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番译语》藏汉对音中的一些问题注1

施向东


提  要  《西番译语》是明清时代官方组织编写的一组藏缅语言与汉语的对照词典,其中有七种藏语支的语言和方言的对照材料。本文以其中最早的一种“草地译语”(川十)即龙威秘书本《西番译语》为基础,分析藏语明清以来的语音发展状况,也初步探讨汉语川西方言的若干语音特点。

关键词  西番译语  藏汉对音  方言语音  语音发展

本文试图通过明清官方组织的《西番译语》观察当时藏语(方言)和汉语方言的一些实际情况,并从中发掘一些问题深入讨论。

藏汉对音的研究,从罗常培的《唐五代西北方音》发表八十余年以来,已经有数量可观的著述问世。而对《华夷译语》的研究,前人亦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了许多研究成果,比如西田龙雄的《西番馆译语研究》、西田龙雄和孙宏开的《白马译语研究》、孙伯君的《西番译语研究》、《〈西番译语〉藏文前加字的对音》,等等。本文仅就其中《西番译语》中藏汉对音的问题深入下去继续研究,试图提出一些新的意见,以求正于学界的前辈与同仁。

已经公布面世的10种《西番译语》中,“川十”《草地译语》即乙种本《西番译语》是时代最早的,明代永乐年间四夷馆所编,成书约在十五世纪初,比后来清代乾隆年间(十八世纪中叶)会同四译馆所编的九种《西番译语》要早三百多年。根据其标注的汉字对音,代表的是比较古老的安多藏语形式注2。而清代的九种《西番译语》,据孙宏开先生的研究,“川一”《松潘译语》、“川二”《象鼻高山译语》代表的是藏语安多方言农区话,“川六”《木坪译语》、“川七”《打箭炉译语》、“川九”《木里译语》代表的是藏语康方言,“川四”《白马译语》代表的是藏语支的白马语注3。将《草地译语》的藏汉对音跟上述几种语言进行比较,可以观察到藏语的语音发展和汉语川西方言的一些语音特点,因此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

一  《草地译语》的语音特点

藏语是用拼音文字记录的。藏文初创时,其文字形式应该是与其实际发音相适应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实际语音不断变化,而文字形式则相对滞后,因此,分析《西番译语》中藏文拼写形式跟用汉字译写的读音,可以发现很多有意义的藏汉语音现象。为了对比,我们首先将明代的《草地译语》的语音特点作一简要分析。

1.  上加字的发音状况:

① 上加字s-仍然发音。如sprin 卜吝(云)注4,skar-ma噶儿麻(星),smug-pa木罢(雾),等等。

② 上加字l-不读流音而读擦音。如lcags乍克思(铁),lci-mo失只磨(重),lce折(舌),等等。在个别词中,上加字l-保持流音读法而使字基辅音失声,如lŋa(五)。

③ 上加字r-在很多词中仍然发音,如rna-ba纳瓦(耳),rto夺(石),rtsaŋ-po儿藏播(江),等等。在一些词中虽然还发音,但是已经擦音化,如vji-rtyen 恩只殿(世界),gduŋ-rten东殿(塔),等等。在一些词中已经不发音了,如rgyal-srid甲耳思立(皇图),rte-ba呆瓦(亲)。上加字r-的不同表现说明它正处在弱化的过程中。

2.  下加字的发音状况:

① 下加字-y-在它出现的多数词里,能使字基辅音腭化(或腭擦化),如kyaŋ(墙),skyes-pa思思罢(男子),a-skya阿思(速香)。在少数词中,它不起腭化或擦化的作用,如rgyun儿(冬),spyen-pa 思罢(土星),snam-sbyar思难思儿(袈裟)等等。

② 下加字-r-发音,读如来母,如sprin思卜(云),srab思(薄),khron-pa克罢(井)。在一些词中,下加字-r-或使字基辅音读成翘舌音(在字基辅音d-之后),如dro(暖),drag-pa罢(紧/急),drab(椽),等等。

③ 下加字-l-发音,也读如来母,如blon-po卜播(臣),bla-ma卜麻(喇嘛),slob-khaŋ思亢(学堂)。或使字基辅音失声,如zla-ba瓦(月),glog(电),等等。

④ 下加字-w-发音,使音节合口化,如zhwa(帽),chan-hwa1(阐化),等等。但是在一些词中却不发音,如tshwa咱(盐),rtswa-ba儿咱瓦(草),等等。现代藏语-w-除了在汉语借词中还发音外,基本上没有表音作用了。这个例子让我们看到了“词汇扩散”的起始状况。

