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叔湘著《汉语语法分析问题》助读
- 陈亚川 郑懿德
- 9085字
- 2022-09-03 02:40:55
3.2 语素和词(28—40)
(28)
[原文]最小的语法单位是语素,语素可以定义为‘最小的语音语义结合体’。也可以拿‘词素’做最小的单位,只包括不能单独成为词的语素。比较起来,用语素好些,因为语素的划分可以先于词的划分,词素的划分必得后于词的划分,而汉语的词的划分是问题比较多的。(P13—L1)
[问](1)为什么叫语素呢?“语素”的“语”是什么意思呢?(2)叫“语素”为什么比叫“词素”好一些呢?
[答]语素是最小的语音语义结合体,不管它能不能单用。词素是只包括不能单独成为词的语素——即构词成分。语素可先于词的划分,词素必得后于词的划分。
我们可以从许多字中挑,先确定语素,即先确定哪些字是符合最小的音义结合体的标准。分语素比较容易,任何长篇大论,都能分析成一个个最小的音义结合体即语素。之后再看哪些语素可以成为词,或哪些语素与哪些语素在一起可以成为词。
划分词素,是从许多字中先挑词,剩下的才是词素。但汉语中词与非词的界限中疑难问题很多,先划词,势必一开头就碰到许多难题。比如对“墙上有一幅挂图”“信纸用的是白纸”这两个语言片段,先划语素的,很容易认定其中各有七个最小的音义结合体,即七个语素。先划词的,“挂图”“白纸”是一个词还是比词大的单位?“信纸”与“白纸”的情形相同还是不同?“信纸”中的“信”和“纸”是词还是不成词的语素?问题就很多。
关于这个问题,朱德熙的《说“的”》一文注解中曾说:“我们把morpheme译为‘语素’。流行的译名是‘词素’。morpheme有两种涵义:或指词内部的有意义的组成部分(词根、词头、词尾等等),或指最小的、有意义的语言单位。就前一种涵义说,译作‘词素’是合适的,就后一种涵义说,译作‘词素’会让人感到先有词,从词里头再分析出‘词素’来。”吕叔湘的《语言和语言学》一文注解中也曾说: “用‘语素’做morpheme的译名,是朱德熙先生的建议。一般译作‘词素’,这个名称老叫人想到它是从‘词’里边分析出来的。事实上,语素是比词更加根本的东西。有好些语言,也许是多数语言里,要决定一个语言片断里边有多少个词相当困难,而把这个片段直接分析成语素倒比较容易,并且不应用‘词’这个概念也能把这个语言的结构说清楚。”
一个语素如果能独立运用,那么它就是词,这个词是由一个语素组成(如“人” “葡萄”);几个语素合起来才能独立运用,那么这个词就是由这几个语素组成(如“学习”“工作”)。
这如第27题所谈,也是汉语与印欧语言不同的地方。他们是先有词,之后语言学家来分析词素,我们汉语是先有字,字结合起来成词。就多数情况来说,一个汉字就一个音节就代表一个语素。汉字替我们作了分析语素的工作。所以,汉语用“语素”好些。
(29)
[原文]例如公有共同、公平等意思,又有公[侯]、公[婆]、公的[母的]等意思,这两组意思联不上,得算两个语素。(P13—L14)
[问]公侯的公与公婆、公母的公算一个语素吗?它们的意义有什么联系呢?
