式应对。
但总这么装糊涂赵政迟早要厌烦他,所以他每次都只在谈话的最后时刻说一两句一针见血的“忠言感想”来安慰赵政受伤的心灵。没想到这么糊弄的方式非但没有惹恼赵政,居然还让赵政感到自己是以诚相对,反而倍加信任起来。
至于赵高不懂得阿谀奉承,那更是少年赵政的“一相情愿”。赵高在秦宫里当太监就当了十几年,怎么会不懂得捧主子说好话呢?只不过赵高在这方面相比其他人更是技高一筹。
笔者在写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对赵高敬佩起来,还专门为此特意对“拍马屁的技巧”这一命题深入地研究了一番。笔者觉得阿谀奉承的人也是分等级的。每个人的素质不同,进而“拍马屁”的方式与结果都是不尽相同。
第三等,也就是最低一级。这种人往往是不挑什么时候,也不挑什么地点,遇到事情上来就是一顿吹捧,说出一大段如“我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之类的话。所以这样的人阿谀奉承起来往往直来直去,没有一点技术含量,让人听起来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说,长此以往还会对这种人非常反感。于是,这第三等的人总是费力不讨好,自讨没趣。
第二等,中间的一等。这种人奉承他人时总是会挑选最好的时机,对他的目标进行全方位立体化的“语言包装”,虽然可以让人不好意思拒绝他的观点,但是长此以往,也会让人感到他很虚伪,甚至最后有种被此人欺骗的感觉。所以,这种类型的人往往开始还能占点小便宜,最后却也只得草草收场,让人渐渐远离。
第一等,就是赵高这类人。这一等级的人已经掌握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拍马屁的最高境界,本身具备较高的知识水平,所以他说出的话总是带有一定的哲理性。说出阿谀奉承的话时还让人听不出来这些话是阿谀奉承的意思。不但会引起被奉承者的深思,甚至会引起共鸣。于是他成功了,不但获得了认同,还获得了信任。这就是阿谀奉承的最高境界,应该被广泛学习的“奉承绝学”。
赵高在这方面绝对是专家,他也因为这项本领让13岁的赵政习惯了自己的“忠心”。由此看来,老赵当年给赵高起名时似乎也考虑到了一句电影台词:高,实在是高啊。
最重要的抉择
赵高眼看着赵政一年年长大,这个孩子的思想已经相当成熟,自己的话越来越显得无足轻重,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在这秦宫之中,有三种势力在暗中角力,一个是以吕不韦这个老狐狸为首的相权集团,一个是以赵姬为首的后权势力,另一个就是以赵政为代表的王权势力。由于年纪尚小,没有到亲政的年龄,所以赵政的王权在这段时间内是最微弱的。而吕不韦的相权势力随着“吕相邦”日日钻营、月月结大,已经发展成为秦国实质上的最高决策层。
曾有资料记载,吕不韦不但官居相国,还取得了作为国君长者的“仲父”尊号,不但食封大邑十万户,而且家丁就有上万人,居然比秦宫里为秦王服务的人还多。不但如此,吕相国近年来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基本上垄断了秦国与其他六国之间的贸易活动,成为了当时名副其实的首富。
也许是想除掉自己身上“奸商”的烙印,让自己的“名片”更加亮丽一些,他还广招门客,养了3000多名“参谋”,可见他果然是财大气粗。不仅如此,他还著书立说,搞了本《吕氏春秋》,你只要不傻,从这本书的名字上也能看出吕大人的野心是多么的巨大。他想成为赵政身后那名秦国幕后的王。
至于赵政的母亲赵姬,我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她——荡妇。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她在历史中就是这么一个形象。自从庄襄王子楚死后,她就难耐寂寞,且不说她在认识子楚之前与吕不韦的关系如何,在子楚死后他与“吕仲父”的关系更加暧昧。
相权与后权的结合,让吕不韦更加春风得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霸道”程度。
但吕不韦毕竟老了,他想控制赵姬也不如以前那么“得心应手”了,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此时的性欲已经达到了一生中的最高值,而吕不韦此时已经六十多岁,垂垂老矣,再无往日的“英雄气概”,即使他想满足赵姬也是“力不从心”了。为了继续控制赵姬,他只能在她的身边安插一个代言人,一个比他年轻却很聪明的门客——嫪毐。
然后他将嫪毐包装成一个“阉人”安排在赵姬的身边。他本想让嫪毐成为自己的影子,进而控制赵姬,却不成想这位嫪先生不太地道,以自己出众的特异功能(据资料记载,嫪毐的阳具可以用“巨大”来形容,可以用它转动木质车轮)迅速征服了赵姬。在得到赵姬的“宠爱”后他居然另起炉灶,与吕相国分道扬镳,并明确告诉吕不韦“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以后甭想再利用我”。这让吕不韦后悔不已,气得直骂娘。
不但如此,嫪先生和赵姬在后宫还玩起了过家家,到最后居然还产生了“爱情的结晶”,赵姬还为赵政生下了两个小弟弟,不知此时子楚在“上面”是否可以看到自己脑袋上的帽子颜色是否绿得纯正。就这样,后权势力摆脱了相权集团的控制,并拥有了自己的核心人物嫪毐。
这个嫪毐在得势后居然也学起了他老上司的那一套。他不但替太后决断政务,还养了1000多名宾客,家丁也养了数千人。更为戏剧性的是,他还挖上了吕相国的墙脚,结交拉拢了不少相权集团中的重要人物,比如尉卫竭、内史肆(名字都很奇怪)等。
正当相权与后权两方人马在台上唱戏唱得不亦乐乎之时,不到20岁的赵政也没闲着,他明白自己现在的王位随时都有可能被“拿下”,于是他在暗地里到处穿插自己的心腹,时刻监视着后权与相权的一举一动。
三方势力互相牵制,互相角逐,搞得秦国最高决策层表面上似乎很和气,其实都各有所图,各取所需,暗地里斗得不可开交。这让身为边缘人的赵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此时他也意识到,这次危机对于他来说更是一次难得的大契机,也不知谁曾说过这样的话:危机的存在就是契机的本源(这句话很经典)。
他感到危机是因为他作为一名太监夹杂在这三方势力之外,又身处三方势力争斗的最前沿阵地的王宫之中,地位卑微,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任何一方的牺牲品。
他感到契机是因为他可以在此时果断地选择一方作为自己的靠山,再次进行一场赌博,一场决定一生的赌博。当然,这次如果赌输了命也就没了,但如果赌赢了,以后的前途一片光明,吃香的喝辣的暂且不说,混个一官半职的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这样,他也算给老赵家脸上挣回了一些颜面,毕竟自己让老赵家断了后,颜面尽失。
赵高在思索着,思索着自己未来的路……
投靠现在势力最大的吕不韦?
似乎前途很渺茫。因为吕相国很是瞧不起他这样的阉奴,每次吕不韦进宫时见到恭恭敬敬的赵高完全像没有看见一样,甚至有时还带着轻视、藐视甚至是鄙视的目光。投靠他这个老狐狸顶多当一个小小的眼线,用以监视赵政。所以这个人不能投。
投靠那个风骚的赵姬?
虽然她已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但风韵犹存,可是赵高毕竟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断了“子孙根”,对女人他一点也没“性趣”,话虽如此,这个女人对自己确实有恩。赵高还记得当年是因为赵姬交代首领太监照顾自己,自己才有了今天。况且赵政年幼,跟着赵姬这个太后,以后没有什么危险可言,毕竟无论吕不韦或赵政都不会对这个女人下毒手。但是在前途与生命安全之间做选择的话,赵高是个聪明人,他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跟着赵姬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她旁边有个嫪毐,此人不会让他得势,更有可能对他暗地“下手”。
只剩下一个赵政,不是唯一的、但却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赵政此时对他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顺从与依靠,但自己仍是他最信赖的人,更何况他即使再小也是秦王,如果以后顺利亲政,那他无疑会成为秦王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为重要的是,他在赵政身上看到了睿智、坚毅的影子。
这个青年拥有不可限量的智慧,为达目的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罢手。表面上他对吕相国与赵太后百依百顺,但他的主见与韬略已然形成。所以,此时赵政年纪虽小,但身上有种莫名的王者霸气。这也是赵高一生也不敢在这位秦王面前放肆的原因之一(这里指的是赵政生前)。
赵高经过多日的考虑,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了他一生中最成功的一次赌博。
其实赵高早就知道嫪毐的“假太监”身份,自己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此人是人是妖赵高一眼便能看出(果然是独具慧眼),况且他自己也在赵姬身边安插了眼线,这个女人即使再怎么依靠嫪毐,也得有太监整天服侍。所以,他早就知道赵姬与嫪毐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更知道他俩生了两个孽种藏于深宫之中。
于是有一天,他将此事禀奏给了赵政。但奇怪的是,赵政听后一点也没有惊讶的表情,更没有抓狂的迹象。他只是平静地听赵高讲完,然后稍点点头,告诉赵高“寡人知道了”。
赵高很郁闷,自己将如此机密上奏给他,他居然就给了“寡人知道了”五个字作为回复。真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费力不讨好啊。
赵高郁闷地揣摩着缘由,忽然他惊出一身冷汗,“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早就知道了。”
赵高在心里嘀咕着。
不错,赵政早就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早就在吕不韦与太后身边安插了自己的“情报人员”,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其实都在这位青年的掌握之中。但他始终当做不知道,任由吕大人和赵太后肆意而为。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这就是他作为秦国的无上之王应该具有的超凡谋略——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只有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把自己暴露于天下人的眼皮之下,然后在适当的时机出现时,一并铲除,到时就不会有人说我赵政薄情寡义,对扶自己上位的仲父与自己的娘亲无情无义了,届时人心在手,你势力再大,也必须向寡人称臣敬尊。”这是赵政的想法,他也是一步步这么做的。
在这个问题上,赵高的确低估了赵政的政治智商,他不曾想到这个孩子居然会有这样韬光养晦的大智慧。他彻底折服了,彻底站到了王权势力这一面,同时,他也因为自己的“忠心无二”再一次获得了赵政的高度信任。
在赵高向秦王告密后的那段时间,赵高时不时就会向秦王提供一些建议,让秦王注意其余两股势力的动向,并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可谓“谋略至深、侍王至诚”,他的大多数建议都被秦王采纳了,于是赵政在赵高的帮助下,一点点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公元前239年,秦王政八年,按秦国制度,明年就要举行加冠亲政大典,也就是说,明年如果不出意外,赵政即将亲政,吕相国和赵太后都必须退居二线了。但他们两位是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洗牌”的。在这一年,同时上演了几幕精彩大戏。
首先是将近七十岁的吕老先生正式公布《吕氏春秋》,并大肆渲染这部书是囊括古今所有论著的大成之作。当时虽然没有现在的签名售书会,但吕先生还是利用自己的影响力“感染”了许多官员,他们对《吕氏春秋》大力吹捧,每个人都买了不少套往家里搬,不仅如此,吕老先生还往秦宫里运了几车,并让赵政研读研读,增长增长视野。