3.  前加字的发音状况:

① 前加字g-多数情况下不发音,如gnam 难(天),gsos-pa索思罢(肚),glo-ba洛瓦(肺),等等。在字基辅音s前,前加字g-有时会发音,但已擦化,如gser-mkhar谢儿木渴儿(京城),lo-gsar罗萨儿(新年),gser谢儿(金),等等。

② 前加字d-擦化,如dkar-po葛儿播(白),dmar-po骂儿播(红),dman慢(低),等等。在一些词中前加字d-或与r-/l-混:dge-sloŋ杰思弄(比丘),dgu谷(九),dgav-ba葛瓦(喜),等等。在少数词中前加字d-或不发音,如:dmag-dpon骂黑伴(武官),dge-vdun杰敦(僧人),dpe-cha别岔(书)。而若字基辅音是b,则d-与b同时失声,如chos-dbyiŋs辍思应思(法界),dbyi-dkar夷黑葛儿(土豹),dbyug-gu欲谷(刻),yul-dbus 欲耳物思(中国),dbu物(头);db-开头的音节如果元音是a,则db->w-:dbaŋ-thaŋ望荡(福禄),等等。

③ 前加字b-仍然发音,如chu-bzaŋ-po初藏播(好水),bsil细耳(凉),bse谢(漆)等等。个别词中或不发音,如na-bzav拿萨(衣)。

④ 前加字m-仍然发音,读唇鼻音,如mthon团(高),mthav塔(边),mchu初(唇),等等。

⑤ 前加字v(ɦ)-变鼻音,如vja-tshen扎窜(虹霓),sprin-vthug思卜吝兔(云厚),vbab-pa拔罢(流),等等。

从前加字的情况看,总体上是朝着弱化和消失的方向发展的,但是发展变化不平衡,有快有慢。有的学者拿今天的安多方言来反推,这是不妥当的,应该从事实出发而不应该让事实服从我们的假设。

4.  后加字、再后加字的发音状况:

① 后加字、再后加字-s仍然发音,如dus菊(时),zhe-mes舍灭(高祖),lus路(身),chos-dbyinŋs辍应思(法界),gnam-daŋs难当(天晴),等等。

② 后加字-ŋ仍然发音,使该音节读作鼻音节,如rluŋ(风),riŋ(远/长),thuŋ(短),等等。

③ 后加字-n仍然发音,使该音节读作鼻音节,如sprin思卜(云),mthon木(高),bdun卜(七),等等。

④ 后加字-m仍然发音,使该音节读作鼻音节,如gnam(天),kham-g·yag压(杏仁),ci-tsam治(若干),等等。对音的语言中-m韵尾已经不存在,故用-n尾字来对音。

⑤ 后加字-g/-d/-b在一些词中仍然发音,如mog-dpon母黑伴(头目),dbugs物思(气),gri-shubs梨数思(刀鞘),这种情况多发生在有再后加字-s的情况下。而在其他情况下多数不再单独发音,但使该音节读如入声,如thog(雷),bad(霜),srab思(薄),等等。此外还有一些词的汉字译音不用入声字,后加字-g/-d/-b似乎完全失去作用,如:rluŋ-chad 弄岔(风住),vthug恩(厚),khog-ma麻(锅),等等。可以发现,此种情况下去声字居多。

⑥ 后加字-r仍然发音,读如“儿”,如skar-ma思噶麻(星),ser-ba谢瓦(雹),naŋ-par囊罢(明日),等等。

⑦ 后加字-l仍然发音,读如“耳”,如zil-pa席罢(露),dal达耳(慢),bol-po薄播(软),等等。

⑧ 后加字-v不发音,如nam-khav难渴(虚空),g·yov约(动),mthav木塔(边),等等。仅有个别例外:如gzav-lyag萨失剌(水星)。不难发现,多数情况下带后加字-v的音节是用入声字译音的。

5.  字基辅音的发音状况:

字基辅音的发音,除了上文已经涉及的以外,这里只谈突出的值得注意的现象。

① 全浊辅音清化。如rgyar甲儿(广),a-zhaŋ阿赏(舅),jag-pa扎罢(贼),等等。另一方面,译音用汉字也明显表现出全浊声母清化的迹象,如khyuŋ-khyuŋ穷穷(凤凰),mthon木(高),ston思(秋),等等。

② 辅音g-在元音i/e前腭化,ge读“”,如yig-ge夷(字),sman-yig-ge思慢夷(医书),seŋ-ge星(狮子);gi读“”,如gi-lin邻(麒麟)。这与g在下加字-y-前颚化的道理是一样的。