[答] “公”有若干义项。如(1)属于国家或集体的; (2)共同的;(3)公平、公正;(4)封建五等爵位的第一等;(5)对上了年纪的男性的尊称;(6)丈夫的父亲;(7)雄性动物。
公侯的“公”与公婆、公母的“公”意义上有一定的联系。中国封建社会男女不平等,男的地位高,虽有女皇,但爵位一般是封给男子。公爵是由男性担任的封建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的第一等,公[婆]、公[母]也指男性、雄性,所以它们是一个语素。这个意思与公[议]、公[约]联不上,算两个语素。
(30)
[原文]有时候,几个意思联得上联不上难于决定,例如快速、锐利的快和愉快、痛快的快。这是语素异同问题。(P13—L16)
[问]这里讲的语素异同是什么意思?快速的“快”和锐利的“快”意义上有什么联系?请说明这几个“快”意义上联系得上联系不上,怎么难于决定。
[答]这里所讲的语素异同问题是指:一个语素有几个意思,要根据意思联得上联不上,来决定是一个语素还是几个语素。
快速、锐利的“快”和愉快、痛快的“快”,吕先生是作为几个意思联得上联不上难于决定的例子来谈的,即认为是一个语素还是几个语素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我们可以试着做些分析:
“锐利”是刃锋等尖而快的意思(又引申为目光、言论、文笔等尖锐)。刀刃锋利,切东西的速度就快。俗话说“快刀斩乱麻”“钝刀子割肉,半天割不出血来”讲的就是刀器利钝与切物速度的快慢(引申为办事效率的高低)直接相关。可见“刀快”与“快速”这两个意思可以联得上。
“痛快”虽有尽兴、直率等义项以别于“愉快”,但表示舒畅、高兴的这层意思仍与“愉快”(快意、舒畅)相通,可以联得上。
快速和锐利的“快”是一个语素,愉快和痛快的“快”也是一个语素。这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快速、锐利的“快”和愉快、痛快的“快”是一个语素还是两个语素就有问题,因为这两组意思联得上联不上难于决定。可能有两种意见:一种认为是两个“快”,“快速”“锐利”的“快”是速度方面的;“愉快”“痛快”是情感方面的。另一种认为是一个“快”,因为它们之间不是绝对联不上的,比如任何事情快一点,心情自然也就愉快一点。吕先生这里是举这么个例子以说明“有时候,几个意思联得上联不上难于决定”的问题。
(31)
[原文]这两个问题都可以说是‘一个还是两个?’的问题,不过前一个是一根绳子切不切成两段的问题,后一个是一根绳子掰不掰成两股的问题。(P13—L19)
[问]“两段”和“两股”是什么意思,所指有什么不同?
[答]所谓“两段”的问题,指“含糊”这样的两个音节,里边究竟是一个语素呢还是两个语素。所谓“两股”的问题,指快速的“快”与痛快的“快”,究竟是同一个语素呢,还是两个语素。
这两个问题表面上都是双音节算“一个还是两个”语素的问题,不过情况有所不同:前者关系到双音节里头的每一个音节(如“含”和“糊”)是否能独立算一个语素。后者两个双音节里的每一个音节独立算一个语素是没有问题的,难于决定的是其中语音和字形相同的那个音节(如快速和痛快中的“快”),语义上联得上联不上,是算两个语素,还是合为一个语素。所以《分析》中用“一根绳子切不切成两段”和“一根绳子掰不掰成两股”来比喻这种语素的大小和语素的异同问题。这两种可以图示如下:
(32)
[原文]大小问题如经济,一般人觉得它跟逻辑一样,不能分析,读过古书的人就说这是‘经世济民’的意思,经和济可以分开讲,是两个语素。异同问题如书信的信和信用、信任的信,一般人觉得联不上,念过古书的人知道可以通过信使的信(古时候可以单用)把前面说的两种意思联起来,认为信只是一个语素。(P13—L23)
[问]经济和信到底各是一个语素呢,还是两个语素?信使的“信”如何把书信的“信”和信用、信任的“信”这两种意思联系起来?