其实,吕老先生还是比较厚道的,他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嚣张一下,显示自己尊贵的地位和对秦国的功勋。毕竟自己已经快七十岁了,这辈子赚的钱富可敌国了,而且主政这么多年,虽然不是秦王,但胜似秦王。风风光光的已经使他可以“瞑目”了(虽然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实现)。
“试想,自从有用贝壳进行交换物品的交易行为以来,有哪个商人能达到我今天这样的地位,又有哪个商人能够取得我这样的辉煌!”吕不韦如是说。
而另一位嫪先生就没那么安分了。这一年他极力地在床上讨好赵老太太,并成功劝说她向赵政讨封。如果说他是要讨个一官半职还情有可原,毕竟这些年付出了这么多“精力”,可是他讨的却是封侯,一个在外人看来是“太监”的人居然梦想着封侯拜爵,可见他是匹喂不饱的狼。即便如此,赵政还是满足了他,封他为长信侯。
但嫪毐看中的并不是一个侯爷这么简单,长信侯的尊号不会让他感到满足,他看中的是秦国的王位,是整个天下。贪欲让他一步步走向成功,又让他一步步走向灭亡。
秦王政九年四月,也就是公元前238年,赵政在赵高的陪伴下按照预定计划到秦故都雍城的蕲年宫举行加冠亲政大典,这一年赵高已经35岁,而赵政也已经22岁了。嫪毐在前不久得知赵政通过赵高告密已经知道了自己有了两个小弟弟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乘秦王至雍城加冠之时夺取秦王玉玺,然后再从赵老太太那儿骗来太后之印发动政变,而后让他的人马以“闪电战”的方式突袭蕲年宫,杀了赵政小儿,当然,顺便也要带上那个欠嘴的阉货赵高。
嫪毐自认为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事情定然全在他掌控之中。事情在最初确实如他所愿,玉玺与凤印都到了他的手里,但他却没有想到一句话: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他的计划是挺好,可赵政的计划比他更好。
早在赵政从咸阳出发之前,赵高就提醒过他小心“狗急跳墙”,所以他早就在咸阳城外与雍城外和蕲年宫内埋伏了几支秦军劲旅,这些秦军都是赵政暗中培养的心腹之兵,他们各个虎背熊腰,身怀各种绝技,在当时可以说是特种部队级别了。此时,赵政早就在蕲年宫内和赵高两人喝着茶、唠着家常,只等嫪毐这个傻子自己跳出来送死,果不其然,嫪毐如同他们剧本中的主角一样闪亮登场,还带着一帮乌合之众往蕲年宫这边赶来。
得到嫪毐造反消息的赵政别提有多高兴,他觉得此时正是锻炼自己这支王家劲旅的最好时机,于是他立即向殿外的兵将高喊:“尔等食寡人之禄,享秦之安逸,今日,正是大显身手的时刻。尔等速速前往平叛,不得怠慢。”赵政停顿了一下,然后运足了丹田之气,喊出了一句非常重要的话:“凡有战功的均赐爵厚赏,宦官参战的也赐爵一级。生擒嫪毐者赐钱百万,杀死嫪毐者赐钱五十万。”
这句话刚落下尾音,赵高就蹿了出来,对赵政表示自己可以担当平叛的大任,秦王欣然应允,于是赵高跨上战马和这帮虎狼之师一起争先恐后地出了雍城,赵高此时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他终于找回了当年军旅生涯时的感觉,只不过原先他是为了保卫赵国,而此时,他为的是保卫原先的仇家秦王室。
赵高骑着战马在大军中行进,他发现周围每个人都不发一语,只管赶路,生怕落在人后,想必是怕功劳让人抢了去。没多久,这支“心怀梦想”的虎狼之师就在雍城外碰到了嫪毐手下那几千个不知死活的可怜人。
这帮人想必在离开咸阳时也得到了嫪毐赏赐的许诺,所以他们也很着急,但当他们快马加鞭赶到离雍城没多远的地方时,他们惊异地发现远处突然云波四起,当他们停下脚步,细细看来,发现原来是大风在地上卷起的沙尘,不过刚刚过了半刻钟的时间,他们才发觉不对劲,这滚滚烟尘中怎么有无数的影子,再细看……
他们本来是作为“偷袭者”而来,料想不会遇到什么抵抗,但他们却看到了眼前这帮如狼似虎的秦国士兵。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对面的那群人已经以不低于每小时100迈的速度冲了过来。叛军们想转身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想拿出视死如归的精神,上前一搏,但此时他们才发现秦兵的刀剑已然向他们挥舞过来……
可怜的叛军一边打一边逃,但跑到咸阳城外,他们实在是无路可退了,因为他们已被秦军包围。
此时赵高开始运用他诡诈的智慧,他对叛军喊话,表示如果他们放下武器投降,绝对保证生命安全。叛军们想了想,本来也没什么办法了,不如信他一信,所以他们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等着被宽恕释放。
但他们发现自己上当了,赵高看到他们已经手无寸铁,不禁大笑了起来,当他笑声停止后,他的嘴里却喊出了一个字:“杀!”
就这样,发生在公元前238年,秦王政九年的这场宫廷政变以嫪毐完败,秦王完胜而告终。
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刻。
九月,嫪毐本人不但被车裂而死,还被诛灭了三族。他与赵太后生下的两个孩子也被赵政亲手杀死。嫪毐结交的死党,如尉卫竭、内史肆、中大夫令齐等20余人也被枭首示众。嫪毐养的那些家丁也没能逃脱干系,全部判处服刑,受牵连的4000余家全部夺爵流放。至于那位风流成性的赵太后,赵政索性把她软禁在了雍城宫中。
一切似乎都结束了,但赵高却提醒赵政,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还有一个人没有“被牵连”。那个人就是吕不韦吕相邦,那个曾经看不起赵高、藐视赵高的人。
赵政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仲父”,他也知道吕不韦与嫪毐还有自己那个母后之间的三角关系。当赵高奉命到相邦府传吕不韦进宫时,赵高发现吕不韦吕老先生居然还在品读他自己的大作《吕氏春秋》,当吕不韦看到赵高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立即扔下手里的书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而此时赵高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恭恭敬敬地向这位相邦行礼,而是神情淡漠地传达了秦王宣他入宫的王令,之后就以王命在身为由匆匆离去。
当赵高走出相府时,他回头望了望相府那高大森严的大门,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此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因为他不但安全了,而且赌赢了,回想当初那位藐视自己的辅国重臣如今也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他心中的得意终于在这一刻忍不住显露了出来。
“吕不韦,吕相邦,你也不过如此。”赵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匆匆地回宫复命去了。
吕不韦毕竟有辅佐先王继位之功,赵政虽然免除了他相邦的职务,但还是赦免了他,并让他迁居回到自己的洛阳封地颐养天年。但赵高还是时不时在赵政面前历数吕不韦当初是如何压迫年幼秦王,如何居功自傲的。
赵政也是感情动物,回想过去,自己放个屁都得经由这位仲父同意,经过赵高这么一说,再想起吕不韦与自己母后难以启齿的关系,于是他的怒火再一次涌上心头,他决定羞辱一下这位曾经的仲父。于是他派人寄了封书信给吕不韦,信的意思是说“你吕不韦有何功劳,被封土洛阳,食邑10万,还自称仲父,妄自尊大。不如迁居到蜀地,让我看不到你,眼不见心不烦。”吕老先生一大把岁数,虽有些狂妄,闹得晚节不保,现在居然还遭受从小看到大的秦王如此羞辱,他悲愤难平,仰天长叹,当天夜间他自己在房间里喝了点奇怪的东西,匆匆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去找子楚“诉苦”去了。
至此,相权集团、后权势力、王权势力之间的角力斗争以秦王亲政,前两方的失败告终。秦国迎来了一个新时代,赵高也迎来了一个新的时代。
此次与其说是赵政的胜利,不如说是赵高的胜利。他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经过一番权衡利弊,孤注一掷地选择秦王作为自己的靠山,暗中屡施谋略,帮助赵政取得了胜利。最后他赌赢了,他不但赢得了自身的绝对安全,还赢得了无限光明的未来。
不久,秦王赵政便任命赵高为掌管自己御用车马的中车府令,并让赵高掌管自己的玉玺和令牌。赵高已然成为了赵政最为信任的心腹。
第八节 仇恨再起
脑袋险些搬了家
20多年前,赵高以一个战俘的身份从赵国来到秦国,20年后,他已经是秦王身边最为宠信之人。时光冉冉,岁月不羁,赵高对这一路的坎坷不知有多少的感慨,对无限美好的未来更是充满期待。
面对现在自己的位置,赵高非常得意,因为他觉得此时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对他构成威胁了。但事实总是告诉我们:你最大的敌人就是你自己。
自从赵高升任中车府令后,秦国不少大臣都对他巴结献媚,赵高对此一概来者不拒,什么礼只要你敢送,我就敢收。
不仅如此,虽然他自身生理结构已经改变,但他还是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享受天伦之乐,毕竟每次看着别人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实在是悲凉凄切。于是他与一位同样来自赵国的阉人赵成结拜为兄弟,又收了几名秦国重臣的远房亲戚为义子、义女。
随着“家庭成员”的不断增加,他心理上的满足感不断扩大,这一切更使他感到“权力”对于他这样的人是多么的重要。
“如果自己手中无权,又会有谁像这样地巴结自己呢?现在自己正值秦王宠信,何不利用这样的机会让自己的辛苦获得应得的回报。”赵高就这样在心里盘算着。
俗话说,“人在得意时,莫要飘飘然,以免得意忘形变成失意”。此话果然有理,想必也有人对赵高提出过类似的忠告,只可惜赵高根本就听不进去。听不进去的结果就是失意……
终于有一天,秦国的几位老忠臣看不下去了,“你一个阉货上蹿下跳的,丝毫没有礼义廉耻,搅得我秦国朝纲紊乱,这还得了。”于是一本本弹劾赵高的奏章以及一大捆赵高接受贿赂的证据,摆在了秦王赵政的面前。
赵政起初对弹劾赵高的奏章不以为然,他认为这些老骨头是看赵高这个阉人受到重用红了眼,但当他看过那些赵高受贿的证据后,他震怒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信任的奴才居然会背着自己收受如此多的贿赂,他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秦国权贵会去费尽心机地巴结赵高,而且还是在背着自己的时候,这种行为形同背叛,断不可饶恕。
此时,赵高正在他的身边,浑身战抖着侧目偷窥着秦王的反应,当他看到秦王那怒不可遏的眼神突然瞄准他的时候,他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奴臣该死!奴臣该死!大王恕罪!”赵高一边哭着叫喊这几句话,一边不住地把脑袋使劲往地上嗑,鲜血顿时顺着他的前额淌了下来。
但是秦王赵政的暴脾气在历史上是非常有名的,大家都知道。此时他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赵高的苦苦哀求。
“你这个狗奴才,你本是赵国的一条断脊之犬,来到我秦国为王室效命。寡人念你当初救驾有功提拔与你,孰不知你贼性难改,居然还敢在寡人眼皮子底下接受群臣贿赂,你还不如滚回你的赵国去,跟那群赵国的贱民待在一起,待来日本王大军挥戈而至之时,你跟他们一起陪葬!”
秦王骂完还难解心头之恨,一脚把赵高踹倒在地上。赵高听到秦王的叫骂之后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嘴里仍然重复着请求宽恕的哀求。
秦王此时暴跳如雷,他从小与母亲在赵国受尽人们鄙夷的目光和欺辱,后归返秦国却依然要受吕不韦的压迫,现如今终于可以“翻身做主人”了,居然还受到这个来自赵国的狗奴才的欺骗,“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愤怒的秦王把赵高交给了一名年轻的秦国将军,时任卫尉的蒙毅,让他重重论处。
蒙毅的家庭背景可谓星辉熠熠,他的祖父蒙骜、父亲蒙武、哥哥蒙恬都是秦国著名的将军,都曾为秦国攻城略地、浴血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毫无疑问,他出生在一个优秀的军人世家,从小就接受“忠于国家,忠于领袖”的正统教育,所以他对秦王的命令总是坚定不移地去执行。
既然领导已经交代要把赵高重重论处了,更何况平日里秦军当中就有不少将领早就对这个没有一点战功却受到重用、平日里只会溜须拍马的阉奴看不顺眼了,蒙毅将赵高拖入死牢,狠狠地将他打了一顿,并判决赵高死刑,第二天就拉到城外处斩。
赵高再一次迎来了死神的降临,上一次是在邯郸城外、秦国军营,为了赵国。这一次是在秦国死牢,为了……
“是啊,我这是为了什么呢?”
