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雨夜捉贼

辽宁省营口市辖区内,有座蟠龙山。山北坡有片果园,是李殿增和他儿子李直经营的。

园内有些李子树,棵棵挂满了果。李子成熟早,到夏季就可以吃了。为了使李子不丢失,能够多卖钱,临采摘那几天,李家父子几乎住在园内,白天晚上看守着。

一天傍晚乌云密布。李殿增和儿子正坐在园内的小房前闲唠。他对儿子说:“这叫乌云接驾,不阴就下。”

他儿子知道这条俗语,却故意闲着没事跟父亲磨牙,硬跟父亲犟嘴,说:“一点儿科学道理都没有,啥叫‘不阴就下’?下雨得先阴天,然后才下雨,怎能不阴就下?”

“这个玩意,你怎能不信呢!这是千年俗语,没错!这句话不是说不阴天就下雨,是说即使不下雨,也一定阴天。你看西边乌云那么多,晚上一定有雨。别犟嘴了,快回家吃饭,吃完回来换我。”

他儿子还是不走,就愿跟他磨嘴皮子,逗他玩,硬是让他撵回去了。

儿子李直走后不一会儿,雷声、风声、雨声就连成一片。李直吃完饭,披件雨衣,拎着饭盒跑回来,钻进小房,对父亲说:“外面的雨下得挺大,你别回去了,我把饭给你带来,快吃吧。下雨天,容易有人偷李子,我先到那边瞅瞅。”

“你太笨。刚下雨,没事儿!再等一会儿就得注意了。下雨天要是有人来,就是大贼。他不会空手来,不会摘几个就走。要来,就是拿麻袋。今晚咱俩得轮流睡。”他儿子李直没反驳。

再说这蟠龙山下,有户姓刘的人家。男的叫刘芳一,四十多岁。吃完晚饭,本村的史佑兴到他家闲坐。坐一会儿,外边下雨了,没法走,就跟刘芳一摆上象棋,玩上了。外面的雨一直不停,两人就一盘接一盘地直玩到深夜。快到12点了,两人又饥又渴。刘芳一说:“外边雨大,到果园偷果保证没事儿。”

“这么大的雨,就是白给我也不去拿。”史佑兴答道。

“蟠龙山北坡有片果园,那里有不少李子树,咱俩一人拿条麻袋,去了就摘,摘满往回一背。你回你家,我回我家。要不,你这么晚才回去,不带点儿东西,你媳妇能让你上炕嘛!还不得让你跪搓衣板啊!”

“你有两条袋子吗?”

“有。是编织袋,挺大。你拿一条,我拿一条。”

史佑兴经不住劝,犹豫了一下,觉得确实回家晚了,不带点儿东西回家不好交代。两人把象棋收拾起来,也没披雨衣,一人顶条编织袋就出去了。当时正值盛夏,虽说是深夜,雨水也不算太凉。

这两人来到果园边,蹲在壕埂上听听声,四周一片哗哗的雨注声;又往园内看了看,一片漆黑,不见人影,不见灯光。

刘芳一说:“进!”说完就先窜进果园。史佑兴紧跟其后,到了园内,一人选好一棵树,在树下把袋子口打开,就往里摘。

白天看,棵棵都结了不少李子,但这是晚上,枝叶茂密,树上一片漆黑。他俩不得不摸着摘。每人大约摘了十多斤,也够吃了,但谁也没提出要走,都认为多摘一个,就多得一个。

再说小房内,李直睡了,父亲李殿增坐着吸烟。吸了一会儿,就披着雨衣,拿着手电,到李子树这边查看。手电没打亮,因为他明白,手电一亮,等于告诉对方自己的位置。当时风不算大,但雨点大,打在树叶上,噼里啪啦。他的走路声,淹没在雨声里,刘芳一和史佑兴都没听到;而这两个人摘李子的哗啦声,也和雨声溶在一起,李殿增也没听到。李殿增走一段就蹲下来,往远处看一看。远处一片黑,但仍能模模糊糊看出排列整齐的树干。在黑夜里,树干就像一根根黑柱,特别是眼前这几棵,十分清楚。