[答]“经济”,现代汉语里这个词是拿来译英语的econ-omics的,它是利用日本译名吸收西洋词语的一个典型例子。从这个角度看,它跟“逻辑”一样,不能分析,是一个语素。可是这个借词是利用古代汉语原有的词而赋予新义的。在古汉语里,“经济”是“经世济民”的意思。如《宋史·王安石传论》云:“安石以文章节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经济为己任,被遇神宗,致位宰相”。读过古书的人按古汉语的意思来分析“经济”,倾向于算两个语素。
书信的“信”和信用、信任的“信”,一般人觉得这两组意思联不上,是两个语素。可是读过古书的人通过信使的“信”把这两组意思联系起来,认为“信”只是一个语素。古称使者为信(或使),合言之为“信使”。例如:“故遣信使,晓谕百姓。”(司马相如《喻巴蜀檄》)“司空郑中驰遣信就阮籍求文。”(《世说新语·文学》)王力《汉语史稿·词汇的发展·古今词义的异同》曾指出:“‘信’字产生‘使者’意义,可能是由‘符信’的意义产生的。最初的时候,使者可能拿着信物以为凭信。”
吕先生这里主要是举例说明辨认语素跟读没读过古书有关系,指出,读过点古书的人在大小问题上倾向于小,在异同问题上倾向于同。何去何从,吕文没有做结论。关于语素的识别问题,赵元任的《汉语口语语法·词和语素·总论》曾提出:“比较可取的办法是采用读书识字的人的最大限度的分析,而不采用文化程度较差的人的分析,因为程度之差是渐变的,不容易得出一致的结果。”
是一个语素还是两个语素,赵元任还举了“如果”“麻烦”“组织”“警察”“广播”等介乎二者之间的例子,指出,对有些人来说只是一个语素,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是两个语素。
有的读者问我们,“经济”之类,吕先生的倾向性是一个语素还是两个语素?我们问过吕先生,他说:“我当然嘛,我读过书的嘛,我当然认为是两个语素了。赵元任先生是说这些语法学家应该跟读过书的人走,不要跟没读过书的人走。你要问我,我就‘悉听尊便’,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个问题,你很难。不能说没读过书的人都得跟着读书的人走,他说我的感觉上不一样么!”
(33)
[原文]汉语的语素和汉字,多数是一对一的关系,但是也有别种情况。(P14—L4)
[问]除了“一对一的关系”,还有哪些情况?
[答]除了“一对一”,汉语的语素和汉字的关系,还有以下各种情况。《分析》第13节表中列举了多义字、多音多义字两种情况。
所谓“多义字”,即一个汉字代表几个同音语素,如:会(合)/会(英语);把(门打开)/把(着门)……
所谓“多音多义字”,即一个汉字代表几个不同音语素,如:行(动)xíng/(银)行háng;着(数)zhāo/着(火)zháo/(读)着zhe/着(陆)zhuó……
此外还有用两个或两个以上汉字代表一个语素的,即一个汉字只是一个语素的一部分(在汉语中比较少),如玫瑰、仿佛、蜘蛛、乒乓、巧克力、乌鲁木齐等等。这些多是双声、叠韵或音译词。
一个汉字代表两个或两个以上音节,亦即代表两个或两个以上语素,这在汉语中是极个别的,如瓩qiānwǎ(千瓦的淘汰译名)、浬hǎilǐ/(海里的淘汰译名)、圕túshūguǎn(图书馆的俗体)。
一个汉字代表一个音节但可能包含两个语素,这在汉语中也是极个别的,如俩liǎ、仨sā、甭béng。
(34)
[原文]语音、语义、字形这三样的异同互相搭配,共有八种可能:两同一异的有三种,一同两异的有三种,全同的和全异的各一种。(P14—L5)
[问](1)请帮助解释这张表。(2)表格中的例子除第一行外都有两个汉字,第一行为什么只有一个汉字?形、音、义的异同是与什么作比较的?(3)除第一行和末行外都在括号内注明两个汉字的关系,这两个为什么没写?
