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卓深当的这一年盟主,着实获得了不少好评,江湖侠客都希望他能够蝉联下一届,但遗憾的是,下一年的他压根就没有去参加武林大会,也没有回八卦阵门,而是去游历世界了。
卓深的腰间吊着一个不透色的小瓶子,这是他一直挂在身上不肯摘下的。里面装着的,是苏琛的骨灰,只有一点,不是全部。其他的都随风飘散到五湖四海去了。
这是苏琛的心愿,他说他死后想要火葬,想要将他的骨灰在天上散下,飘散到世界各地。他从小到大都一直呆在阳都,后来去了落城,再后来就是淄阳了,其他地方他还没游历过,他想死后可以去看看。
也是卓深留了一部分装到瓶子里,戴着他四处游历,就好像在和苏琛一起游历般,途中也不显得寂寞了。
他去过很多地方,遇过很多有趣的人,也在路途中偶遇过吴情,偶遇过程风和曹燕,偶遇过程凉和俞慎,也偶遇过宋默和凌枭。
对于凌枭没死,卓深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毕竟站他身旁的可是神医宋默,对于宋默的事,他了解不多,但从他们的行为举止间,他能感受到,两人的感情十分好。
卓深有些落寞,虽说一个人的除了他还有吴情,但吴情是一个人惯了的,而卓深却从小到大都和苏琛在一块,如今一个人,到底免不了伤感。
“默!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啥?我不好看吗?”凌枭拍着宋默的肩膀道。
“不是,只是觉得他……罢了,生离死别,是人总要经历的。”宋默叹道。
“就是!你当初还离开我了,你的良心不痛吗?”
“我都说多少遍了,我就是想离开看一看父亲。”
“那你看完又不见你回来!”凌枭还在耍脾气,确在宋默的蜻蜓点水后呆了一下,而后想要进行更猛烈的进攻,却被宋默制止了。
“立子买东西回来了。”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凌枭便见许立朝他们跑来。
“该死!晚上有你好看!”凌枭哼哼两声便不再多言。
而程风四人再次去参加了武林大会,这一次,程风一路披荆斩棘,夺得盟主之位,成为新一届武林盟主。
程风和曹燕,还有程凉和俞慎的婚礼也在这一年同一日举行,可谓是双喜临门,但因为师父的师妹都不能在这一天来看他们,程风程凉到底还有有些伤感。不过这份伤感被今日的喜庆感染得已是转瞬即逝,四人兴高采烈地进行婚礼。
吴情前去参加了。因为两个新娘子戴着红盖头回了新房,所以不知道他来。
而吴情也是坐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只有程风和俞慎两人到处敬酒时才注意到他。不过两人都知道他的变化,只是单纯地疑惑为何他会来,于是拿起酒杯上前敬酒。
吴情回敬过后道:“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不必紧张,这次我是替祢儿来的。”而后又补充了一句:“对我来说她是我的家人,对她来说,我也是她的家人。”这是祢儿亲口说的。
两人听罢,也不再多疑,纷纷道:“承你贵言,你慢慢享用,我们先行离开了。”
“嗯。”吴情简略地道。他本身也着实不会应付这种场合,只是想着当初祢儿的话,觉得程风程凉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见两人办婚礼,他便过来了。
这一年里,他经历了很多,果然,助人比杀人还要轻松容易,他的心里现在也自在许多了。
吴情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就离开了。
当他经过芦州在此歇脚时,却见一个巷道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
那人衣服肮脏,但看得出布料是极为昂贵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整个一乞丐的形象。
吴情见了,或许是出于这一年的助人成了习惯,亦或是有什么吸引着他,他走了过去。
此时才是初春,吹过的风依旧透着刺骨,那个乞丐估计是因为太冷,这才蜷缩成一块用以保暖。
吴情拍了拍那个乞丐的肩膀,那个乞丐就醒了,抬头看向来人,一脸茫然:“你是谁?”
“我是吴情。”吴情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号是“吴尘”。此时这番介绍,是他已经认出那个乞丐就是倜傥,但因他没带面具,估计他会认不出他,也于是便这样介绍。
自从当初他救了倜傥,便将他放置在芦州客栈里,自己去跟踪祢儿了,不过在自己失手被白临杉带走后,倜傥便没了音讯。不过因为他的确没有杀死祢儿完成任务,所以他不再纠结去找他要幻铃。而且他醒后也被派了任务去参加武林大会了,更是没有管过倜傥。此番相遇着实意外。
而倜傥是因为被客栈的小二看到,认出他是风流寨的人。虎落平阳被犬欺,即便他用银子用武用幻铃,都没有一个客栈收留他。而他回到风流寨时只见那里被官兵包围封锁了,他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而他又心心念念着自己的长生之法,一直想回到风流寨,这才没有离开芦州,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倜傥听见面前这人竟是吴情,似乎很怕他般连忙不断往一旁移动,想要远离他,但估计是没力气了,移了两步便没再动了。
“你来可怜我吗?”倜傥的语气有些虚弱。
“不是,只是为何你现在……”吴情欲言又止。
“我想要长生……”
“在凡间长生是不存在的,与其这般荒废时光,倒不如认真度过剩下的日子。”吴情也不知为何会这般有耐心地对这个曾经想要杀祢儿的倜傥说这些话。不过都过去了,毕竟曾经他也想杀祢儿。而现在,大概是受了祢儿的影响吧!
人生还很长,要好好活下去啊!谁能知道以后自己会遇到什么?谁能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就好像新年那场战争一样……既然如此,就要把每一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活着,活出精彩的人生,等以后再回首的时候,就会发现,过去并不是一片黑白,而是五彩斑斓的。
倜傥似乎有些动容,可转念一想再道:“世人眼里怕是留不下我了。”
“可以的,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像我一样。我曾经杀人无数,现在不也被世人接纳了?只要你足够诚心,世人一定会感受到的,从现在开始吧!或许,你还可以用你的幻铃去为人造福。”吴情鼓励道。
“造福?幻铃还可以造福吗?”倜傥不解。
“你可以对外宣称幻铃的能力,若有人对现实彻底失望了,你便可以对他施以幻铃,让他可以在梦中度过自己想要的美好人生,让他在幸福中死去。但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你万万不可如此。”吴情和倜傥的对话下来,难得的多活,大概是遇到了和自己类似的人吧!
“我懂了……”
此后,吴情便离开,继续他的恣意人生。而几年后,江湖上也多出一个“施梦者”,无人知道他的姓名和样貌,因为他是戴着面具,且从不与人透露姓名,江湖人只是尊称他为“公子”。
而他最初出现时,只道他可以给对生活充满绝望的人施梦,但因为已经绝望,所以一旦施梦便再也无法醒来,而只要那人给得起价格,他便可以为那人施梦,也没有说是通过什么方法。即便这似乎是被施梦的人亏了,但依旧断断续续有不少人前来寻找倜傥。被施梦的人,也确定是带着笑容不再醒来了。
毕竟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的确很多,也必定会有对生活绝望却不敢或无法去自杀的人,倜傥的幻铃,倒是起了不错的作用。
……
都说江湖险恶,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分清到底孰善孰恶?人生也如这江湖一般,看不透,但却是如此,越要去闯,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过尽江湖,也仿佛经历了一次人生。不论是祢儿、枫沙华和苏琛这些已经不在人世的人,还是宋默吴情和凌枭几个先后都步入正途的人,亦或是卓深程风程凉这些初心本善的江湖中人,都看尽了人间冷暖,历尽了生离死别。再回头,都已是过往云烟,记忆会永远留在脑里,而未来,还是要自己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