③ 辅音ŋ-的汉字译音有时用影母字,如chu-ŋan-pa初罢(恶水),sŋa-dro思浊(早),sgyi-ŋan思吉安(懒惰),等等;也有用疑母字的,如:ŋur-kha吾儿渴(鹅黄),ŋaŋ-ba昂罢(鹅),ŋed额(我),等等。在前加字s-后面时sŋ->sw-:sŋon-ma思麻(昔),rta-sŋon-po儿荅思播(青马);在前加字d-后面时与之俱失声,dŋ->Ø:dŋul物耳(银)。

④ 辅音ny-的发音偶与n-混,如nyuŋ农(少),snyug-ma思麻(竹),等等。

⑤ 辅音d-发音,有时在并没有下加字-y-的情况下腭化,如dus思(时),bsdus卜思思(收),mgo-bsdud母郭卜思菊(率领),等等。

⑥ 辅音b-在词首时读重唇音,如bad(霜),ban-dye楪(和尚),等等,在非词首音节中,-ba读“”(b>w),如zla-ba 剌(月),sna-ba思纳(鼻),sa-le-bar萨列儿(里);-bo读“”(b>w ?),如chu-bo初(河);khu-bo库(叔),phu-bo朴(兄);但是-bu不变,如kham-bu看(杏),lda-bu失荅(如),gliŋ-bu令(笛),等等。

⑦ 辅音z-发音或与y-混,如bzuŋ卜(执),bdag-bzuŋ卜达卜(侵占)。

⑧ 辅音zh-多数读与sh-混同,如zhe-mes(高祖)读“舍灭思”,she-moŋ(力气)读“蒙”,但是一些词中zh-用日母字译音,如bzhi卜(四),gzhan然(别)。或许这反映了zh-在清化过程中的滞后现象。

6.  韵尾发音:

上文谈后加字发音情况时已经将韵尾发音的多数情况分析到了,此处仅补充一点:音节尾-m/-n/-ŋ的发音,多数情况下带-ŋ的音节汉字译音用后鼻音字,如bzuŋ卜(执)、ŋaŋ-ba罢(鹅)等等;带-n的音节汉字译音用前鼻音字,如gzhan(别),sprin思卜(云)等等;但是也有相混的情况,如khe-byuŋ客(便益),vphaŋs恩思(可惜),phreŋ-ba朴瓦(数珠),等等,-ŋ尾混同于前鼻音(-n);byin(与),chan-hwa2化(阐化),-n尾混同于深咸摄韵尾(-m)。带-m的音节,译音用深摄咸摄字,如khyim-pa罢(妻子),vgrims恩革思(行移),lham失(靴),lam(道),或用前鼻音字,如gnam(天),ci-tsam治(若干),等等。大体上深咸摄字韵尾已经混同于前鼻音尾。极少数词中开音节用鼻音节字译音,如nya(鱼)。

二  清代《西番译语》藏汉对音的语音特点

清代《西番译语》与《草地译语》在同一词项下的藏汉文字,有时候明显是同源形式,有时候则显然是不同的词,或者藏文虽然相同或相近,而汉字译音表现出来的实际读音却是另一回事。如:

表1  “西番译语”各地藏文与译音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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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星”一词显然各地同源,但是读音各不相同,“天”一词除白马语外各地也都同源,但读音有同有异。我们正可以通过其藏文相同而汉字注音的不同观察语音的变化。这里需要排除“训读”,就是文字与读音脱节的情况(如“短”一词,草地、松潘、木坪、打箭炉都作thuŋ,读“痛/桶/同”,木里作thuŋ-ba,读“秃瓦”,可是象鼻高山作yaŋ-riŋ-po,读“哈同同立”,文字与读音脱节)。下面就是我们观察到的几个大的方面。

1.  上加字的发音状况:

跟《草地译语》不同,清代各地藏语支语言/方言,藏文的上加字基本上都不发音了。如上表中skar-ma一词,再如smug-pa(雾),松潘读“木巴”,象鼻高山、木坪、打箭炉都读“木罢”,白马读“牟八”(比较:草地读“木罢”);sna(鼻),松潘、象鼻高山、木坪、打箭炉读“纳”,木里、白马读“难”(比较:草地sna-ba,读“纳瓦”),上加字s-不发音。

rdo(石)一词,松潘、打箭炉读“夺”,木里、白马读“独”(比较:草地读“夺”);rgya-mtsho(海),松潘读“甲错”,象鼻高山读“降足”,木坪读“姜初”,打箭炉读“江错”,木里读“降初”(比较:草地读“甲木错”),上加字r-都不发音。

lŋa(五)一词,松潘、打箭炉读“阿”,象鼻高山读“狎”,木坪读“俄”上加字l-不发音(比较:草地读“”);lce(舌),松潘、木里读“吉”,木坪读“遮”,打箭炉读“结”,白马读“扎”(比较:草地读“折”)。这说明藏文上加字失去读音的现象在进一步发展。