[答]本表说明汉字形、音、义这三者的异同互相搭配,共有八种可能:
两同一异的有三种:
1.同音同义异形:園、园
2.异音同义同形:谁shuí~shéi
3.同音异义同形:好(人)、好(冷)
一同两异的有三种:
1.异音异义同形:行xíng~háng
2.异音同义异形:笑、乐
3.同音异义异形:历、厉
全同的一种:同音同义同形:圆
全异的一种:异音异义异形:圆、方
第一行是说明语素和汉字在音、义、形三方面完全相同,所以只用一个汉字。形、音、义的异同是拿汉字和语素进行比较的。
括号内根据汉字形音义的各种关系,分别叫多音字、多义字、多音多义字、同义字、同音宇、异体字等等。第一行只有一个汉字,形音义全同,无可比较。末行圆、方二字,形音义全异,这种字之间实际上没有什么关系可谈。
(35)
[原文]实际情况比这复杂,疑难问题是不少的。(P14—L18)
[问]请举实例说明实际存在的复杂情况和疑难问题。
[答]大小问题、异同问题以及与汉字的对应等问题复杂得很。一般的语法著作谈得很简单,吕先生在书中作了相当精到的分析了,然而“实际情况比这复杂,疑难问题是不少的”。
语素不仅有音,而且有义;语素既是语汇的最小单位,又是语法的最小单位,语素的意义里既有语汇意义,又有语法意义。
由于语素的音和义两方面各有异同,二者配合起来产生多种情况,加上语素与汉字的关系,所以语素的分析比较复杂。吕先生在《关于“语言单位的同一性”等等》一文中曾指出,一个有意义的音节可以有很多意义。如果两个意义联系不到一块儿,如书和输,这无疑问是同音的两个语素。如果两个意义可以联系到一块儿,如“白纸”的白和“白卷”的白,就可以说这只是一个语素。但是介乎这两种情况之间的例子多的是,于是如何区别一字多义和两字同音就成为语汇学上的难题之一。如何根据分布来决定语素的异同似乎也是描写语言学未能解决的问题之一。比如棵和颗,枝和支,可不可以合并呢?我们不把它们合并,不仅是因为它们分布不同,也因为一直写成不同的汉字。于是“一把刀”的把和“一把米”的把的分布也不同,我们觉得好像可以不分,因为它们一直写成相同的汉字。如果繐和穗写成一个字,穫和獲写成一个字(简化汉字真的是用一个“获”字替代),冠(衣冠)和冠(鸡冠)、镜(穿衣镜)和镜(眼镜)、信(信用)和信(书信)分别写成两个字,我们的感觉也会跟现在有所不同。
由于语素的意义之中又有语汇意义与语法意义两部分(后者反映在语素的类别上),而语法意义的异同和语汇意义的异同并不总是一致的,语汇意义无分别或无大分别的也可能分属语法上的两个类。这在语素的异同上又增加一个问题。在上述吕先生那篇论文中,就谈到两类音同、字同的语素分析问题: (a)白(形)和白蛋白(名),黄(形)和黄藤黄(名),锁(动)和锁(名),费(动)和费(名); (b)亲亲人(形)和亲亲属(名),竖(形)和竖(动),捆(动)和捆(量),碗(名)和碗(量),长(形)和长身长(名),白(形)和纸的白(名?)。(a)类大概也可以分成两个语素,(b)类呢?这里的问题是:不同类的语素是不是必然是两个语素?允许不允许一个语素同时属于两个类?这样的一个语素异同问题,《分析》在下一节还将作为一个单独的问题继续提出来讨论。
(36)
[原文]如果可以这样处理,那么像‘把门’的把,‘把门锁上’的把,‘一把锁’的把,就是一个语素三个词了。(P14—L23)
[问] (1)吕先生同意这三个“把”是同一个语素?它们在意义上有什么联系?(2)一个语素三个词是什么意思?
