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给你的,便收着吧,好看。”贺清是个粗人,对首饰向来没有研究,只觉得那镯子很是漂亮。
镯子仍带着暖暖的余温,女子两只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像受了惊一样,手臂微颤,引得镯子叮咚做响。
权珒眸光微动,随着声音落在那只镯子上。
苏甜心里打着算盘,这支镯子是镂空的活环,只要稍有动作绞丝便会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而贺清习武,对声音非常敏感,稍有异动就能察觉到。
镯子暗扣被她扭坏了,想要取下来除非把镯子硬拆了,可她赐下的东西,谁敢毁坏?
贺清听到声音也偏头看向女子,以为她是在紧张,便放柔了声音,道:“别怕,殿下人很好的。”
女子攥着手指,不安的冲贺清点了下头。
贺清有一幅好相貌,久居沙场的人,身上本就带着种旁人没有的戾气,此时他却笨拙的掩去戾气,努力露出不大擅长的笑容。
见她不在紧张了,贺清才又冲苏甜道:“殿下莫见怪,这位姑娘胆子小,又似乎伤了嗓子,臣找了很多大夫也看不出究竟,此次进宫便是想求殿下给个恩典,请太医为她看上一看。”
“这好说,贺将军稍等片刻。”苏甜抬手唤了冬至过来,让他拿了自己的令牌去请太医过来。
定定看了女子片刻,一旁的权珒突然开口,十分毒辣:“原来是个哑巴阿。”
那微扬的嗓音带着一种讽刺之意,直把小姑娘吓得浑身发颤。
贺清微微拧眉,还没说话,就听到身旁的人发出了声。
女子结结巴巴的,尝试了一下才发出声音:“九……我,我不是哑巴。”
因为长期没有言语,让她出口的声音带了一丝干哑,却并没有影响声音里柔柔的美感。
“咦。”苏甜眨了眨眼,并没注意到女子话里的停顿异常。
贺清也惊奇道:“你能说话?”
女子抿着唇点了点头:“我,我不是哑巴,只是我那时被群士兵围着,心底怕极了,想喊却喊不出声音了。”
她倒真不是故意装哑巴骗人,只是那日受了惊,一时失语,此时又被九哥哥一吓,反倒发出了声。
苏甜抬手挥开贺清,开口道:“姑娘莫怕,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家里还有几口人,本宫派人送姑娘回家。”
“……欢……”女子抬头去看苏甜,陡然对上一旁权珒沉不见底的眸光,身子更加哆嗦,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
不过她嗓子有些干哑,明显是受了损,因此苏甜和贺清倒也没察觉异样,只以为她是嗓子还未恢复的缘故。
“欢?”贺清在她旁边轻声问道。
“我……”
权珒漫不经心的托起桌上青瓷的茶盏,撇了撇茶叶,抿了一口,随意道:“殿下这青茶倒不错,味道鲜醇浓郁,齿颊留香,不知是哪儿产的?”
苏甜转过眼:“是地方上贡的茶,我那里还有几罐,驸马若觉得好,改明我让人与驸马送去。”
“如此甚好,便多谢殿下割爱了。”权珒细细把玩了一番,慢条斯理得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抚了抚茶盏的盏盖。
细把茶盏品清欢。
权欢脑子飞速一转,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清欢,小女子清欢。”
“清欢,清欢,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清欢倒是个雅致名字,想必令尊必也是个清旷、闲雅之人吧?”苏甜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刚刚她碰到清欢的手,便察觉她的手异常细软,没有长期干活的那种粗糙感。
“家父他……”权欢迟疑了,她刚本就是随着王兄给的提示信口胡诌,现下哪儿来的家世,再这样下去要露馅的。
权珒捻了捻指尖,在一旁漫不经心的道:“清这个姓倒是少见了,殿下说起清旷、闲雅之人,倒让我想起了你们千秋的清雅道老先生。”
苏甜看了他一眼:“驸马还知道雅道先生?”
权珒面不改色:“我自小便濡慕雅道先生风骨,可惜居在宫里无缘一见真人,此次自北明来千秋途中却听闻雅道先生过世的消息,很是抱憾。”
清雅道是千秋有名的大儒,有许多作品流传,可他本人却异常低调,隐居于世,鲜少有人见过他。
“那还真是遗憾,”苏甜被权珒几次打断问话已经没了耐心,她再次看向权欢,急问道,“还不知姑娘令尊是何许人,本宫也好派人送姑娘回家。”
权欢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透,垂眸啜泣道:“……回太女殿下,小女没有家了,雅道先生正是家父。”
“嗯?”
“自家父逝世后,民女便和家慈相依为命,只家慈身体不好,这些年来一直缠绵病榻,前些日子也撒手而去,留下民女一个弱女子孤苦一人,被亲族侵占了草屋田地,又要把我强嫁给富商,我拼命跑了出来,后来就在街头遇到了贺将军。”
贺清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一点就着,闻言愤然道:“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的亲族?真是该千刀万剐的!”
权欢低着头无声啜泣。
权珒品着他的青茶,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像是什么都与他无关。
苏甜微琢磨了一下,便又温声道:“清姑娘莫难过了,贺大哥定会为你做主的。”
试探是试探不出什么了,如今太医也不用请了,苏甜见贺清坐不住,便抬手放了人回去。
“臣告退。”贺清立马站起来带人出了膳苑,只留下一路叮当的玉响。
剩下的两人各怀心思,膳也用的索然无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