但是在一些语言/方言中,上加字虽然本身不发音,不过对字基辅音的发音有一定的影响,如木坪sgo(门)读“阿”,白马sgo-red(门)读“恶勒”,sg-变零声母;lŋa(五),木里读“呵”,白马读“”,上加字l-使字基辅音读为擦音;还有的使字基辅音塞音化,如lham(靴),木坪读“”,打箭炉读“”,等等。

2.  下加字的发音状况:

跟《草地译语》情况不同,清代各地藏语支语言/方言,藏文的下加字在发音上有重要的影响,下面分别叙述:

① 下加字-l-:它使字基擦音z读成塞音或塞擦音,如zla-ba(月)一词,松潘、象鼻高山读“瓦”,打箭炉读“瓦”,木里读“瓦”,白马读“”(比较:草地读“瓦”,木坪读“瓦”);或本身发音,而使字基辅音失去读音,如blon-po(臣)一词,木坪读“弄不”,打箭炉读“鵉波”,木里读“论布”,(比较:草地读“乱播”);也有的下加字-l-不发音,如slob-ma(徒弟)一词,打箭炉读“索嘛”,木里读“唆妈”(比较:草地读“思麻”)。

② 下加字-r-:它本身已不发音,但是使字基辅音读成翘舌音,如graŋ(寒)一词,松潘、打箭炉读“”,木坪读“中”(比较:草地读“革”);skra(髮),松潘读“”,木坪读“”,木里读“”,象鼻高山作bskra,读“”,而打箭炉读“”,并不翘舌;再如braŋ(胸),松潘读“”,打箭炉读“”,木里读“”,而木坪读“不”,本身倒被塞音化了。

③ 下加字-y-:它使字基辅音腭化,如rgya-mtsho(海)一词,松潘读“错”,象鼻高山读“足”,木坪读“初”,打箭炉读“错”,木里读“初”。但是在有些词里,下加字-y-在不同的方言中的作用各不相同,如phyug-po(富),松潘读“播”,木里读“伯”,是使字基辅音腭化;木坪读“补”打箭炉读“波”,则如同下加字-r-使字基辅音读成翘舌音。

④ 下加字-w-:已经不发音,如zhwa(帽),松潘读“”,打箭炉读“”,木里作zhwa-mo,读“夏木”(比较:草地读“”)。

3.  前加字的发音状况:

跟《草地译语》不同,清代各地藏语支语言/方言,藏文的前加字,不但g-不发音,其他4个前加字也都基本上不发音了,如:

① 前加字d-:不发音。如mig-dmar(火星)一词,松潘读“迷骂”,打箭炉读“迷墨儿”,木里读“尼麻儿”(比较:草地读“迷骂儿”);

② 前加字m-:不发音。如mthav(边),松潘、象鼻高山、打箭炉读“塔”,木坪读“妥”,木里读“踏”(比较:草地读“塔”);

③ 前加字b-:不发音。如bsil(凉),松潘读“细”,打箭炉读“昔”,木里读“亵”(比较:草地读“细耳”);

db-的情况跟草地一样,也双双失声。如yul-dhus(中国)一词,松潘读“欲耳”,木坪读“油耳”,打箭炉读“育”;

④ 前加字v-:不发音。如vkhyag(冻),松潘、打箭炉读“恰”,木坪作khyag,读“恰”,白马作vkhyaŋ-po-reg,读“跲卜勒”(比较:草地读“恰”);

但是当带有前加字的音节处在非词首位置时,前加字往往也发音,如松潘bza-btuŋ(饮食)读“萨冻”,lam-bkyis(引领)读“郎吉”;bkav-vgyur(藏经),木坪读“己耳”,打箭炉读“菊儿”,木里读“菊”,也是把第二音节的前加字v(已转化为鼻音)连到第一音节尾读出来了。

4.  后加字、再后加字的发音状况:

跟《草地译语》相比,清代各地藏语支语言/方言,藏文的后加字的发音可以分为几种不同的情况。一种是基本不再发音,第二种是继续发音,第三种是虽不发音,但是会对前面的音节产生影响。如:

① 后加字、再后加字-s不发音,如:gnyis(二),松潘读“利”,象鼻高山读“力”,木坪读“你”(比较:草地读“逆”);lcags(铁),松潘读“乍”,象鼻高山、白马读“押”,木坪读“扎”,打箭炉读“加”,木里读“喳”(比较:草地读“失乍克”),等等。

② 后加字-l/-r继续发音,如:zil-pa(露),松潘读“席罢”,木坪读“日罢”,打箭炉读“孜罢”,等等。但是各地情况不齐同,如ma-yar(继母),松潘、象鼻高山读“麻牙”,打箭炉读“妈牙”,后加字-r已不发音,而木坪读“马押”,-r仍然发音。

③ 后加字-v不发音。如mdav(箭),松潘、打箭炉读“达”、象鼻高山读“塔”,木里读“答”,白马读“打”。

④ 后加字-m/-n/-ŋ,多数词中各地多读鼻音,但是相混现象较多,如:gnam(天),松潘、木坪读“”,打箭炉、木里读“”;riŋ(长),松潘读“”,木坪读“”,打箭炉读“阿”,木里作riŋ-po读“背”;mchin-pa(肝),松潘读“罢”,象鼻高山读“巴”,打箭炉读“巴”,木里读“巴”,等等。

清代藏汉对音中常常有鼻音尾失去读音的情况,如:nyin(日)打箭炉、木里都读“尼”,木坪作nyin-bar,读“巴”;yun-riŋ(永远),打箭炉读“零”,木里读“连”,等等。

⑤ 后加字-b/-d/-g,基本上不发音。带有后加字-b/-d/-g的音节,既有用中古阴声字对音的,也有用入声字对音的,如smug-pa(雾),松潘、木坪、打箭炉读“罢”,象鼻高山读“巴”;mig(眼),松潘、打箭炉读“”,木坪作dmig,读“”,象鼻高山、木里干脆写作mi,读“米、迷”;skud-pa(线),松潘、打箭炉读“罢”,木坪读“罢”,木里读“巴”。“木、觅、谷、葛”是入声字,“迷、米、故”是阴声字。

这里要特别提到后加字-b。在一些方言中,当-b处在a元音后时,-ab>-aw/-au,如:trab(椽),松潘读“”;zab(深),木坪读“”;mi-zab(浅),打箭炉读“没”;khrab(甲),松潘读“”,木坪、打箭炉读“”;sprin-srab(云薄),松潘读“升”,木坪读“崩耳”;bad-vbab(霜降),松潘读“白”,打箭炉作ba-mo-vbab,读“拔母”,等等。

从《西番译语》的藏汉对音可以看出,清代川西藏语方言的语音,与书面藏语的距离进一步拉大,藏文所表现出来的音节首和音节尾的辅音丛在明代《草地译语》中还大量存在,但是到清代基本上已经简化消失,只有少数的残留(主要是后加字-l/-r)。《草地译语》中表现出来的前加字对字基辅音的影响,在清代基本消失(除了db-组合),上加字对字基辅音影响的程度和范围也大大缩小,只有下加字对字基辅音的影响进一步扩大。

三  从《西番译语》试探川西汉语方言的若干语音特点

从《西番译语》的藏汉对音可以看出,用来注音的汉字的读音,并不是纯粹的汉语共同语的读音,而是明显地带有川西地方色彩的。那么当时的川西汉语方言是一种什么状况呢?据周及徐(2013),四川接受移民的两次高潮,即明初和清前期的“湖广填四川”,使“湖广话”普及于四川盆地,但是其边界止于岷江的西边和北边,而岷江西南的地区通行的今天被称为“南路话”的方言,则是不受移民影响的四川本地话。注5因此,观察《西番译语》的译音字的读音,除了要考虑湖广话(今天的西南官话)的特征,尤其要考虑“南路话”的语音特征。下面就其主要方面作一些分析。

1.  全浊声母清化

汉语全浊声母的清化在近代汉语初期就已经开始,因此在《西番译语》中表现出这种语音现象就完全是不足为奇的。比如kyi-re(船),象鼻高山读“里”;ci-tsam(若干),松潘读“藏”;chu-chun(河),木里读“区”;ston(秋),松潘读“”,打箭炉作ston-kha,读“段卡”;theb-tsi(图书),象鼻高山读“则”,打箭炉作thig,读“”;spes-sdiŋ(卷),木坪读“底”;phag(猪),松潘、木坪读“”; rtsa-reg(草),白马读“”;nyo-tshoŋ(买卖),松潘读“料”;shog-gu(纸),松潘读“谷”,木里作sho-gu,读“谷”;gser(金),打箭炉、木里读“儿”,等等。这些标志出来的字都是中古全浊声母字,这里都对译藏文的清辅音,可见这些中古全浊声母字都已经清化了。