[答]吕先生在11节中说过:“一个语素可以有几个意思,只要这几个意思联得上,仍然是一个语素”。根据这个精神,三个“把”的基本意义不变,应该认为是同一个语素。它们在意义上有何联系,可以试着做些分析:
“把门”的“把”,动词,由用手拉住,引申为把守、看守的意思。 “一把锁”的“把”,量词,原意是“一手所握的”。如《孟子·告子上》有“拱把之桐梓”句。赵岐注:“拱,合两手也;把,以一手把之也。”所以在现代汉语里用于表示有柄或有类似把手的器物的量名。“把门锁上”的“把”,介词,表示一种有目的的行为,一种处置的意义。介词的“把”也是由动词演变而来的。唐以前的“把”字还是动词的用法,如《墨子·非攻下》“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后汉书·吕布传》“临别把臂言誓”等等,都是“握”的意思。唐以后才逐渐从有实在的动作意义的动词虚化而成介词。《说文解字》云:“把,握也。”“把”字的这个本义,正可以联系上述作为动词、介词、量词的三个“把”的意义。如果再增加一个名词用法,如“车把”的“把”,“握”的基本意义也不变。
一个语素三个词的意思是:三个“把”的基本意义不变(或者说“把”的三个意思联得上),算一个语素;可是根据词性,它们分属于三个不同的词类,算三个词。
(37)
[原文]第二条,一句话里边把所有可以单说的部分都提开,剩下来不能单说,可也不是一个词的一部分的,也是词。(P15—L10)
[问]这是什么方法?用这种办法判断“我下午再来”中“再”“来”是两个词,那“再见”“再说”呢?是一个词还是两个词?
[答]这种方法叫剩余法,主要用来划分虚词。吕先生在《说“自由”和“黏着”》一文中说:“虚词的取得词的资格是因为它不是另一个词的一部分。是用的剩余法,就是在一个语言片段里,把成为词的部分提开,剩下的东西既不能看做它前面的或后面的词的一个部分,就不得不承认它们本身是词。”
这段话里,“不是另一个词的一部分”这个限定条件很重要。“再来”的“再”与“开始”的“始”区别就在于是不是一个词的一部分。当然怎么知道某个语素是不是一个词的一部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再见”到底是一个词还是两个词,情况恐怕就没那么简单。 “再见”情况之所以特殊,因为“见”是介乎能独立与不能独立之间。在一定情况下这个“见”可以独立,如:
问:他要来见你,你见不见?
答:见。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朋友们再见!
为了叙述的便利起见,我在这里先说矛盾的普遍性,再说矛盾的特殊性。
别着急,一个说完,一个再说。
这事先搁一搁,过两天再说。
去约他,来不及了,再说他也不一定有工夫。
这种现象就是《分析》第16节谈到的:“能单用的语素不一定只能单用,有时候也跟别的语素组合成词,比如来也出现在‘来源|来宾|将来|往来’这些词里,再也出现在‘一再|再三|再会|再版’这些词里。”
语言是极其复杂的,吕先生写这本书的目的,正如《序》中所说,“本文的宗旨是摆问题”,“提出各种看法,目的在于促使读者进行观察和思考”。语言学家所能做的事情,有一定的限度的,我们不能胶柱鼓瑟,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本书能把所有的语言现象都穷尽地揭示出来,因为那是不可能的。在科学研究上,像吕先生这样“摆问题”,要知道,提出正确的问题比寻求正确的答案还要难。
(38)
[原文]大概说来,能单说的多数是实词,少数是虚词;大多数虚词是靠第二条划出来的,少数实词也靠这一条。(P15—L18)
[问]请举出能单说的虚词和不能单说的实词的例子。
[答]虚词(不带语气词等)能单说是很个别的,如:“你下午来吗?”——“不。”“他走了吧?”——“也许。”“有空常来玩!”——“一定,一定。”“不”“也许”“一定”都是副词,但能单说。
