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学习，创造生活

——致女儿宁宁的信

宁宁，再过4天，你就14岁了，长成大姑娘了。爸爸想着跟你讲点什么。你知道爸爸是农民出身，性格比较粗糙，虽然进城读了好多年书，但并没有被改造成温柔中和的城里人模样。所以平常对你，命令式的表达居多，平等的交流不够。爸爸知道这对你不公，也经常在反省自己（当年鲁迅爷爷也是这样，我大概跟他一个性格），能否改好还不知道，可能也需要你帮忙呢。但无论如何，爸爸是爱你的，也希望跟你做朋友。

你生日那天，爸爸正好要去杭州出差，所以这里先祝你生日快乐。

爸爸这次去杭州是要给一些艺术家朋友做一个报告，叫“艺术与革命”。本来爸爸很想带你也去听听，因为你喜欢艺术，也可以去跟爸爸的那些艺术家朋友交流交流，但妈妈说不行的，你得待在家里。这两天爸爸在准备报告时，就想到了大约半年前跟你的一次谈话。你还记得那次谈话吗？那天爸爸跟你啰唆了半天，其实只有两个意思，一是说，人要有重新开始的能力；二是说，读书要读能增进生活的有趣的书。

这两点听起来轻松，但要论证起来却并不容易。上次只是跟你即兴的谈话，并没有把这两点解说得十分清楚，可能当时我自己也没有想得和说得特别明白。现在用文字，应该表达得更好些。

我这次去杭州演讲，实际上只是想讲讲第一点。“重新开始”是人很重要的特质，“重新开始”差不多就是一种艺术性和革命性，就是说，人要有一种就地把自己发动起来的力量。人跟猪不一样，猪恐怕发动不了自己，人却总是要怀着理想，怀着对未来的期待来开创生活。你有志于做艺术，而且已经在学艺术，应该更能理解这一点。实际上，你拿画笔作画，前面的构思和技巧固然很重要，但落笔前启动的意志和冲动可能是更为重要的。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原发开创的高手。

我们平常做着大大小小的事，其实都有重新开启这一步。我们时时刻刻需要重启我们的生活。而与此相关的是，当我们遇到挫折，我们要学会担当，要学会重新开始。你现在在中学里，还是比较单纯的环境，外面的状况肯定要复杂得多，以后人生路上会有更大的挫折和更大的困难，需要你去克服，而为此就需要“重新开始”的能力。

还有第二点涉及读书，我跟你说过，读书要读能够增进我们生活的有趣的书。对目前的你而言，这显然是一个太过理想的说法。因为你还在中学阶段，还属于基础知识积累的时期，“被动学习”的成分居多，如果光凭着兴趣和爱好读书，多半会与制度相抵触，或者说达不到现行教育制度的要求。这一点爸爸是承认的。但，爸爸讲的也不是大话、空话。如果读书不能丰富和增进我们的生活，那我们为何要读书呢？如果读书让人变得无趣，让人受累，那又何苦来着呢？

你知道爸爸对现行教育制度多有批评。在这件事上，爸爸不希望你受我的误导。我们的制度确实还不完善，给孩子们的压力太大，在一定程度上还压制和扼杀了孩子们的创造能力。基础教育如此，高等教育也是这样。但我们得把其中的关系分梳一下。制度的改变是社会和国家整体的事，而不是某个学校、某个单位、某个个人能搞定的，而且可能是一件长期的事。当然，无论是你作为学生还是我作为家长，都有责任发表看法，批评制度，推进改革，然而在整体制度环境改良之前，你和我都得尽量积极地去适应它，而不是一味逃避。这样一种听起来矛盾的区分，我想你是能理解的。

另外，我愿意给你的一个阳光一些的建议，就是：不妨努力一下，在被规定的学习内容中发现有趣的东西。这是完全可能的。因为我们的基础教育内容凝聚了人类几千年文明成果的精华部分，古今中外都有了，虽然要你少年的心灵去把它们承担下来，不免有点累人，但想想不是也很好玩吗？人家几千年的东西，你一下占为己有了，不是很伟大么？你若能这样想，你就会觉得学习不光是压力，而且是好奇、好玩。

总之，爸爸希望你快乐学习，保持艺术创造力，做一个有承担、有思想、有创意、有趣味的“四有”青年。

2013年4月8日记于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