2.  入声处在存废之间

清代川西的汉语方言是否保留入声?从《西番译语》看,似乎在存废之间。入声的存与废,要从两个方面说。一是从音节结构说,塞音韵尾是否消失;二是从调类说,入声是否自成独立的调类。现代成渝地区的西南官话古入声调消失,全部并入阳平声,入声字已无塞音韵尾;而南路话入声字虽已无塞音韵尾,但入声尚自成调类,与阴阳上去并立。据周及徐(2012),南路话直到近代入声字还有塞音韵尾。注6《西番译语》的译音显示,藏文带有后加字-b/-d/-g的音节,译语既有用中古阴声字对音的,也有用入声字对音的。从另一个角度看,用中古入声字译音的藏文音节,开音节的占少数,闭音节的占多数。这表明,清代川西的汉语方言入声的状况仍是值得重视的,虽然处在弱化的过程之中,但是仍保留了一些较古的特征。今天的南路话更多地保留了清代川西汉语方言的语音特征。

以《松潘译语》为例,我们统计了一组数字。《松潘译语》共有110个入声字用于译音,其中“博拆尺的独格各国合杰哭列陆密莫诺切热日杀熟辖劄折辙竹浊”27字皆用于藏文开音节译音,“百别薄出德碟读夹节洁截菊六略麦仆朴洽恰缺却鹊杓孰述说踏帖托昔学压玉欲柘”35字仅用于藏文带塞音尾的闭音节译音,其余48字既给开音节也给闭音节译音,其中31个字译闭音节的比例达到或超过百分之五十;17个字译闭音节的比例不到百分之五十。这组数字倾向于证明,清代川西汉语方言中入声字的塞音韵尾还没有完全消失。

其中有一个现象值得注意,《松潘译语》中藏文有后加字-v的音节,译音汉字基本上用入声字,如:mthav(边)读“”,mdav(箭)读“达”,dpev-cha(书)读“岔”,mdzov(犏牛)读“”,dgav-ba(喜)读“瓦”,vjav-tshon(虹蜺)读“窜”,gzav-lag-pa(水星)读“纳罢”,等等,“塔达别作噶扎萨”都是入声字。例外极少。假如当时松潘地区入声已完全消失,则译音不可能这样有规则。

3.  n-/ny-与l-/r-相混

清代川西汉语方言的n/l声母相混的现象很普遍。仍以松潘为例,如nyo-tshoŋ(买卖),读“从”,nye-ba(亲)读“凹”,gnas-brtan(罗汉)读“丹”,nyan-thos(声闻)读“托”,nag-tshal(林)读“擦”,nya(鱼)读“”;等等。藏文r-多用来母字译音,如re-shig(暂且)读“失”,raŋ(自)读“”,等等,故r-亦常与n-混,如ri(山)读“”,ra-ba(园)读“瓦”,zhwa-daŋ-ske-rags(冠带)读“辖革”,等等。

现代四川方言,不管是湖广话还是南路话,都存在n/l相混的现象,应该就是这种情况的继续发展。

4.  三组塞擦音/擦音的分混

现代汉语普通话中有[ts/tsh/s、tʂ/tʂh/ʂ、tɕ/tɕh/ɕ]三组不同的塞擦音(ts组来源于中古汉语精组洪音,中古知庄章组近现代合并为tʂ组,中古见组、精组细音合并为tɕ组),但是在方言中分合情况各有不同。《华夷译语》译音中这三组塞擦音的分混很复杂,下面分别讨论:

① 上面已经提到,《西番译语》显示藏语下加字-r-会使字基辅音卷舌化,在明初已见端倪,清代已经普遍化了。以《松潘译语》为例,几乎所有带下加字-r-的音节(如skra“劄”/khrab“插”/graŋ“章”/tro“浊”/drug“住”/spres“赊”/vbras“柘”/sraŋ“尚”等)都读成了翘舌音节。涉及的译音字有“陞升扎柱杀尚章浊插劄装樁重召直至抄车柘丑者掌卓赊3着述耻住尺双著真出只少壮乍”38个,其中知组声母字10个,知章组声母字28个。现代四川湖广话已经没有翘舌音,但是南路话中还有翘舌音,据李林蔚(2015),分平翘舌的规律为:知和章组翘舌,知和庄组字逢低元音韵翘舌,逢高元音韵平舌,很少例外。注7这与《华夷译语》译音用字相当吻合。另据周及徐(2012),南路话中,“深臻曾梗摄三”等知系开口入声字读翘舌,如都江堰河东话“十”ʂɚ、郫县“直”tʂʅ、新都“尺”tʂhʅ,泸州“十适石”ʂʅ等,只出现在这些特定的韵母中,与舌尖前音声母分布互补。注8从清代《华夷译语》译音看,当时川西翘舌音的分布要比现代南路话更广泛,中古16摄中除蟹摄、果摄、深摄外,13个摄中都有读翘舌音的。