在察看中,他突然发现,前面树干旁有人。李殿增没马上把手电筒打开,想回去叫儿子。又一想不对,等把儿子叫来,这两个贼就跑了。他就一人蹑手蹑脚地向这两个黑影靠近。

刘芳一和史佑兴毫不提防,正一个劲儿地快速摘李子,突然,一道手电光在刘芳一身旁亮起,随后是一声巨吼:“看你们往哪儿跑!”手电的亮光照在刘芳一脸上,他顾不得拣地上的袋子,拔腿就跑。史佑兴离手电光稍远一点儿,拎起袋子,往身后一背,一下子在夜幕中消失。

李殿增自知孤身一人难捉两贼,况且这俩人身上是否带凶器也不清楚,就站着喊,没敢向前追。他站在那儿,虚张声势:“把那个人堵住,别让他跑啦!”喊了一阵,见那两个人跑远了,这才用手电照照树,晃晃地,仔细察看。看见地上有个编织袋,拎起来,向小房那边走去。

他儿子李直在小房听见了喊声,一翻身爬起来,披上雨衣,拎起门后的大棒子就向传来喊声的方向跑去,半路上遇见了父亲。李殿增把袋子放在地上,用手电照,说:“你看,摘这么多了,再晚出来一会儿,就让他们拿走了。”

“人呢?”

“来两个呢!都跑了。”

李直拎着编织袋,往小房这边走。李殿增拿着手电跟在后面,手电照在编织袋上,他发现上面有字。

“你放下,袋子上有字。”

李直把袋子放在地上,抖开,李殿增用手电一照,上边有三个用红油写的大字“刘芳一”。

李直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有这个编织袋,明天就能把这两个人找到。”

到了小房,李殿增说:“他们来偷李子,让我发现了,没来得及把袋子拿走,说不定一会儿会回来找袋子。”

李直说:“肯定会。因为这袋子上有名。我拿棒子到那边等他们。要来,我就打折他腿。”

李殿增只是认为有可能来,并不认为一定能来,所以也没阻拦。

李直把衣服脱下来,把湿地方拧一拧,然后又穿上,披件雨衣,一手拿手电,一手拿棒子,又出去了。李殿增说:“我抽支烟。他们若来,喊我一声。吓唬吓唬得了,别给打坏了。”

刘芳一跑到半路,雨停了。他放慢脚步,忽然想起编织袋上有自己的名字,觉得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损失个编织袋不算什么,人家会根据这条袋子,通过公安派出所找上门来,这就把问题弄大了。不行,得回去把袋子找回来。

他停下脚步,四处看看,想找到史佑兴,打算让他和自己一起回去。但天很黑,一时不见人影。如果找下去,就会耽误时间,为回去找袋子带来困难。他认为,看果人赶跑了偷果人,很可能到那棵李子树附近察看,要是让他们把袋子拿去,往回要就麻烦了,应当争取在他们还没发现袋子的时候,偷偷地把袋子找回来。他又往果园跑,来到那棵李子树下,急急忙忙地用脚趟,用手模,想马上找到袋子。

这时李直从树后窜出,一棒子砸到他脑袋上。他趔趔趄趄刚想跑,右肩又挨一棒子,他被打倒,还没等站起来,李直就站在他跟前,一顿乱棒打得他直叫妈。天黑,也看不清头脚,李直左一棒,右一棒,直打得他不再出声了,这才住手。李直用手电照,见这个人昏过去了,头还在流血,害怕了,跑去找父亲。

李殿增正朝这边走,在半路上他俩相遇。李直说:“偷李子的人回来找袋子,让我打倒,现在昏过去了。”

李殿增随儿子来到刘芳一身旁,见他昏迷不醒,就和儿子一人抬肩膀,一人抬双腿,把刘芳一抬到小房前。李直拿来两件雨衣,给刘芳一铺一件,盖一件,然后对父亲说:“怎么办?”

“你都打哪儿了?”

“就往身上打了。”

“打他脑袋没有?”

“可能打一下。”

“只要不死,就啥事没有。我让你吓唬吓唬就行了,怎么打这么重。我在这里看着,你赶快去公安派出所。”

公安派出所的人来不大工夫,刘芳一就停止了呼吸。经法医鉴定,刘芳一浑身大面积软组织受挫伤,死亡是因为头顶右颞部出现横行线状骨裂,颅脑损伤。

刘芳一黑夜到果园偷李子固然不对,但不能因为人家有过错,就可以把人活活打死。有过错的人,其人身安全仍然受法律保护。法院经过开庭审理,以故意伤害罪判处李直有期徒刑12年。

人生感悟

依法维权会得到法律保护,违法维权会受到法律惩处。

张世琦在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