赵高静静地趴在牢房里的稻草上苦苦地思索。耳边一遍一遍回荡着赵政这个自己尽心辅佐的秦王在大殿上辱骂自己的话,一遍一遍,每想完一遍,他的心都像被针刺痛着一般。而且他都会问自己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我怀着深仇大恨来到秦国,却给他们秦国王室当牛做马。为什么我为赵政尽心尽力,可他还是把我当成赵国的狗,对我辱骂甚至对我大打出手……”
赵高忽然觉得自己很愚蠢,居然忘了父亲和兄弟的血海深仇,还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忠诚的奴才”样儿,整日尽心辅佐自己的仇人。
“我的仇人不是秦昭襄王那个已经死去的老贼,而是整个秦国,包括他赵政。”
赵高似乎顿悟了,只可惜人总是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才彻底醒悟,他也是如此,顿悟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躺在牢房中一动不动,他已经准备好被押赴刑场,他也希望被刽子手一刀了结,进而了结他在世间的这一切疑问。
秦王赵政终归还是念旧情的,也许是他无法面对那深宫中的孤独。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他在大殿中环顾左右,发现平日里自己最信赖的奴才赵高已经不在身边,自己已经没有了可以诉说的对象,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于是,在赵高即将被押赴刑场处斩的前一个时辰,赵政还是下令赦免了他,并让他官复原职,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赵政以为,赵高这次可以感恩戴德,更加忠心地服侍自己了。
但赵政还是错了,赵高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他对秦国埋藏在心底的仇恨已经被点燃,即使他在表面上更加顺从,更加机灵,但是他在心里其实在盘算着另外一件事,一件他当年来到秦国之时就想办的事——复仇。
赵高犯事差点丢了脑袋,后又被秦王赦免,这件事中有一个人的境遇颇显尴尬,那就是蒙毅。他奉命“重重论处”,暴打了赵高,还差点把赵高置于死地。谁承想,秦王一时心软,不但把赵高又给放了,还官复原职,这下蒙毅与赵高的梁子可结大了。要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女人,虽然赵高只是个半男半女的阴阳人,但是他还是会记仇的。
终于在二十几年后的一天,他被赵高设计害死在秦国的大牢里,为他一生追求的“忠诚”二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从此再也没有故乡
自从上次消灭嫪毐、吕不韦等势力,使自己绝对掌控了秦国统治权后,秦王赵政又广罗人才,积极谋划,准备实施他的宏图大略。他不单想让秦国傲视群雄,还要征服其他六国,统一四海,做一个全天下唯一的王。
他已经为此韬光养晦了若干年,秦国的“硬实力”和“软实力”都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而且此时赵政身边已经聚集了各色人才,文有李斯、姚假,武有王翦、王贲及蒙氏家族。这些人都是能够辅佐秦王成就大业的必要角色。
经过最后的准备,秦王赵政终于运用秦国上下所有的力量,打出了一套比他曾祖父秦昭襄王打出的力量还要大上百倍、上千倍的“组合拳”——统一六国。
秦王政十三年(公元前234年),秦国向韩国出兵,韩国本身地少国弱,自从若干年前那场上党之战后就再没有抵抗秦国的能力,所以可怜的韩王于第二年向秦国献地称臣,以图避免亡国之患。秦王赵政面对这点地盘丝毫不放在心上,所以他在秦王政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再次发兵征韩,进取韩地,置为颍川郡,韩国灭亡。
秦王政十八年(公元前229年),秦分兵两路,大举攻赵。这次赵政要血洗邯郸,以报上次“邯郸保卫战”之仇。果然,自从长平之战后,赵国元气大伤,国力日衰,全国上下抵抗秦兵的锋芒已经是力不从心。所以赵国于不久后就被秦国灭亡,赵王被俘。纵然赵孝成王三十年前能够挫败秦军,让赵国得以残喘,三十年后赵国还是没能够逃脱亡国的命运,实在是可悲、可叹。
秦王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秦王派王翦、辛胜攻燕,大败燕国军队,燕王喜此时一看形势不妙,不但献出了太子丹,那个曾经企图派刺客刺杀赵政的“逆子”的头颅,以求秦国罢手,还积极开展游击战应对秦国的不依不饶。就这样燕王带着部队和秦军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但最后他还是被秦军追赶到了辽东,已经靠近大海,再也跑不动了,于是他于秦王政二十五年被秦军俘获,燕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赵政派王贲率军攻魏,后王贲用阴招,决黄河水灌魏国国都大梁。三个月后,大梁城被王贲这坏小子攻破,魏王假被俘,魏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赵政派李信、蒙武率兵二十万南下灭楚,但不幸大败而回,后来赵政采纳老将军王翦的建议,令其率兵60万伐楚,三年后,楚国灭亡。
秦王政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一直对秦国献媚,妄图请求大秦这个哥们看在往日情分饶他一国的齐国也被秦国灭亡。
至此,从秦王政十七年到秦王政二十六年,赵政用十年的时间完成了统一中国的盖世伟业,成为了名垂青史的中国第一皇帝。
几年前,当邯郸城破、赵国灭亡的消息传到赵高耳朵里时,他正陪在赵政身边看着他与秦国的将军们谋划着下面的作战计划。他看到赵政及将军们听到胜利的消息后无不笑声不断,得意扬扬。而此时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在一旁的赵高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木讷。
他也在笑,但他只是嘴角略微地往上提了提,而毫无任何面部表情,之后他就悄悄地独自退出了大殿,回到了自己的居室。
赵高在居室里哭泣着、抽搐着,回想自己最珍贵而难忘的少年回忆与那份青涩而真挚的爱情寄托都在邯郸城内,自己兄长与父亲用鲜血捍卫的国家等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刚才的笑声一去不返了。他悲伤着、愤怒着,回想着刚才在大殿上那群秦国的“禽兽”放声大笑之时,他却无可奈何。
在片刻的忧伤与愤恨之后,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回到了赵政身边,他知道,秦国与自己的恩怨已经无法解开,但赵政绝不是他能够解决得了的,所以他只能等待时机,等待着复仇的那一刻。
第九节 阴谋乱天
该死的还是得死
公元前221年,赵政宣布登基为大秦帝国的皇帝,史称秦始皇,从而为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拉开了序幕。
他接受李斯的建议,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统一文字、统一法律、统一朝服……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统一天下人的精神,让自己成为普天之下黎民百姓心目中唯一的神。作为一名让天下合而归一的伟大统帅,这些本来就无可厚非。
赵政之所以采用始皇帝这个帝号,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他想自己是大秦帝国的第一个皇帝,称自己为始皇帝也就寓意着大秦帝国的江山在自己死后能够传至千世、万世直至永远。
他想得倒是挺好,只可惜秦国只传到了二世就从地球上消失了。如果赵政知道历史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想必他也会考虑以“天子”的身份去上面统一“天上”。
自从六国从秦始皇的地图中消逝的那时起,他就开始了为期十一年的一系列“庆祝活动”,这些活动直至他在沙丘这个地方咽下最后一口气,去找他的历代先王要礼物的那一刻才结束。而这些活动的背后恐怕都有赵高的功劳,他每天都陪在秦始皇的身边,想尽办法为皇帝陛下出所谓的好主意,以获得皇上的开心。
首先就是横征暴敛,严法治国。
秦始皇刚刚统一天下不久,就不可一世,横征暴敛,无所不用其极。由于赵高对法律的研究颇深,所以他每每都要向皇帝进言采用法家学说治理国家的好处,这样不但能让秦国的国库充盈,更能够让子民顺从,以免事端频发。赵政欣然地接受了他的建议,从此,秦国上下严刑酷法,民不聊生,民心不但没有顺从,反而民怨四起。想必赵高老先生看到这一切,应该时常偷着乐才对。
其次就是大兴土木。
“天下都统一了,天下的财富也该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陛下您。”这是赵高时常在赵政面前说的一句话。
秦始皇也表示对听到他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欣慰,并表示自己一定会利用好天下的财富,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己”。
于是,赵政命人在秦国各处大兴土木,修建各种各式各样的离宫别馆供自己享乐。历史上曾记载,仅首都咸阳四周200里内就有宫殿270座,关中有行宫300座,关外400多座。如果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在生前看过这样的数字,想必他也该对自己只拥有40多座行宫而感到惭愧不已。
不仅如此,他还命近80万劳力修建著名的骊山墓,妄图把享乐带进自己的棺材。
除此以外,秦始皇最为重要的“庆祝活动”莫过于出巡各地,视察民情。
请不要误会,这不是说秦始皇想要体恤民情,下基层搞调研。如果真是这样,秦国也不至于在他儿子手里就灭亡了。而是赵高经常告诉他,要想获得长生不老之药,就不能坐在咸阳里干等,而要亲自去找,说不定走到哪就碰到仙人了。
赵高的“苦口婆心”深深触及着秦始皇那渴望“长生不老,永远统治天下”的强大心灵。
他也意识到,全天下都是自己的,那么自己何不去游遍属于自己的每一寸土地,去呼吸属于自己的每一缕空气,既能放松心情,又能寻访仙人的足迹,之后送点礼再搞点长生不老仙丹尝一尝,享受天下人没有的福分。
很明显,此时的赵政已经没有了20几岁时拥有的那份谦忍、淡定与英明。他当初统一六国的胜利使他成为历史上功耀千古的伟大人物,但同时也是这次胜利害了他,把他变成了一个暴躁的狂人,把他变成了一个不可一世的糊涂蛋。
除此之外,与其形影不离的赵高日日的思想蚕食也让他迷失了作为一个英明君主的方向,使他驾驭着大秦帝国慢慢走向深渊,这不但最终害了他自己,更害了他的后代,让他的身上永远打上了“暴君”的烙印。
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秦始皇赵政开始了他的第五次也是他一生中最后一次巡游。陪同他一同“出访”的除了那位与他一辈子都形影不离的中车府令赵高老先生外,还有左丞相李斯,秦始皇的少子胡亥等人。
胡亥是秦始皇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这孩子除了爱玩还是爱玩,所以天真无邪的样子总是能够让赵政开心不已。几年前,他就把胡亥交给了赵高,让赵高教他各方面知识。之所以他会放心地把儿子交给这个奴才,一方面是因为赵高确实是个文化素养较高的人,别忘了他少年时就已经有很高的天赋,另一方面是因为赵高对自己最忠诚,即使这是他自己一相情愿的想法。
但这个决定在我们现世之人看来,也许是秦始皇做过的最为冲动,也是最为愚蠢的决定了。他不但把胡亥送进了魔爪,还把秦国的未来塞给了这个将秦国视为仇敌的阉人。
由于从小就和赵高在一起,所以胡亥对这位只有白发而无胡须的老爷爷非常信任,在这方面他似乎比他的父亲还要严重。毕竟孩子是天真无邪的,但这个老师心机确实太深,一个孩子的思想很快就被他摆平了。所以,胡亥从来对“赵老师”都是言听计从,而赵高也会对胡亥爱玩的各种要求全部加以满足。
“只要你爱玩,我就让你玩,如果你高兴,我比你更高兴。”