② [ts-]组与[tʂ-]组的分混:清代《华夷译语》译藏语[ts-]组声母大多用中古精组字(如tsaŋ“藏”/tsha“擦”/mdzod“作”/saŋs“桑”/zas“萨”,等),但是偶尔也用知庄章组字,如木坪tsi-rtsam(若干)读“之赞”,mtshov(肥)读“初”,gsar-mkhar(京城)读“坎耳”,mtshan(夜)读“”,sems(心)读“母”,mtshon-rtsi-sna-lŋa(颜料)读“子难我”,dza-ti(豆蔻)读“底”;松潘chu-tshod(刻)读“曲”,seŋ-ge(狮子)读“革”,ser-ba(雹)读“耳瓦”,等等,其中与[ts-]组相混的主要是中古知和庄组字,且多数是有非低元音韵腹的,与上一节所说的翘舌音的情况大体上是互补的。现代四川南路话中知、庄和部分知和章组字读同[ts-]组音,应是这种情况的进一步发展。

③ [tɕ-]组与[tʂ-]组相混:如松潘cuŋ(钟)读“”,cu-la(李)读“勒”,chu(水)读“”,chaŋ(酒)读“”,shiŋ(木)读“”,shes(知)读“”;木坪lce(舌)读“”,gcig(一)读“”,chu(水)读“出”,chaŋ-zhevu(酒盏)读“日午”,me-shel(火晶)读“灭舍”,gser-shog(金箔)读“色耳”,等等。其中与[tɕ]组相混的主要是中古知和章组字。中古章组音值本是[tɕ]组,知组音值是[j]组,近代汉语知和章合流变为 [tɕ-]组,然后在不同的方言中又有不同的演变,有的保持[tɕ]组读音不变,有的与知和庄组合并,或读为[tʂ-]组翘舌音(如北京话),或读为[ts-]组平舌音(如西南官话)。《华夷译语》反映的清初川西方言正处在演变过程中,一部分章组字和知合流仍读[tɕ-]组音,上面的例子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另一部分已经变读[tʂ-]组音。这在今天四川南路话中仍然可以看到踪迹。注9

5.  零声母的范围扩大

清代川西方言零声母的范围不但比中古汉语的大,也比《草地译语》反映的明代川西方言和现代四川方言零声母的范围大。

微母字读零声母:dbul-po(贫),松潘读“播”,打箭炉读“波”;dbaŋ-thaŋ(福禄),松潘读“荡”,打箭炉读“盪”;dbu-zhwa(冠帽),松潘读“辖”,打箭炉作dbus-zhwa,读“热”;levu(品),打箭炉读“列”,等等。

疑母字读零声母:vog(下)一词,松潘、打箭炉读“”,木坪读“饿”,木里读“”; chu-vo(河)木坪读“出”;dbyar(夏),松潘读“”;yig-mkhan(吏),松潘读“看”;ya-ku-red(叔),象鼻高山读“谷里”;pha-yar(继父),松潘、打箭炉读“怕”;ma-yar(继母),松潘读“麻”,打箭炉读“妈”;grivu(铃杵),木坪读“遮”;yo-lo(语录),象鼻高山读“录”;wa(狐),松潘、木坪、木里都读“”,等等。但是疑母字也有一些为藏文ŋ-译音,如:lŋa(五),木坪读“”;ŋed(我),松潘读“”,木里作ŋo,读“”;kha-dog-sna-lŋa(五彩),木坪读“克多难我”;ŋaŋ-pa(鹅),松潘读“凹”,打箭炉作ŋo-ba,读“八”,等等。

影母字读零声母,如:a-khu(叔),松潘读“哭”,木坪读“苦”;levu(品),木坪读“乌”;g·yon(左)松潘、木坪、木里都读“”,打箭炉读“”;g·yar(借),木坪、打箭炉读“耳”,木里读“儿”。但是也常常为藏文ŋ-译音,如:lŋa(五),松潘、打箭炉读“”;sŋa-dro(早),松潘读“浊”,木里作sŋar-dro,读“朱”;ŋa(我),打箭炉读“”,木坪作ŋes,读“”;ŋa-re(是我),象鼻高山读“里”;dŋul(银),松潘读“”,木坪读“耳”,打箭炉读“”,等等。

