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太阳!”苏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身体虚弱的一颤,又垂下眼帘。
段凉倒了一杯水,慢慢走上前去喂给苏沫,看着她身上大大小小无数的鞭伤,以及包扎的看起来格外碍眼的绷带,让段凉脊背发凉。
“苏副官……”
“滚!”苏沫喝光杯子中的水,扭过了头去。不是他不待见段凉,只是最近见得故人太多了,让她好像又把那些不曾遗忘的过往又经历了一遍。那种不曾遗忘,不愿想起,卡在沉闷的心里一点一点渗出的感觉太疼了,比骨头断掉都要疼。
“我不会走的。”段凉环顾了一下绑着她的铁链子,明白这个没办法解开后便放弃了。走到那张破旧的木凳前坐下。
“我只是来了解一些事情。”
苏沫嗤笑,又平淡的望向段凉,陌生的目光刺的段凉心里发凉,听着一身孑然的她说道“你跟变了个人一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多阳光啊。”
她的目光晦涩,像是追忆过往。
段凉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水杯,平静回道“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也和曾经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厌恶和不堪,我一样都没少。”
“可你多了很多的东西。”段凉的目光从杯子上移到苏沫的脸上,像是第二个洛理一样睿智冷静。
“比如说心如死灰,毫不在乎。”
“呵!”苏沫的眸子里有了一丝起伏,随后恢复如初,淡淡的看着他道“我现在这副模样,你认为我还对什么有兴趣。”
“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苏沫,我能看的出军长对你的不放弃,你为什么就不能屈从一次呢?”段凉咋咬着牙有些着急,“他明明当初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他。”
苏沫难言,张了张嘴说不上话,听着段凉继续说道“我当上这个副官,也不过几年的光景。他对你的执念很深……”
“他是一名军人!”苏沫终于组织好语言反驳。她说的无所谓,只是再陈述一个事实。
“他要一辈子为国,他可收江山万里,他能做世人的英雄。”
“这不一样。”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的。”苏沫先是似感叹一声,声音又逐渐低了下去,像一只孤雁一样眼睛里满是悲戚,兀自喃喃。
“你知道声名狼籍吗?我明明什么都没做,我甚至当副官的时候为他们做过那么多事情,可坊间不是还一样传闻我是一个疯子吗?若心那么怕我,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
“我当年什么都没有,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呆在他身边啊。”
苏沫独自说着自己的,段凉也不知道那是说给她自己听得还是怎样。
“我也没想过离开吧……宿命这个东西我拗不过它。我做不到看着我身边的人因为自己死去。”
“我把自己困在那个狭小的园子里,几年的时间,我走出去屈指可数……我那么听话,只是想让他能晚一点再不要我而已。”
“所以,你这是……?”段凉听了半天,也斟酌了半天,才补充着问询
“…自卑?”
苏沫没回应他,他便继续说下去。
“所以你一次一次的放弃了唐允忠?”
“大概吧。”向来坚强的苏沫话音里竟带了一些沙哑,隐忍的泪水在眼眶打着转儿。却还是带着笑的说道:
“说起来,我这糟糕透了的一生,唯一说出来不被人唾骂的,大概就是喜欢他了。”苏沫哽咽一声,垂头深吸一口气嘟囔道:“我曾经敢大声昭告天下人,可现在就是我小声的炫耀着向别人说起,他们也不会讽声奚落,而是沉声碎碎的念着低下头,默认我这认为唯一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连那些认为他冷血无情的世人都不敢否认这是错的,他怕就是我这一生中唯一的骄傲。”
我的,唐允忠。
世人的,唐军长。
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段凉心揪在一起直挺挺的愣在原地。苏沫任由泪水充盈,闭上眼睛犹如献祭的祭品,祈祷似的用鲜血堵住心脏的破碎。
“你还爱他。”段凉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军靴落地的声音,心里有些惶恐。
苏沫勾起嘴角,闭着眼睛再睁开,那本是追忆本是悲戚本是软弱的目光早已盛满是厌恶。“段凉,我的左手是被他废掉了,我的肋骨是被他打断的。我身上哪一个伤口不是拜他所赐?他能忘记我左肩冬日里会旧疾复发把我吊在这里,他能不顾一切的强暴我一次又一次,他能毫不留情的一次次把软骨散下给我……他都是我的噩梦了,要你说,我还能爱他吗?”苏沫唇角越来越大,讽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