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引路认人
贺岗村的农民贺成、秦广斌、赵川和于宝民等人结伙到城里打工,年末他们返回家乡。在城里打工尽管很累,挺辛苦,但挣得确实比在家挣得多。他们带回不少钱,家家都很高兴。可是,农民于宝民才高兴了几天,就听别人说,他在城里打工这一年,邻村丁屯有个青年农民叫“二炮”的经常到他家里来,图谋不轨,还在他家住过。
农村跟城里不一样。在农村,谁家来了陌生人,不要说在这里住,就是在屋里呆了多长时间左邻右舍都知道。况且中国人有个习惯,就是比较愿意关心他人的私生活,农村有的家庭妇女更是这样。谁家的丈夫没在家,妻子往家领人则格外引人关注。有人对于宝民说:“你在外面挣了钱财,家里丢了媳妇,你是光挨累没占到便宜,不划算。”
于宝民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心中不悦,但他总觉得这不一定是真的。后来又听别人说过类似的话,说者多了,他半信半疑,就问妻子陈玉杰:“有个叫二炮的到咱家来过吗?”做贼心虚的妻子既惊讶又惊慌,吞吞吐吐地说:“没有哇!”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于宝民见妻子说话结结巴巴,表情异常,不敢正视自己,就追问:“你说,二炮到咱家来过没?”
心里有愧胆不壮,说话有声没有腔。他妻子低着头小声说:“没来过。”
别看于宝民是个农民,他不傻,妻子虽然不承认,但是从妻子所说的话和面目表情已经判断出,她跟丁屯的二炮肯定有不正当关系,怎么办呢?
有不少人就是这么看问题,自己的妻子跟别人有性关系,自己就是被别人欺负了。遇到这种情况,有人离婚,有人盯梢,于宝民既不离婚,也不盯梢,而是在饭店预订了一桌酒席,把跟他一起到城里打工的本村农民赵川、秦广斌、贺成请来吃饭、饮酒。席间他把这个事儿对他们说了,并问这几个人:“你们说,我是跟你嫂子陈玉杰离婚呢还是忍了这口气?”大家七言八语,最后统一了认识,贺成郑重地告诉他:“离婚不行,离婚以后还得再结婚,如果再结婚,妻子再有这样的事怎么办,难道还离婚吗?唯一的办法就是教训教训妻子,然后再教训教训二炮,把他俩的关系给掰断、搅黄。”
于宝民说:“妻子我已经教训过了,把她揍了一顿,她说再不跟二炮来往了。但我把她打得挺可怜,又觉得这事儿二炮也有责任,我想去教训二炮,但不认他,上哪儿找呢?”
贺成说:“二炮住在丁屯,离这不远,我姨家在那住,我去一打听就知道,你要想教训二炮,我领你去,到我姨家打听一下,我姨和二炮住在同一个村,难道还能不认识吗?”
同桌吃饭的几个人都表示这样做对,遇到这种事,既不能忍气吞声,又不能只打自己老婆,必须教训第三者,要不,这个二炮就会吃惯嘴、跑惯腿,他还会来。可能是由于“吃了人家的嘴短”的缘故,这几人都说,你于宝民如果去教训二炮,我们都愿意前往帮助。朋友吗,有困难就上。省得你一个人去了吃亏,别“教训”不了人反而被人家“教训”了。
于宝民说:“既然大家有这个意识,咱吃完饭就去,咱们几个人再聚到一起也不容易,大家都很忙。”他们吃完了饭,贺成把他们领到邻村丁屯他姨家。
事情的发生都有偶然性,由一些意想不到的巧合促成。贺成领这几个人来到他姨家,偏偏他姨和姨夫都不在家,你说,如果他姨或者他姨夫有一个在家,贺成讲明来意,难道他姨或者他姨夫能让这伙人去教训二炮吗。谁都知道,用这种方法解决问题是最简单、最愚笨的,没人支持。偏偏这天贺成的姨和姨夫都不在家,贺成的姨有个17岁的儿子张健生在家。张健生是贺成的两姨弟兄,他跟贺成叫表哥。
贺成问他:“我姨呢?”张健生说,“没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有什么事?”
贺成说:“你们村有个叫二炮的,你认识吗?”
“认识。”
“你认识他家吗?”
“认识。找他干什么?”
“二炮有件事做得不讲究,咱想去教训教训他。”
“他做什么事了?”
贺成说:“咱们几个到城里打工,一年没在家,二炮趁咱不在家,到咱大哥家把嫂子给欺负了。咱就想找二炮说说这件事。”
张健生说:“二炮现在不能在家,我刚才还看见他在果园里给果树剪枝呢!”
贺成说:“现在还能在果园里吗?你领我们去看看。”
张健生真的就把这几个人领到二炮家的果园,离老远就看见二炮正在剪枝。张健生对他们说:“树底下正在剪枝的那个就是二炮,你们要打他,可别打太狠了,打狠了要出事的。”他说完就迅速离开了。
张健生精不精傻不傻的。你说他精灵吧,怎能干出这种傻事呢?你说他傻吧,还知道告诉这几个人别把二炮打得太狠了,知道打狠了要出事儿。
这几个人来到二炮跟前,贺成问他:“你是二炮吗?”
“是啊,有什么事吗?”
于宝民说:“我是陈玉杰的丈夫,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到咱家干了不少好事,我今天就是来感谢你的。”
二炮做了什么好事心里明白,他一看,来的这几个人个个怒气冲冲,人人横眉竖眼,觉得情形不对,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你说他能跑过这四个人吗,于宝民和贺成等几个人很快就把他追上了,不容分说,摁倒就打。
四个人都是赤手空拳,手无寸铁,对二炮只是拳打脚踢。可是你要知道,一个人踢他一脚,二炮就得挨四脚,四个人一齐打起来,很难掌握分寸。不一会儿二炮就被打得不能动了,这四个人出了气,扬长而去。
当人们发现二炮被打,把他送进医院,二炮已经死亡,没有抢救价值。法医经解剖得出的结论是:颅脑受外力作用而淤血,压迫脑神经,至其呼吸困难死亡。
于宝民、贺成他们四个人,本来没想打死二炮,只是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当时是冬季,四个人穿的都是皮棉鞋,二炮被打倒后,有人往他头上踢了几脚,可能是这几脚踢重了,致其颅脑损伤。
出了人命,惹了乱子,这几个人都被捕入狱,这就不用说了,虽然没判处死刑,但刑罚都在10年以上。他们一年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都用来赔偿二炮的经济损失也不够,他们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张健生够倒霉的了。他在家本来没什么事,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是,竟“无事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的表哥贺成领来了几个人,让他给领路认人,他明明知道是要去打人,要干违法的事,还是有求必应,不加拒绝,把他们领去了。这回出了人命,张健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他被抓去后,法院认定他犯了故意伤害罪,考虑到他未成年,按法律规定,从轻判处他有期徒刑5年。宣判后,他的父母经他同意,为他上诉。其上诉理由是:张健生没动手打人,对他定故意伤害罪不对;他未成年,应该从轻处罚。
二审人民法院经过审理认为:张健生虽然没动手打人,但他明知贺成他们去打人,还为其引路认人,并告诉这些人“别打太狠了”,这说明他在主观上有共同伤害的故意,对被害人死亡的后果,具有责任,一审法院认定他犯罪并判处其刑罚,符合法律规定。一审法院对他判处刑罚的时候,已经考虑了他是未成年人,已经对其从轻处罚,所以,驳回上诉,维持了原判。
正在读高中的张健生为了这件事,书不能念了,开始了长达5年的囚徒生活,至于考大学、念大学,几乎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