这就是赵高狡诈的加减乘除法,他已然控制了胡亥,这个秦始皇最疼爱的孩子。
其实,秦始皇最为看重的是他的长子扶苏。这个孩子已经是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了,他意志坚定,却不失仁德之心。扶苏也是秦始皇儿女中最有能力治理国家的一个人,所以,秦始皇在内心始终把扶苏作为自己江山的继承人。
扶苏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孝顺,而他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太过孝顺了。
面对秦始皇严法治国致使焚书坑儒、徭役不止等情况屡次发生,这个孝顺的孩子为了他父皇的晚节,为了能够让秦始皇看到下面百姓的贫苦与哀怨,他总是不顾场合地反对他父皇的观点,这使得秦始皇在对他充满期望的同时,又增添了几分一个父亲对于一个不听话儿子的懊恼。
所以在这次出巡之前,秦始皇赵政把扶苏派到了北方边境,让他与蒙恬一起为修长城这项巨大工程监工去了,想必他是想眼不见心不烦,好舒舒服服地外出旅游。
秦始皇一行人等从咸阳出发,首先来到了南方的云梦,在九嶷山祭祀了虞舜。然后顺江东下,由丹阳登陆,来到杭州钱塘,绕道向西120里渡江登上会稽山,这山上祭祀了大禹。祭罢大禹,秦始皇在会稽山刻石留念,意思是“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我赵政来此一游,特此留念”。然后下山,从吴中北上。再由江苏的江乘渡江,一直沿着海边向北。
与前几次出巡一样,秦始皇总是喜欢在海边走,这并不奇怪,因为赵高每次给他讲神仙的故事都是说神仙多住在海上。所以,每次他都希望能有所收获。但与往次一无所获的结果不同的是,他这次收获颇丰。
只不过,他这次收获的是死亡。
连日的劳累,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皇帝陛下可谓雪上加霜,再加上他发现赵高讲的故事似乎没有一件他亲眼看到了,所以他更加郁闷。于是他病了,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
当赵高与李斯等人发现秦始皇这次生病非同小可的时候,他们谁都不敢叫出一个“死”字,因为赵政平日里最忌讳的就是听见“死”字。所以李斯等人也不敢向他询问身后之事。
不过秦始皇并不傻,他似乎预料到这次自己真的是要玩完了,于是他趁着自己神志还清醒,便提前给在北边监军的扶苏留下了一道传位诏书和一方传国玉玺,封存好以后便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奴才赵高。
只可惜,“阎王让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即使你自诩为天子,也拒绝不了阎王的请柬。
秦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七月,当秦始皇的行舆行至沙丘平台(今河北广宗西北)时,秦始皇赵政终于带着厚厚的“功劳本”去找历代秦国先王邀功去了。而此时,他已在位37年,终年50岁。
终于显露了面目
当赵政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道传位诏书和玉玺还没来得及交给使者,问题来了。
大位之上现在无人安坐,如果秦始皇的儿女们知道了自己父皇已经死在路上的消息,咸阳那边还不得闹翻天,所以李斯与赵高的意见一致,那就是隐瞒死讯,如往常一样的速度赶回咸阳。
可怜的赵政,他征服四海,统一天下,结果却死在了炎炎夏日,没过多久他的尸体就散发出刺鼻的尸臭味儿。
“这可如何是好,味道如此散开,人皆知晓矣。”无奈的李斯一筹莫展地跟赵高说道。
出馊主意一向是赵高的拿手好戏,这次他又聪明了一回。他让每辆车上都塞满鲍鱼,就这样,让人以为臭味都是鲍鱼的腥臭所致。果然议论的声音逐渐消失,而赵高依然按照时辰给已经死了的秦始皇呈上膳食。
就这样,满腹心事的李斯与同样满腹心事的赵高带领着大队人马慢慢地朝咸阳驶近。
正所谓“人各有志”,他们虽然都满腹心事,但想的却不一样。
李斯现在内心悲痛不已。秦始皇当年在他从楚国来到秦国当客卿时就开始重用他、信任他,可以说秦始皇对他有知遇之恩。而李斯立志为天下一统奉献青春的大志也因为遇到赵政这样的君主得以实现。所以,他与赵政之间既是君臣关系,又是战友关系。
对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亲密战友的离去,李斯当然会非常悲伤,但此时他也很担心,秦始皇诸子万一得到消息必然会为皇位闹得不可开交,届时他与赵政一起开创的大秦一统的局面又会土崩瓦解。在这一刻,李斯可以说是一个单纯的人。
而赵高心里想的却跟李斯截然不同。
秦始皇的离去让他心中多有矛盾,一方面自己从赵政尚未亲政时就辅佐他左右,况且赵政生前对他信任有加,故而他的离世也让赵高感到一丝难过。但他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寂寥与对自己前途的担忧。
赵政的死让赵高的心中多了一份空寂,这并不是说他很孤单无助,而是他的仇敌秦国的一位强势人物没有了,他的敌人在变弱,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曾经从心底里忠于赵政,但自从上次差点被赵政杀掉后,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位秦国的主人。他想报复秦国,但他对赵政却无可奈何。因为秦始皇太强势了,强势得让赵高都不敢侧目相对,他只能潜伏着,尽心尽力地做自己的奴才。
现在不同了,他心中唯一忌惮的人不在了,他的仇恨可以从内心无休止地发泄出来。只不过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让他内心中的无所适从与些许快意交织在一起,矛盾着、孤独着。
与此同时,赵高很担忧。他担心的当然不是秦国会夺位大乱之类的事情,他担忧的是自己的前途。赵政死了,对自己最信任的皇帝没了,而那个即将登上皇位的新君扶苏对他本来就不“感冒”,从来不会对赵高多看一眼,况且扶苏身边最亲近的是以蒙氏为代表的少壮派将军们,他们对赵高这样的阉宦从来都是嗤之以鼻。若扶苏即位,自己的下场和结局可想而知。
就这样,赵高带着复杂的心情与李斯一同赶往咸阳,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自己的未来。终于他想明白了,他想到了自己的出路,想到了可以一雪前耻的报仇方式。
赵高再一次迎来了关乎他一生的赌博时刻。而这一次,他不再像以前只有选择的份,现在,他要坐庄当一回台主,让所有人,包括眼前的这个秦国丞相李斯,和秦国的三公九卿都成为自己赌桌上的赌具。接着,他拿出了他身上最大的筹码——胡亥。
不错,只有让胡亥上台他才能高枕无忧,只有让胡亥上台他才能实现自己复仇的大志。至于扶苏,他只不过是一个远在天边的威胁而已,只要将这个威胁除掉,那么一切都将改变。
“赵政,我的皇帝陛下,就让你最看重的儿子跟你一起去吧。”赵高心意已决,此时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星辰,仿佛一切都很寂静,都很惬意。
这天深夜,赵高怀揣着那封传位遗诏和玉玺走进了胡亥的帐篷,此时胡亥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归天了,他还在筹划着明天的“娱乐项目”。
赵高把秦始皇去世的消息告诉了他,胡亥在听到噩耗时忽然沉寂了下来,他那贪玩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两眼的泪水浸湿了他的面额。
一阵悲痛欲绝的哭泣后,赵高开始“苦口婆心”地向胡亥阐述大位传给扶苏后的种种弊端,然后又以一位老师的口气对自己的学生说道:“而今大权全掌握在你我和丞相手中,希望公子早作打算。”
众所周知,胡亥是个爱玩的主儿,在赵高长期的“调教”下,其实他早就想坐上皇帝宝座上玩上一玩。只不过他良心未泯,还知道什么叫做忠孝仁义,什么叫做父命难违,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于是胡亥说出了他一生中最铿锵有力的一句话:“父皇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啊!我听说,最了解臣下的莫过于君,最了解儿子的莫过于父,父皇去世了,没有遗命分封诸子,是有他的想法和道理的。做儿子的应该自觉遵守,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赵高似乎料到了自己这个乖学生今天会有这样“大义凛然”的话,他也知道,胡亥是怕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地坐上皇位,会引起天下的不满与反叛。于是他又开始了攻心战。
“公子这些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奴臣听说商汤、周武杀其主,天下称义,不为不忠。卫君杀其父,卫国人还称颂他的功德,连孔子也认为这并非不孝。办大事用不着顾小节。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优柔寡断,日后必然后悔。一个人只要敢作敢为,连鬼神都得让路,事情也一定能成功。希望公子立即采取行动。”
赵高果然是条老狐狸,真是狡诈至极,在做大事时一向心思缜密的他,这次充分抓住了胡亥的心理,把他们的邪恶的阴谋巧辩为正义之举。
这句话确实打动了胡亥的心,使他从罪恶感当中解脱出来,让爱玩的胡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上原来担负着天下苍生的重担,不出头好像也说不过去了。
于是在这种黑白颠倒的忽悠下,赵高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成功说服了本来就想当皇帝的胡亥,但胡亥还是有所顾虑,因为这件事除了自己和赵高,还有一个人不能被忽略。
赵高当然知道还有一个人的态度至关重要,那个人就是李斯。如果说这件事能够成功,胡亥这个棋子只能起到三分之一的作用,而李斯却占了三分之二,因为此时他是替秦始皇处理日常政务的肱骨之臣,是满朝文武的头目。
说起李斯这个人,在历史上也颇为有名,李斯本是楚国上蔡(今河南上蔡西南)人,年轻时曾为乡里小吏。
有一次他偶然看到屋里厕所里的老鼠在吃一些很脏的东西,一见到人和狗走近便非常惊恐;而粮仓里的那些老鼠,吃的是上好的粮食,居住在大厦之下,却没有被人犬惊恐之忧。
于是,李斯大发感慨,他觉得人也就像老鼠一样,富贵和贫贱与否关键在于所处的环境。于是,他发誓要改变自己的处境,就跑到荀子那里去学习辅佐帝王之术。学成之后他来到秦国,因为他看到,当时七国之中只有秦才能统一六国。临行前,他对老师讲了一句最能反映其人生观的话:“为人最耻辱的莫过于地位的悲惨,最可悲的莫过于处境贫困。”
后来他来到秦国当了一名客卿,恰逢秦国一些老臣担心从六国来到秦国的所谓人才都是从事间谍工作的,于是向秦王建议把他们全部逐出秦国,当然也包括李斯在内。
眼看着自己刚刚来到秦国,正打算以一腔热血的工作态度服务,却要被赶跑,李斯愤怒了,他写了一封历史上也颇为有名的《谏逐客书》给秦王赵政,阐明了利弊得失,让赵政翻然醒悟,于是李斯开始被赵政赏识并重用起来,经过十几年的拼搏,李斯坐到了丞相这个位置,实属不易。
但此时李斯和赵高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那就是“换了新主,自己的前途呢”?所以,赵高经过一番推敲,找到了他们这个共同的利益点,然后又来到李斯的帐篷,上演了历史上那著名的一幕对话。
“皇上驾崩一事,外人无从知道,给大公子扶苏的诏书及符玺也在我那里,定谁为太子,全在丞相与老奴一句话,丞相看着办吧!”
李斯大惊,听出了他想篡诏改立的意图,当下断然拒绝,义正辞严地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李斯本来出身低微,幸得皇上提拔,才有今日的显贵。皇上现今将天下存亡安危托付给你我,怎么能够辜负他呢!”
赵高面对李斯的大义凛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轻声地笑了起来。他知道,正面的劝说已经失效,那不如就跟你摊牌吧。
于是他话锋一转,问道:“丞相,依你之见,在才能、功绩、谋略、取信天下以及扶苏的信任程度这几方面,你与蒙恬将军谁强呢?”