清代《西番译语》显示,中古疑母和影母似乎已经合流,音读在ŋ/ʔ之间,所以译音时摇摆于后鼻音与零声母之间,一部分字已经读为零声母,一部分字仍读后鼻音,还有一些字有两读。现代四川话无论湖广话还是南路话都还有ŋ-声母,但是只是中古疑母、影母的一部分字。这种情况与清代《西番译语》译音具有深刻的一致性。

日母字读零声母,如:yi-ge(书),象鼻高山读“哀”;yig-ge-re(字),象鼻高山读“爱里”;yaŋ-kyi-red(高祖),象鼻高山读“宜里”。但是日母字也为藏文r-/z-/zh-译音,如rus-pa(骨),松潘读“罢”,打箭炉读“巴”,木里读“巴”;rma-rus(疮),松潘读“骂”;gzig(豹),松潘读“”,木坪读“”;zas(食),木里读“”;bzhi(四),松潘、象鼻高山、木坪、木里、白马都读“”,打箭炉读“”;gzhan(别),松潘、木坪读“”。可见日母是从浊流音、浊擦音逐步向零声母演变,直到今天这个过程还在继续。

四  一个问题:us>ui的演变在汉藏语言中的轨迹

《西番译语》中有一个现象引起我们的注意。yul-dbus(中国)一词,打箭炉读“育纬”(比较:草地读“欲耳物”);dus(时),木里读“”(比较:草地读“菊”),dus-vjam(太平),木坪读“云章”;gus-pa(敬)打箭炉读“巴”(比较:草地读“谷思罢”);dbus-zhwa(冠帽),木坪读“扰”。很明显,藏文的us>ui。这使我们联想到,明代中央政府对藏区的称呼“乌斯藏”,藏区人士也自称“乌斯藏”(比如《华夷译语》明代的“来文”中就是如此),“乌斯藏”为藏文dbus-gtsaŋ的音译,按dbus本义是“中央、中间”,特指四藏(前藏、后藏、阿里、拉达克)的中部,即前藏;gtsaŋ,指后藏(今日喀则地区)。因此乌斯藏即前后藏,广义上又泛指整个藏区。《钦定外藩蒙古回部王公表传》卷九十一《西藏总传》云:“在唐宋为吐蕃,元明即乌斯藏地。”注10到清代以后变称为“卫藏”。明初编修的《元史》和清初编修的《明史》都只有“乌斯藏”的名称,未见“卫藏”一词。乾隆年间《平定准噶尔方略》则称前后藏为“卫藏”:“传谕章嘉胡土克图及驻藏大臣,俾卫藏及阿里、拉达克等处知之。”注11亦可以广义地指整个藏区,如《钦定蒙古源流》卷二云:“扎实则克巴,子三人,巴勒徳、鄂特徳、济特徳,为卫藏四大地方之汗。”注12由“乌斯藏”变为“卫藏”,正反映了藏文的us>ui的音变过程,与《草地译语》和清代《西番译语》的对比正好呼应。

上述us>ui的音变发生在打箭炉、木里,即康方言地区,而安多方言区的松潘、象鼻高山两处则无此现象。今天的卫藏方言中亦无此种现象。拉萨话us读作[y]或[yʔ],如rdzus-ma(假的)读[tsy-ma],gus-bkur-zhus(拥护)读[khyʔ-kur-ɕyʔ],ŋus(哭)读[ŋyʔ],khrus(洗[衣服],命令式)读[tʂhyʔ]注13,等等。us读作[y]的现象在清代《西番译语》中也存在:lus(身),木坪读“”,打箭炉读“”;dus(时),打箭炉读“”;phu-rus(碗),木坪读“普”;byi-rus(珊瑚),木坪读“子”。从《草地译语》中后加字-s读音的保留,到清代《西番译语》us>ui与us>[y]并存,再到现代卫藏方言的拉萨话中仅存us读作[y]或[yʔ],我们可以推测藏语us发展的路线图注14

表2  藏语us发展的路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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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这一路线图,现代拉萨话的前身,可以断定也经历过us→ui的阶段。元明称西藏为“乌斯藏”,清初称之为“卫藏”,应该不是中原汉人仅仅接触藏区周边语言的耳食之言,而是藏人自己确实有过的称谓。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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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向东  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  3000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