虚词里,副词能单说的多一些,陆俭明的《现代汉语副词独用刍议》(《语言教学与研究》1982年第2期)一文,检验了486个常用的副词,结果发现能独用的副词有65个,占13.4%。独用的情况包括“必须带上句末语气词,否则不能独用”的那一类。所列成员有:
本来 甭 必须 别 不 不必
不曾 差不多 差(一)点儿 趁早 迟早
大概 大约 当然 的确 顶多 赶紧
赶快 敢情 刚刚 刚好 怪不得 果然
果真 何必 何苦 互相 尽量 快
立刻 马上 没 没有 没准儿 难怪
难免 偶尔 亲自 全都 然后 顺便
随后 同时 未必 兴许 幸好 也许
一共 一块儿 一起 一直 有点儿 早晚
照常 照旧 照样 真的 正好 至多
至少 准保 自然 总共 最多 最少
实词不能单说的就比较多一些,大体有两种情况:
1.整个词类或某个词类中的某一小类都不能单说,包括:量词、单音方位词和部分代词(如:“它、大家、人家、自己、这、那、哪、几、多”等)。
2.名词和动词、形容词多数能单说,但也都有不能单说的例子。吕先生在《说“自由”和“黏着”》一文中曾经举了一些例子:
赢了球∶赢了棋 坏不了∶错不了
过了河∶过了期 睡得早∶醒得早
回个信∶回个礼 搬过家∶离过家
中了箭∶中了暑 嫁了人了∶姓了张了
新办法∶老办法 一座山∶一座楼
难回答∶好回答 一桌饭∶一桌席
说不完∶说不尽 一个人∶一个工
想对了∶想左了 一门手艺∶一门课
从能否单说的角度可以把动词分为自由动词和黏着动词两类。黏着动词通常不能单独作为一句话来说,不能回答问话,它们成句时通常要带有宾语、补语、状语或兼语,但它们仍是一个词,如“促使、等于、经受、显得、着想”等等。
(39)
[原文]总起来说,语素可以分成四种。(P16—L22)
[问]这是按什么标准分类的?请举例说明这四种情况。
[答]这是把自由与黏着的概念应用于区分汉语的词和非词的分类标准。
(1)能单用,单用的时候是词,不单用的时候是构词成分。例如第16节举过的例子:
(2)一般不单用,在特殊条件下单用的,单用的时候是词。例如第16节所说的四种值得研究的情况。另外在《说“自由”和“黏着”》一文中也举了许多例子详细说明,诸如:
(3)语缀。例如:
前缀:阿、第、初、老、小等。
后缀:子、儿、头、者、们等。
中缀:得(看得出)、不(看不出)等。
(4)不单用,专做构词成分的“词根”。例如:
(40)
[原文]语缀和词的界限也难划,例如单音方位词和某些量词就很像后缀。(P17—L2)
[问]请举例说明单音方位词和某些量词很像后缀。
[答]单音方位词如“上、下、前、后、里、外、内、中、左、右、东、西、南、北”等都是黏着的,而且总是黏着于前,跟它前头的体词合起来构成一个处所词(如“书里”)或时间词(如“晚上”)。方位词的结合面一般都比较宽,其中活动能力强的“里”和“上”,只要意思上讲得通,可以任意黏着于名词后头。例如:街上、柜上、书上、窗户上、桌子上、晚上;城里、屋里、家里、心里、树林里、孩子里等等。
单音方位词的这些特点与本节所说的语缀(后缀)的特点(不单用,但活动能力较强,结合面较宽,有单向性——只位于别的语素之后)是很相近的。所以说单音方位词都有点儿像后缀,特别是“上”跟“下”,“地下”(dìxiɑ)的“下”像“地”的后缀。“东、西、南、北”以及“前、后”等方位词,意义相对比“上、下”实在。
量词有的意思很具体,如“一套衣服”“一副牌”“一阵雨”等,所以只能说“某些量词”。比如说,“一把刀”的“把”,它本身实在没有多少意思,就是“一个刀”的意思。特别是“个”,“一个人”,这个“个”完全像一个后缀,它本身意义上不起什么作用,或者说毫无作用。“一支”的“支”也像“一”的后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