这句话正触到李斯的痛处,他沉默半晌,黯然地说:“不及也。”
赵高装出十分关切的样子,进一步试探道:“丞相是个聪明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恐怕比老奴我看得更清楚。大公子一旦即位,丞相之职必定落入蒙恬之手,到时候,你还能得善终吗?胡亥公子慈仁敦厚,实乃立嗣的最佳人选,希望丞相仔细度量度量。”
李斯此刻已心乱如麻,他太懂得失宠之臣是什么滋味了!而且,这也是他最害怕见到的。
所以原本单纯的李斯现在开始并不单纯了,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问题。
其实,作为后世之人,笔者也可以理解李斯在两千多年前那一刻的心情。他不单是考虑自己的前途,他还要考虑他的治国政策能够延续下去。
当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大多数的法令都是出自李斯之手,他具体参与制定了统一货币、统一度量衡、修建驰道、修筑长城等等一切政策措施。
为了结束当时刚刚统一造成的天下混乱的局面,他也和赵高一样,向秦始皇极力劝说严法治国的必要性,故而又制定了许多法律政策,一直延续到今日。也因此才有了秦国表面上的相对稳定,他作为这些政策的创立者当然会在乎他的这些“心血”能否得到后世君王的认可与延续。
而扶苏向来反对他父亲“严法治国”的暴力方式,反而更加倾向于“宽仁治国”的施政理念。如果扶苏即位,那么毫无疑问会否定李斯之前十几年为秦国所做的努力。他当年的大志与现在的成就也将荡然无存,这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全盘否定”,是李斯不想也不敢面对的现实。
此时,面对赵高的煽动,他内心不得不对这个他不想面对的问题透彻地思索一番。
“如果扶苏即位,对自己必然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荣华富贵我可以不要,但荣誉与成就,一个男人立于世的根本我不能不要。”
李斯在经过一番苦痛的权衡下,不得不向赵高妥协,决定加入他的行列。
这件事在历史上被称之为“沙丘之谋”,笔者认为应该称之为“沙丘政变”。赵高与李斯这两个不同道路上的人怀着不同的目的走进了同一个战壕里。
但李斯并不知道,能够活着从这条政治战壕里走出来的人只有一个,而更残酷的是,那个人并不是他。
第十节 血腥复仇
消灭一切威胁者
经过一系列的开会讨论与协商,赵高与李斯一直认为,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干掉扶苏。
赵高与李斯都了解扶苏,毕竟他们在秦始皇赵政身边服务了这么多年,皇帝家的事情比自己家摸得还清楚。他们都知道扶苏是个至孝之人,所以,他们决定利用这一点送他归西。
原来的诏书早就让赵高一把火烧掉了,现在他手里有传国玉玺,什么旨意他都能造得出来。请注意,他这种行为与今天造假证的性质可不同,造假证用的章是假的,而赵高手里的那个“章”可是货真价实的家伙,所以赵高造出来的诏书那就是真的,绝对不会是假的,虽然内容已经被篡改了。
没过多久,赵高就伪造出一份立胡亥为帝的遗诏。之后又写了一份“遗嘱”给扶苏与蒙恬。上面写的意思大致就是“朕的不孝子扶苏,你和蒙恬率领几十万军队屯边十多年,非但不能开拓疆土,反而耗资巨大,没有一点功劳可言,不但如此,你还几次上书诽谤你父亲我,又在背地里和蒙恬那些人密谋坐上太子之位,以图谋篡位,实在是不孝啊。故朕赐你宝剑一把,你自裁吧。将军蒙恬不规劝,实为不忠,特命你把兵权交与偏将王离,然后自杀”。
这份假遗诏被赵高盖上了皇帝的玉玺,派胡亥的亲信为使者,日夜兼程,前往北边送交给扶苏。
此时的扶苏正一边喊着“一二一”的口号,一边指挥着几万名劳力往即将建好的城墙上搬运着巨石,一听到父皇的诏书来了,他一溜烟地跑回到山下的营帐里,满脸笑意地准备拜读父亲的指示。
当他进了帐篷后,看到的却是蒙恬这位七尺男儿居然在擦拭着眼泪,他不禁感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了。
蒙恬看到少主归来,急忙抹了抹尚在湿红的眼睛,然后把诏书交给扶苏。当扶苏看到“遗诏”两字时,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驾崩了,他双眼的泪水如同泉涌般流了下来,但当他马上要开始号啕大哭之时,忽然看到了自己被赐死的那一段文字。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与痛苦,开始失声痛哭起来。他发自内心的为自己父亲的离去感到悲伤,之后他又为自己在父亲生前做的种种“不孝”之举感到懊悔不已。他从诏书中看到了自己父亲对自己是多么的失望,即使是自己努力过,但还是辜负了父亲的一片期望。
扶苏哭毕,擦干了满脸的泪水,然后拔出宝剑就要了断自己,此时蒙恬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臂,说道:“少主莫急,此事未免蹊跷,为防有诈,咱们不妨静待几日再说。”
已经悲痛欲绝的扶苏哪里肯听得进去,对着蒙恬大吼:“将军啊,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父亲令我这个儿子自裁,哪里还有等待的道理。”
说罢,扶苏把蒙恬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拿到了一边,眼中泛出的浓浓泪花夹杂着自己的鲜血从剑梢顺势流了下来,就这样,一个大孝子,一个或许能够让秦朝走上兴盛的人,就这么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可悲、可叹。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可是在这里笔者想假设一下,如果扶苏能够活下去,历史上的秦朝是否会那么快就消亡了呢?我们不得而知。
蒙恬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悲伤不已,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服侍秦始皇多年,这个皇帝不会平白无故地乱杀功臣,更何况自己的儿子。如果他想杀扶苏,当扶苏多少次上书反对他的暴政时,他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想到这里,蒙恬打算观察几日,看看动静再说。
可是这由不得他了。
在一旁等待结果的使者看到蒙恬毫无“抹脖”的意思,于是就按照来之前赵高对他的指示,私通副将王离,以“蒙恬抗旨不遵”为名将蒙恬关进了大狱。
此时,赵高和李斯还慢悠悠地在路上闲逛,当扶苏已经自杀的消息传到他们耳朵里时,赵高露出了几天未露出的笑容,他迅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胡亥,让他也高兴高兴。
至于李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其实此时他心里也很惋惜,他知道扶苏是一个仁德之人,杀了他也是迫不得已,故而毫无快意可言。
消息得到了,也该快马加鞭赶路了。不几日赵高一行人就回到了咸阳。紧接着他与赵高就发布了秦始皇驾崩的消息,然后合力为胡亥举行了即位大典,是为秦二世皇帝。
此时李斯仍为丞相,而赵高却升为了郎中令,位列九卿之列,全面掌管宫中警卫,与秦二世每日形影不离。
赵高此时风光无限,他升迁后的情景比当年任中车府令时要风光得多。此时他也不用忌讳什么“要低调”、“要谦恭”之类的屁话了。
的确,他已经无所忌惮了。作为“扶立新君”的头号功臣,他比当年的吕不韦还要受宠。而作为一名职业“赌徒”,他再一次赢得盆满钵满。他胜利了,这次的胜利让他再也不用受到谁的牵制与管教,再也不用刻意地躲让什么了。
但很奇怪,赵高在秦二世面前依旧保持着一颗“虔诚”而“恭敬”的侍主之心。因为作为一名复仇者,他还没有赢,这一切只是一个开始……
胡亥虽然已经继承了皇位,但他自知坐到这个大秦帝国的龙椅上心里有愧,明白自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整日闷闷不乐,毫无玩耍的心情。
赵高终于迎来了这个机会,他告诉胡亥,若想高枕无忧、随心所欲地享受快乐,就要铲除一切威胁自己的人,而这些人正是那些怀疑你的人。
胡亥本来就没有什么主意,一向以赵高的话为至理之言。更何况眼前的这个郎中令是如此尽心尽力,为的是让自己能够开心地玩下去,他是多么的忠心啊。
于是赵高“指挥”着二世皇帝陛下玩起了铁血政策,在秦朝上下“去旧换新”。
在赵高的亲自“钻研”下,秦朝的刑法焕然一新,较之前秦始皇时更加残酷无情。
这种政策致使犯罪的人连坐受诛,乃至灭族;消灭大臣,疏远骨肉;使贫困的人豪富起来,使卑贱的人富贵起来;赵高又除掉始皇帝任命的大臣,换上自己的亲信。
这一切都得到了胡亥的认可,赵高随即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让赵高痛恨不已,第一个想杀掉的,当然是当年那个曾想置他于死地的蒙氏兄弟。其实秦二世也想留用蒙氏兄弟为将,可是赵高哪里容得下他们,他早就想亲手诛之。
于是诡诈的赵高又拿出了忽悠的本事。向秦二世献谗言说先帝早就想立你为太子,只是因蒙毅的谏阻才没有立成,于是胡亥就打消了放生的念头,并把蒙毅囚在了代郡(今河北蔚县)。
后来又在赵高的怂恿下,胡亥派御史典宫到代郡大狱里宣布蒙毅所谓的“罪状”,然后令蒙毅自杀。蒙毅虽然不从,但最后还是被赵高派人杀掉了。
斩草要除根
“弟弟死了,还有一个哥哥。”赵高盘算着接下来的目标。
他又怂恿胡亥故技重演,派使者前往阳周逼蒙恬自杀,蒙恬上次躲过一劫,现在自知已无能为力,故而服药自杀。
可叹蒙氏一族为大秦国浴血奋战几十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人惋惜,怎能不让人不对赵高的无耻与残忍表示愤怒呢!
可是赵高的无耻与残忍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是静下心来,看看赵老先生是如何继续实施着自己的复仇计划,又是如何把大秦帝国搅得鸡犬不宁的。
蒙氏兄弟死后,秦二世把全国的刑事审讯大权交给了赵高。
赵高想起自己的父亲老赵不过是赵国的一个小小的刑法文书,而自己现在是掌管天下刑罚的郎中令,不由得心中激动不已。
“父亲大人,你可以瞑目了,儿子今天做到了。”
越来越毒辣的赵高在得意之余也会对自己的父亲默默地怀念一番。此时,他已经为秦国的栋梁们开出了一沓“死亡通知单”。
赵高按照名单所列,一个一个点着名字,大批朝臣也因此一个一个被毒害。
右丞相冯去疾和将军冯劫认为“将相不可辱”,相继自尽。而每位朝臣的含冤而死都要牵连上一大批亲友。故而整个咸阳已经是血染黄天,杀气腾腾。
此时的赵高在杀人之余还不忘安插自己的亲信,他那结拜的兄弟赵成坐上中车府令一职,他所谓的女婿阎乐被任命为咸阳县令。
对于这些任命,身为皇帝的胡亥从来都是不加过问,因为在他的思维里,只有一条公式:
“‘赵老师’从来都是为我考虑,所以他任命的亲信,也就等同于我胡亥的亲信。”
就是这样的绝对信任和纵容,让赵高得以能够随心所欲地操纵着刑狱之事与任命大权。
赵高一看自己已经毫无必要再隐藏下去了,于是他对自己的最大仇家秦皇室开始了血腥的报复。
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与兄长都是死于秦国嬴氏所发动的战争之中,他更不会忘记自己为何会被阉割,以至于断子绝孙的。
“这些血海深仇都是嬴氏之人造成的,也是秦国人造成的。所以嬴氏子孙今天终究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场针对皇室成员的清洗行动就此拉开了序幕……
有书中记载:一次,在咸阳市上,秦二世的12个兄弟同时被砍头,腔血喷射,触目惊心。又一次,在咸阳东边的一个刑场上,秦二世的6个兄弟和10个姐妹同时被活活碾死,血肉狼藉,惨不忍睹。
公子将闾等三人,平日行为十分谨慎,一时编造不出罪名,赵高就把他们囚禁在内宫,等诸公子大都被杀以后,赵高又派使者对他们说:“你们丝毫没有做臣子的样子,对皇上乃是大不敬之罪,依律当处死。”
这三个人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因为平日里谁都不敢对皇上失礼。于是他们要求面见圣上,可是使者就是不肯,意思已经很明确,就是“你们今天必须得死”。这三个人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都是赵高使的手段,逃是逃不过去了,结果他们一起拔剑自杀了。
在这些嬴氏子孙中,有一个人值得一提,这个人就是公子高,与赵高同犯一个高字,的确,他的智商也很高。
他眼看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惨遭毒手,他自知难逃一死,但如果逃走的话就会连累亲人,为了保全亲友,他就主动上书一封,向秦二世强烈要求为父皇殉葬骊山脚下。秦二世很开心,因为他才知道他这个兄弟竟然如此“知书达理”,就准了他的所请。
公子高还是死了,但是他却成为嬴氏子孙里少数几个能够得到“善终”的人之一。
在皇室遭到赵高疯狂清洗的同时,地方官吏也难逃劫难。在赵高的指引下,秦二世也学着他老子的模样开始了巡游天下。
可是他走到哪,哪的地方官就要遭殃了。因为“赵老师”告诉胡亥,“现在陛下出巡,应该趁机诛杀一批郡县官吏,这样不但可以铲除怀疑自己的人,又能镇服天下。”
二世皇帝又一次对赵老师的忠心表示高度认可和感谢,并依照此话坚定不移地加以实施。
一个奇怪的现象就此出现了,秦二世的圣驾要到哪,哪的地方官就会主动辞职。
“老子不干了,否则连命都没了。”
秦国上下一片狼藉……
第十一节 斯人长逝
昔日盟友今日敌
赵高环视着秦国上下,大臣中该杀的杀了,皇室中除了身为皇帝的胡亥,其余的也基本上除掉了,地方官也杀得差不多了,下一个该……
没错,李斯,该轮到你了。
不知哪位名人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战友,说不定什么时候你的战友就会在战壕里把枪口对着你,然后对你说声再见”。现在赵高与李斯的关系也是如此。
毕竟李斯当初也是“扶立新帝”的功臣,所以,最初赵高还不敢把他这个丞相如何,但后来他发现,挡在他路上的只剩下这么一个人了,赵高虽然是郎中令,但还得给这个丞相三分薄面。现在他决定以后连这三分薄面也不给了。
他又开始策划,该如何除掉李斯这个眼中钉。
其实,李斯是赵高复仇计划中最后一个人,因为他还算得上是秦国仅存的栋梁,只要他一死,秦国的朝政自然会落入赵高之手。
自从上次“沙丘之谋”后,李斯就始终刻意地保持着低调,他自知心中有愧,所以终日不敢怠废公事,每日扎进秦国日常的琐碎政务当中而不得清闲。
没有办法,谁让自己的主子整日就想着玩,国家大事什么都不管,把刑狱和人事任免等大权都交给了赵高,剩下的一些琐碎的事务就推给了自己。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新主子会继续实行他的政策,可他渐渐地发现秦二世不断贪玩,而且还昏庸,毫无主见和领导能力。而赵高却在一旁忙着杀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样下去还得了!”
李斯坐不住了,他决定再一次拿出当年进谏直言的本领,去对自己的二世皇帝进行规劝。
但每次当他拿着奏本要进宫面圣时,都被赵高拦在了宫门外。赵高告诉他,等合适的机会他会帮助李斯进去通报。李斯误以为真,再一次听信了赵高,结果每当秦二世寻欢作乐、正玩得兴起时,赵高就提高了嗓门喊道:“丞相李斯求见陛下。”
就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本来就没有多少忍耐心的秦二世终于发火了,他对李斯已经忍无可忍。
“这个老匹夫,总是败朕的兴。莫非是诚心地不成。”秦二世对赵高诉说着心中的不满。
这正是赵高希望看到的,他之所以把李斯拦在宫门外,专挑胡亥寻欢作乐时禀奏,就是想要秦二世对李斯产生不满,进而可以在这个当口向二世献上几句“忠言”,挑拨二世与李斯之间的关系。
悲哀是自己造成的
现在是时候了,赵高最擅长把握这种进谗的时间点。于是他从怀里拿出了准备多日的一份奏章。
这份奏章正是赵高所写,里面的主旨内容只有四个字——弹劾李斯。
为了搜集,确切地说是为了编纂出李斯“祸国殃民”的证据,赵高还是下了一番工夫的。所以这次他给李斯脑袋上扣了三个罪名:
第一,意图谋反。
“沙丘之谋,丞相是主要参与者,甚至可以说是帮凶,现在陛下做了皇帝,而丞相的富贵却没有增多,他的意思是想分土为王。”
第二,纵子谋乱。
“丞相的长子李由任三川郡守,楚地群盗陈胜等人都是丞相的邻县之党,所以楚盗才如此猖狂,经过三川郡,李由闭门不肯出兵拦截打击,据说李由还与他们有书信来往……”
第三,权高盖主。
“丞相居外治事,权力大于陛下,还常常对陛下的决议提出反驳。”
“赵老师”给李斯罗列的这三项罪名,其实没有一项可以站得住脚。说他没有多少财富,是想分土为王。这正说明李斯是一名清官,是一名办实事的好官,所以他不在乎什么钱财。
如果这也算意图谋反的话,那么两千多年后的和珅和大人收受贿赂,以至于富可敌国,那还是理所应当的事喽。
第二条说李由对打击群盗毫无作为那更是胡扯,自己的父亲在朝为相,他哪能不用力剿匪,好给自己父亲脸上争光。
至于说陈胜等人猖狂难治,那正是赵高与秦二世干下的好事,横征暴敛导致民不聊生,人心已失才致使匪患四起,防不胜防。
第三条更是可笑,说李斯大权在握,我想此时李斯的权力还不如赵高,更何况大于皇帝。凡此种种,都是赵高意图要干掉李斯绞尽脑汁的牵强理由。
更为可笑的是,秦二世居然毫不怀疑地相信了赵高,因为他此时正因为时常被李斯扫兴而怨恨于他。
就这样,可怜的李丞相还是自食其果,成为了赵高复仇计划中的牺牲品。
大秦帝国的开国功臣、当朝丞相李斯被秦二世下令判处腰斩于市,并夷灭三族。傻子都知道,这一定是那位““赵老师””出的主意。
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李斯被押赴咸阳市受刑,先黥面、割鼻、断去左右脚趾,再拦腰斩为两段,最后还被剁成了肉酱,合家灭门,无一生还。
李斯的下场何其悲惨,他从一个怀揣梦想的有志青年由楚国千里迢迢地来到秦国,为秦国统一四海,征服六国并建立一套完整的封建体制制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够摆脱利益的“勾引”与奸人的迷惑,最终以一个罪人的身份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不禁为他感到惋惜。惋惜他没能够识别什么才是一个人最大的价值。
他的最大价值不是他的政策能否延续,也不是他自我志向能否实现,而是在于他能否为天下人创造一个未来,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很不幸,他作为帮凶杀掉了可以改造秦国,使人民获得安定的扶苏,却扶立了昏庸无能、横征暴敛的胡亥,他为秦国选择一个终结未来的人,这就是他的悲哀。
他的价值在那一刻其实已经散失殆尽,而成为了历史中的罪人。想必李大人在受刑时也会感到悔恨不已,但一切已不可改变……
第十二节 权倾天下
把学生变成木偶
李斯死了,赵高已经除掉了最后一个障碍,实现了复仇计划中的最后一步。不久后,他被秦二世任命为丞相,成为中国封建历史上第一位阉宦宰相。
秦国已经被赵高折腾得只剩下了最后一点点力气。
他环顾左右,发现朝堂之上尽是自己的心腹,无疑都是一些奸佞无能之徒。而地方上,经过多年的横征暴敛和残酷统治,叛乱四起,已经难以招架。御座上的那个皇帝小儿还是那么昏庸不堪,唯我赵高是从。
赵高看到这一切心中既充满成就感,又有些失落。他凭一人之力,受尽屈辱与辛酸走到了这一步,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现在他的复仇之心已经随着他无尽的杀戮渐渐地麻木了。唯一可以让他感兴趣并玩弄于手心的东西就只剩下了权力。
“当一个人拥有过多权力的时候往往会迷失自我,梦想着获取更多的权力,由此,贪欲转变成了野心,野心最终转换成了悲剧。”——笔者自己总结的箴言。
赵高开始对权力也是有所向往的,但那时的权力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复仇之用。现在,他同样对权力趋之若鹜,因为他已经迷失了自我,从一个复仇者变成了一个毫无目标的疯子,为了自我心理上的满足对权力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强奸”。
为了让胡亥继续成为自己手中的玩偶,为了让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学生能够永远听从自己这个老师的“教导”,他决定让秦二世做一个“大家闺秀”,也就是让秦二世与外界隔绝,断绝外人与他的一切交流与沟通,以免自己受到正义的审判。
他对秦二世表示,“天子之所以高贵,就是因为不许群臣闻声,不准他们见面,故而号称为‘朕’。况且陛下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必急于一时,现在你未必精通全部政务,如果时常坐在朝廷上会见群臣,一旦某事处理不妥,就会在大臣们面前出丑,从而有失皇上颜面。倒不如身居禁中,由老奴我和个别能够精通政务的侍臣协助陛下处理,不但能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还能够让大臣们不敢欺骗陛下,更能够使陛下减轻劳累,尽情享受后宫之中的乐趣。这样就两全其美了,陛下也就成为了天下臣民的英明君主了。”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是糊弄鬼的胡话。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和那几个太监把所有事情都揽在身上,一切大权都由你们掌握,到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篡权。
可是秦二世这个孩子我们之前说过,在智商上向来有不小的进步空间。
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这是“赵老师”给自己设下的套,反而非常高兴地认为,“赵老师”这是为自己分忧啊!
分忧不分忧倒是无所谓,关键在于自己可以从此无忧无虑地和那些美人尽情地狂欢,不用理会这些自己毫不关心的什么政务。
这就是秦二世胡亥的真实想法,我们也不能怪他,他当初答应赵高取扶苏而代之的时候,考虑的也是当上皇帝玩玩而已。只要能玩,一切都好说,只要能开心地玩,一切就听你赵高的吧。
可叹,一生操劳于统一大业的秦始皇赵政怎么会有一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着实令人不解。
就这样,赵高与听命于自己的几个太监掌控了秦二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顺便也掌控了秦朝的一切统治大权,进而开创了中国封建历史上一个新的政治派别——阉党。而赵高毫无疑问、无可争辩、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这个派别的开山鼻祖及第一任掌门和精神领袖。
纵然有人不服,纵然有人对赵高的专权感到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不敢有丝毫的表露,稍不留神,“赵爷爷”不但会让你人间蒸发,还可能让你全家组团赴阴曹地府免费观光游览,但别误会,他给你的是单程票,只管去不管回。
脍炙人口的故事
赵高很得意,他整日沉浸在权力带给他的快乐与惬意当中,没有一丝的恐惧与悔恨。毕竟他现在是“孑然一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整日牵挂和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了。于是他在秦国朝堂之上“翩翩起舞”,自导自演了一幕又一幕可笑的闹剧。
稍微知道些历史故事的人都知道“指鹿为马”这个故事。其实这幕历史片段就是赵高老先生的杰作,也是他一生最为得意的一部作品。
赵高虽然贵为丞相,但是上面终究还有一个皇帝压着,他怎么看秦二世怎么不顺眼,于是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个学生,并看看朝堂之上是否还有不服自己的人。
一天上朝,他命人牵来一只麋鹿,秦二世非常高兴,他以为“赵老师”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赵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秦二世说道:
“陛下,臣前些日得到一匹良马,今天献于陛下,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秦二世糊涂了,心想莫非丞相你老糊涂了,这明明是头鹿,你怎么看出他是一匹马呢?
于是他对赵高说:“丞相真会开玩笑,这不是鹿吗,你怎么指鹿为马呢?”
赵高此时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他继续对秦二世说:“陛下休要羞辱奴臣,这明明是匹良马,陛下为何指马为鹿,请陛下赐教。”
这下胡亥有些生气了,他也有些害怕。
“莫非自己最近在后宫玩得确实太累了,眼花了不成,丞相说他是马,可我怎么看成是鹿啊。”御座上战战兢兢的胡亥此刻在心里嘀咕着。
就在这样尴尬的时刻,“赵老师”又继续着自己精彩的表演。
他看胡亥心中犯起了嘀咕,就知道他在猜疑,所以他回顾群臣说道:“老臣我进献一匹良马给陛下,陛下却说这马是一头鹿,不知是圣上开玩笑呢,还是老臣我老眼昏花了呢?还请诸位大人一观,以断其象。”
“对对对,诸位爱卿也看看,这到底是鹿还是马啊?”听到赵高的话秦二世也急匆匆地向御阶下的群臣质问。
这下可难坏了底下的文武百官,他们都一筹莫展的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玩手段,耍威风干我们什么事,这下可好,把咱们给套进去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到底说实话呢还是说假话呢,可别说错了,万一说错了咱们的脑袋可要搬家了。”
群臣开始在底下议论开来,而赵高却满面笑意地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和众臣无可奈何的样子,他好像很得意,也很开心,因为这一切太有意思了。
但当人们看到这位当朝丞相笑意的目光扫视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们不禁冒出一身冷汗,他们每个人都感觉到赵大人那憨态可掬的笑容背后确实藏着一把随时都可能会举起的屠刀。
而赵高身后那位年轻的皇帝,却始终满面狐疑地看着那头鹿,他还在从上到下打量着这个愈显奇怪的动物,他怎么看怎么像鹿,却怎么看又怎么不像,这让他很纠结,也很困惑。
赵高笑也笑够了,等也等得够久了,他立刻收起刚才那逼真的笑容,脸上露出一股杀气地说道:“各位大人,看得如何啊?现在就请各位说说吧。这个畜生到底是马还是鹿?”
这句话说毕,刚才还沸沸扬扬的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除了赵高与秦二世,在场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可以刻上了两个字——恐惧。
正如他们刚才议论的一样,这头鹿到底是“鹿”还是“马”这个问题是一道单项选择题,答案只有一个,关系到生死的一个。
聪明的人总是会在这关键时候显示出“出众”的判断力,于是没过多久就有很多人喊出了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这是匹马!”
“这确实是匹马啊,陛下!”
众人高喊着这个答案仿佛高举着一个护身符在告诉赵高“赵大人,这下您老该满意了吧?”
赵高再一次露出了那狡诈的笑容,即使他听到有个别“不识相”的老臣喊出了视死如归的呼声——“这明明是头鹿!你们为何违背良心说它是马!”
赵高看到这几个秦国的老忠臣依然保持着微笑,但他笑的是,他终于又抓住了这几条漏网之鱼。
御座上的胡亥也渐渐地明白了,原来这是匹马而非一头鹿,要不怎么几乎所有臣子都异口同声呢?与此同时,他开始担心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开始纳闷,为什么自己竟会眼拙到如此地步。
他再一次在口头上高度赞扬了赵高献马的侍主衷心,然后就匆匆回到后宫宣太医去了。
赵高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秦二世,转过身来满意地看了看群臣,然后说了一句“散朝”,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殿。
这下群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安全了,彻底安全了,有惊无险,真是虚惊一场啊。”
刚才那几个说实话的老臣也不敢相信,赵大人今天居然这么开心,居然放过了自己,于是他们也很有成就感地离开了。
可是第二天上朝的官员突然发现今天的朝堂之上似乎少了几个人,而且竟然全是昨天说实话的那几个。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来一句话,心底只有两个字——愤怒。
就在赵高在秦国朝堂上乐此不疲地进行表演的时候,秦国地方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各地农民起义军经过秦军不断地剿杀,不但人数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更致命的是,这些本来散作一团的散沙竟然在同样的理想、同样的目标的指引与作用下结成了几股不可忽视的军事力量。其中就有两个我们熟知的人物,比如刘邦与项羽。他们俩就是两支起义军的领袖。
这两路人马正星夜兼程,向咸阳进发。
第十三节 惊天裂变
星火燎原的造反
当年秦始皇为了抵抗匈奴,派人建造长城,发兵三十万,征集了民夫几十万;为了开发南方,动员了军民三十万。他又用七十万囚犯,动工建造一座巨大豪华的阿房宫。到了二世即位,从各地征调了几十万囚犯和民夫,大规模修造秦始皇的陵墓。
皇陵还没完工,赵高又指挥着秦二世继续建造阿房宫。那时候,全中国人口不过二千万,前前后后被征发去筑长城、守岭南、修阿房宫、造大坟和做别的劳役的合起来差不多有二三百万人,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逼得百姓怨声载道。
公元前209年,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个军官,押着九百名民夫送到渔阳去防守。军官从这批壮丁当中挑了两个个儿大、办事能干的人当屯长,叫他们管理其他的人。这两个人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
当他们一干人等来到一个叫大泽乡的地方时,正赶上连天大雨,水淹了道,没法通行。他们只好扎了营,停留下来,准备天一放晴再上路。
秦朝的法令很严酷,被征发的民夫如果误了期,就要被杀头。大伙儿看看雨下个不停,急得真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反正都是死,不如反了。”
陈胜与吴广在没有他路的情况下“揭竿而起”,成立了封建历史上第一支农民起义军。这支人马一路冲杀,人数越聚越多,因为人们发现,与其饿死,不如跟着他们沿路抢劫。就这样,他们如一股洪流一般杀到了咸阳外不远的地方。
“一群农民拿着斧镐居然快杀上门了,这可如何是好。”
秦二世终于玩不下去了,他找来“赵老师”商量对策,“赵老师”那时正忙着“算账”,罗列着自己的复仇名单,哪有闲心顾及这些村野莽夫。他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一个叫章邯的秦国大将。
章邯是个聪明人,手里本来就没有多少兵马,如何对付得了这帮起义军。于是他放出骊山关押的奴隶,告诉他们,跟着自己去打仗,打赢了就不用干活了。
这帮奴隶整日劳作,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好,生不如死。一听不用干活了,管他什么仗,都铆足劲足了劲要跃跃欲试。
一场奇怪的战争爆发了,参战的一方是以农民为代表的起义军,而另一方则是以奴隶为代表的镇压军,这种阵容在中国军事史上可以说相当罕见,章邯创造了一个奇迹,让那些受秦国暴政压迫的奴隶心甘情愿地去对付那些同样被秦国暴政压迫的农民。
正所谓,整日在田间耕地的农民哪有天天凿山挖墓的奴隶力气大,由于工作性质使然,这帮奴隶一个个虎背熊腰,打仗时二话不说抡起大斧就往脑袋上砍,把农民军的脑袋当成了山里挡路的石头。
农民军哪里见过这阵势,“简直比流氓还流氓。跑吧,不跑连命都没了。”
就这样,农民军在“奴隶军”的反扑下节节败退,最后陈胜与吴广也被杀害了。
两人被杀的消息传到了咸阳,秦二世与赵高拍手相庆,你玩你的,我杀我的,两人继续忙着各自的事情。
殊不知,天下之势已然发生了质的改变。
就在陈胜吴广领着一帮人造反的时候,原先分属六国的旧势力纷纷在各地趁机做大,在背地里搞起了“步步蚕食”的买卖。其中以项羽为首的楚国军团人数最多,势力最大,战力最强。
在陈胜吴广死后,项羽率领楚军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而另一路以刘邦为首的起义军也顺势而起,最后与项羽部联合共同进逼咸阳。
赵高再一次派章邯出战,章邯果然不负赵老先生厚望,把项羽围困在了巨鹿。但秦军那时也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了秦始皇时的霸气与战力。
最后,楚军成功突围,而章邯此时却突然没有预兆的临阵倒戈,就这样,20万秦军向6万楚军缴械投降了。项羽怕秦军反悔,最后在河南义马将他们全部活埋。
消息传到咸阳,秦二世吓呆了,而赵高赵老先生气得直跳起来骂娘,大骂章邯不忠不义。他不知道的是,促使章邯临阵倒戈的正是他自己。
原来赵老先生在朝廷上搞“铁血复仇”的时候,杀人越杀越多,自己数都数不过来了,居然漏了一个人,那人便是秦朝长史司马欣。他知道赵高第二天就要对他下手,于是他连夜逃出了咸阳。
由于他与章邯关系最铁,所以他自然去了章邯军中。凭借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章邯终于下定决心:反了。
其实他身为一名军人,早就看不惯赵高的所作所为,更明白现在秦军军力已经无法阻止天下之势,不如做一名识时务之人,以免今日浴血沙场,来日跟蒙恬等人的下场一样。
项羽的势力随着这一战声威大震,天下之士无不竞相来投。这下把一旁的刘邦晾到了一边。
他整日琢磨着如何才能不被项羽吞掉,琢磨着如何先项羽一步进入咸阳称王。他想到了赵高……
把自己的命玩没了
一日夜晚,赵高哄完了二世,回到了相府。乌云遮住了原本就弯成弓形的月亮,星辰点点缀在天边,杳无光亮。秋风吹拂着院落内的柳梢,一起一落,躁动不宁。
他坐在相府花园里的亭子里,手里端着一盏酒正在沉思,望着酒盏里的酒,他并没有喝,而是看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试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夜晚,身边花园湖边还竖立着几条被秋风吹着左右摆动的柳枝。一个人坐在亭子里端着一杯酒一动不动略有所思,你能想到什么。
不错,阴谋。
赵高早已接到了刘邦的密信,也知道刘邦想让他充当内应的想法,但他还在思考。当然他考虑的并不是刘邦脑袋有没有毛病之类的问题。他考虑的是自己的退路。
平日里狡诈弄权的赵高此时已经认识到,起义军的势力与近来的发展情形已经不是他与二世能够掌控得住的。他不得不考虑当起义军兵围咸阳时,他该如何面对。
这时刘邦的提议正好给了他一个后路,他可以在关键时刻充当刘邦的内应,届时刘邦可以先项羽而入主咸阳。而他自己也可以说是首功一件,虽然权势会有所减少,但至少可以继续过着声色犬马的无忧生活。
但如果刘邦背信弃义该如何?
赵高本身就是一个擅长背信弃义的人,所以他当然会想到自己的下场会不会如同李斯一样被刘邦解决掉。而如果项羽后军赶来,刘邦又能不能抵挡得住,届时自己同样面临着危险。
“不行,这条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够走,否则会一招棋错,满盘皆输。”赵高在此时又一次拿出了赌徒的本性,开始了输赢、得失的盘算。
“遥想当年我每走一步都是思虑周全,才换来如今的权势冲天。虽然我仇恨已雪,而秦朝也将走到尽头,我能够守卫的也只有这条性命和那可以改变一切的权势了。”
“不错,权势可以改变一切,一旦我失去了,我将形同朽木。”此时的赵高早已被权势与贪欲冲昏了头脑。
他思索了几天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杀二世而自立。这样他就能继续控制秦朝的国政,而且刘邦、项羽攻来,也可以拿二世作为挡箭牌,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胡亥身上。谁让他是皇帝呢。纵然自己让秦朝改朝换代,以后也有与刘邦、项羽谈判的筹码,这样自己才能占据有利的地位。
如果说赵高之前能够在每场赌博中毫发无损,甚至因此大富大贵,那是因为他那时心中充满着复仇的欲望,这种欲望可以让他时刻保持清醒,从而作出明智的选择,而此时,他的复仇欲望早已随着自己对秦国上下的屠戮消失殆尽,而权力欲望却随之填充着他迷茫的内心。
这种贪欲、这种无所适从的权力欲望伴随着他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场赌博,而这场赌博,他注定是一名输者。
在赵高导演了指鹿为马的一幕丑剧后,秦二世对自己的健康甚为担心。这个可以理解,一匹马愣是让自己称为一头鹿,换做谁也要对自己的健康忧心一番。只不过他不知道,那的确是头鹿,自己则是让最信任的老师忽悠了。
赵高此时又看准了时机,他对秦二世说:“陛下之所以是眼力不济,乃是天意,看来陛下应该尽快移驾望夷宫,避一避。”胡亥一听,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若不是天意,自己怎么会看错呢,还在殿上看了几个时辰。
于是,在赵高建议的第二天,秦二世就住进了望夷宫。他这一住就再也没能从那里出来。
公元前207年,也就是秦二世三年的一天,咸阳城早已处于赵高势力的控制之下,他的结拜弟兄赵成是郎中令,掌管着宫中禁卫,咸阳令阎乐又是自己干女儿的丈夫,掌管着咸阳城的行政大权。此二人巴不得为赵高卖命,好立下“奇功”,届时赵高皇帝自然会封个王位给自己。
在赵高的授意下,赵成首先在宫内散布谣言,假装说有盗贼,命令阎乐发兵追击,致使宫内防守空虚。同时,阎乐指使部分亲兵,化装成农民军,将自己的母亲劫持起来,暗中送到赵高家中,一边又率千余人以追贼为名直逼望夷宫而来。
他们冲到宫门前,大声向守门官吼道:“强盗进了宫门,你们为何不抵挡?”守门官莫名其妙,问:“宫内外禁卫森严,怎么会有贼人进宫呢?”
阎乐不容分辩,手起刀落,杀死了守门官,冲进了望夷宫。逢人便砍,见人放箭。一时宫中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胡亥早已听到宫外的厮杀声,已经被吓得目瞪口呆,全身瘫软,直到赵成与阎乐走进来。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才知道此二人造反了。
“不对,他们是丞相的心腹,莫非是丞相……”
当他喊人救驾时,才发现自己身边除了一个手无寸铁地小太监,已经全部散逃了。
平日里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的阎乐今日里却凶神恶煞地来到自己面前,二世不由得心底一颤。
阎乐手里拿着还往地上滴着血的利剑,一步步走向胡亥,但胡亥终究做过皇帝,虽然贪玩,耍威风还是很擅长的。于是他一边退一边大声地喊道:“朕乃真龙天子,你敢弑君!”
阎乐却面无所动,气势汹汹地回喊了一句:“你这个无道暴君,搜刮民膏,残害无辜,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句话彻底击毁了胡亥的心理防线,刚才还能战抖地喊上一声,现在已经变成了微弱而温柔的哀求声。
“我可以见一见丞相吗?”
“不行!”阎乐想都没想,一口回绝道。
胡亥仍不死心,哭丧着脸哀求:“那么,可以给我一个郡王当吗?万户侯也行。”
阎乐摇摇头。
胡亥绝望地叫道:“只要保全性命,我情愿做一名百姓,这总行了吧!”
阎乐终于不耐烦了,他对胡亥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奉丞相之命,为天下铲除暴君,你说得再多也没用,快快自裁吧!”
秦二世胡亥听完此话,突然收起了刚才那哭哭啼啼的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此刻他才感觉到什么叫做愚蠢,什么叫做背叛,什么叫做玩偶,什么叫做悲哀。
“自己对赵高‘赵老师’是多么的信任,从来对他言听计从,想不到自己这个皇帝居然要死在他这个最信赖的丞相的手下,想不到平日里对自己关爱备至、毕恭毕敬的奴臣居然敢弑君谋乱。”
他无比地心痛,无比地愤恨,此刻眼泪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有一团怒火烧在心间。他在这一刻终于恢复了一个作为君主应有的威严,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用了。
回想着父亲呕心沥血创立的大秦帝国,回想着自己三年的皇帝生活,想到自己居然玩了一生,临了还玩丢了性命,他终于感到羞愧了。他低下头,走到殿外,看了看眼前鲜血染红的广场。
“这就是秦国,自己刚才还统治着的秦国,被自己葬送的秦国!”他仰天大笑了一声,拔出剑在自己的脖子上用力地划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之中,再也没有起来。
就这样,中国封建历史上第一个昏君,秦二世胡亥就这么离开了人世。纵观他短暂的一生,从来没有真正地意识到一名皇帝应该去做什么,他只是在坚持着“玩”这个字。
当他知道这个“玩”字不但能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能让自己祖先拼杀出来的天下在自己的手上丢掉时,他终于醒悟了,但他的人生已然走到了尽头。
这也许就是他的宿命吧,也许这注定是他最后应该得到的结局。
第十四节 黄粱难梦
出来混迟早要还
就在阎乐带兵攻入望夷宫的时候,赵高召集了秦朝主要文武官员。
大臣们满腹疑问地会聚在朝堂上,不知此时召他们来是为了什么大事。其实,赵高弑杀二世的事只有他少数几个心腹知道,其余人都被蒙在鼓里。
赵高依旧如往常一样最后一个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百官列于两旁恭敬地候在那里,似乎在接受高丞相的检阅。此时,百官们发现,赵丞相的朝服变了,居然跟皇帝一般,他的左腰间还罕见地佩带着一把宝剑。
这种大不敬的行为按照大秦律无疑是死罪,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指责眼前这位丞相大人,他们已经习惯了赵高淫威下的生活。
赵高进入殿中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如往常一样站在皇帝的御座旁边,但似乎他今天心情格外愉悦,脸边挂着会心的笑容。
就这么等着,一个时辰过去了。
“今天是怎么了,皇上怎么还没来?”
“是啊?以往常早该到了,今天什么重要的事,火急火燎地召咱们来此议事。”
“刚才来的路上怎么都是兵士啊?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是项羽、刘邦那两贼子打过来了?”
百官见二世皇帝过了这么久还没有临朝,纷纷议论起来。这时,外面的殿前内侍突然喊了一句:“阎大人、赵大人到!”
刚才还闹哄哄的大殿顿时被这通传声镇住,变得鸦雀无声。当阎乐和赵成手握着宝剑一起气宇轩昂地进入大殿来到赵高面前点了点头时,百官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
正当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秦二世这个暴君已经被诛杀”的消息通过阎乐的正式宣布传到了大殿中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奇怪的是,当人们听到这个消息时,大殿里依然没有一丝声响,连议论的声音都没有。他们只是浑身战抖着,抬着头注视着赵高。
赵高以为群臣早就臣服了自己,他接过阎乐刚才从秦二世尸体上摘下来的玺印带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整了整衣冠,一屁股就做到了皇位之上。
他的意思很明显,“皇帝宝座轮流坐,今天恰巧轮到我!”
阎乐与赵成还有几个赵高的心腹一看自己的主子已经坐定,就识相地跪在了地上,大概是按照头天夜里的计划,大喊了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平身。”
这句设计好的台词刚要从赵高的嗓子眼冒出来的时候,他又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除了自己的心腹,大殿上其余的官员都站在那里而没有跪下,而且他们似乎比平时站得都要笔直,头也没有低下去表示恭敬的意思,都是圆睁着,满脸通红地望着他,一动不动。
赵高害怕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惊恐过。
他想不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杀戮,这么长时间的纵权,这么长时间的经营,这帮秦国的文武官员的心居然还是没有被自己征服。
赵高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仇恨,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与勇敢。他顿时恐惧了,坐在那里半天也没醒过神。
的确,大殿上的文武官员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们没有想到,赵高这个操纵朝政的奸臣居然敢弑君篡位。他们更不能容忍一个阉宦奴臣坐到了皇帝的宝座上,这是对他们精神上的最大侮辱,是对从春秋战国开始的士大夫精神的一种践踏。
“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终于涌上了秦国百官的心头,他们终于不再忍让,终于不再屈从了。此时的无声正是他们最有力量的对抗。他们愤怒的表情早就挂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恨不得把赵高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赵高愣了一会,突然从御座上蹦起来。他已经知道,今天自己的计划是要改变了,而且是不得不改变。因为如果他杀掉在场的百官,他就会立即成为天下人喊杀的对象。武官更不好惹,以后守卫咸阳、对抗项羽、刘邦还要靠他们。
赵高不愧是狡诈无比,他在震惊恐惧之后立马就改变了计划,收起了刚才皇帝般的嘴脸,重新露出了奴才般的面容。
他痛斥了阎乐和赵成等人,说刚才“跪地拥君”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希望下次不要再犯,否则国法无情。随后赵高又表示自己何德何能,绝对不能够掌管天下,必须选择一位正宗的嬴氏王族继承秦国大统。
百官当然知道赵高这位“影帝”又在演戏,而赵高心里盘算什么他们很清楚,于是继续默不作声,只听赵高与赵成、阎乐等人在那里一唱一和。
至于赵成、阎乐这几个赵高的死党,却在那里不知赵高所云,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明明说好按照昨晚的台词来,怎么‘赵老师’又谦虚上了,不但改了戏词,还不接受我们的呈请。这也罢了,还既当婊子又立牌坊地在那里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我们,让我们难堪。”
虽然心有不满,但无奈主子在那演戏,自己也得配合啊,故而他们二人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在那不住地点头。
赵高心思缜密,今天怎么会如此失算呢?其实,他早就准备好了第二套方案。他早就盘算好了,如果今天“登基”不顺,则另辟蹊径,选择一个傀儡,自己好继续幕后指挥,同时将反对他的人各个击破,一个一个地除掉。
高,实在是高。我不得不第二次用这句电影台词对赵老先生的头脑表扬一番,他想得确实够全面、够具体、够深刻。
“但找傀儡找谁才好呢?嬴氏一族已经让自己杀得形同灭族了,还会有谁能够当自己的木偶呢?”
不要急,“赵老师”早就留了一手,他留下了一个叫子婴的秦王室中人以备后用。
至于子婴是谁的直系血脉,史书上无从记载。只知道他是一个仁爱宽忍的嬴氏子孙。
“正是这样的人,才便于自己控制。”
这也许就是赵高杀光嬴氏一族却单独把他留下的原因。但后来的事情充分证明了一点:人算不如天算。赵高留下子婴就像秦兵当年刀下留下赵高一样,给自己的脑袋上面架上了一把夺命刀。
由此可见,历史才是人世间最为玄妙的东西,它设计的行为艺术能够让你无论经过一百年,还是一千年,抑或是一万年都感受到美轮美奂、妙不可言的滋味。这也正是人们常常感叹“造物弄人”、“因果循环”之类道理的原因吧。
后世自有公论
后来的事笔者在文章开头通过一种奇特的方式已经交代过了,赵高老先生最后的赌博还是输了,不是输在了细节上,在细节上他并没有多少可以被挑剔的地方。事实上,他输给了“必然”,或者也可以说他输给了他自己。
其实,如果他在秦始皇驾崩之时能够及时警惕并遏制住自己的复仇与贪欲之心,他也不会一步一步走向灭亡,更不会在历史中留下骂名。他完全可以成为本书接下来介绍的中国一代贤宦高力士之类的人物,甚至比他更加为人们称颂。但他却在权力的悬崖边徘徊冒进,最终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正如那句至理箴言:贪欲是罪恶的本源。
对权力的追逐也是历代权奸巨宦的通病,在后面我们还会继续讨论。现在,是时候评论一下赵高的一生了。
纵观赵高的一生,可以说是不平凡的一生,他有足够的理由成为后世争论的焦点,而在他身上也结合着诸多的历史身份。
他是一个开创者。
在秦朝之前,历史中还没有一个宦官能够像他这样达到权力的顶峰,他深得两任皇帝宠信,后来竟然位极人臣,身居丞相高位,这是封建历史上的第一个记录,更是中国古代历史中的第一个记录。
与此同时,他还是中国历史上宦官弄权第一人。他虽然位极人臣,却有着极强的权力欲,中途开创了中国古代新的政治派别阉党不说,最后他竟然弑主篡位,妄图窃取大统之位。虽然最终失败了,但实属前无古人,由此开篇。
他是一个复仇者。
历史上对赵高的身世有颇多争议,也有人说他根本不是太监,但司马迁的《史记》中寥寥数语透露着他阉人的身份,而且后世多为引用,笔者也是据此对他的出身及家庭环境进行了大胆的分析与猜想,虽然是一家之言,但却符合他作为一名复仇者,继而导致秦国灭亡的历史猜想。
他从一个赵国的王室后裔,一步步走向秦国的统治高峰,期间经历了无数坎坷与辛酸,支撑他的就是他坚贞的复仇信念,他忍辱负重并最终成功地报仇雪恨,虽然他后来迷失于权力的诱惑,但他还是最终加速了秦朝灭亡,推动了历史的发展。
可以说,作为一名复仇者,赵高是成功的,是值得敬佩的。
他是一个有作为的人。
赵高其实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他的书法很好,善写小篆。他对法律方面知识的掌握也绝对是专业水平。
其次,他在文学方面的造诣也是非常突出,秦统一六国后,他就应秦始皇的要求写过《爰历篇》六章。而且他精于骑射,更善于驾驭车马。这也正是他当初被秦王赵政提拔为中车府令的重要原因之一。
后来他凭借自己的心机与权谋手段登上了丞相大位,可以说,他还是很有能力的人,有作为的人。
第四,他是一个赌徒。
从当年他在吕不韦、赵姬和赵政三者之间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职业赌徒,每逢关键时刻,他都会权衡利弊,准备放手一搏。
扶立二世如此,杀二世欲自立也是如此。而且伴随着每次政治赌博的胜利,他越来越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最终因为赌徒的贪欲而沦为一个彻底的输家。
最后,他是一个悲哀者。
他的悲哀正是封建社会带给所有阉宦的悲哀,那就是他注定要沦为被世俗鄙视、抛弃的对象。赵高虽然走到了权力的顶峰,但中间想必他也备尝辛酸,他时刻要忍受着生理与心理上的折磨,还要顶住世人异样的目光,这也注定了他以及后世的宦官难以称帝的结局,也正是他杀完二世而无法被百官接受的真正原因。
其实结局早已注定,而他却成了第一个敢于尝试冲破世俗价值观,而被伦理纲常压埋的悲哀者。
时间永远不会停下脚步,但赵高却在其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留给我们对那段历史的无限遐想与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