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园将事情的经过,对家人说了。
当然,她没有提林秀月推她落水的事。
就算她说了,这软弱的一家子,能帮她什么?
林园想自己来收拾林秀月。
“原来是隔壁村陆家人救了你啊。”林大柱点了点头,“明天爹爹上门好好谢谢人家。”
林大娘子也道,“是该感谢人家,咱不能欠人情。”
林大柱的二女儿林翠,嘟囔着说道,“别人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大姐你呀,却没有后福了。”
林园忙问,“什么意思?”
“大姐,你怎么不早一步回来?你和董家订婚的信物,刚刚被奶奶夺走了,她说要给秀月姐。奶奶以为你死了,决定让秀月姐顶替你嫁入董家。”十岁的小弟林志,一脸的愤愤然。
林翠哼哼一声,“你的婚事丢了,是不是没后福了?那董家那么有钱……”
林大娘子拉着林园的手,一脸的愧疚,“园子,都怪娘没用,娘要是再坚持一下的话……”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林大柱正坐在一旁抽旱烟,将烟杆往腰带上一别,“园子,爹爹……爹爹去求你奶奶去,去要回信物。”
他站起身,背着手大步往门口走去。
林园一把拉住了他,“爹,奶奶想让秀月嫁入董家,就让秀月去嫁好了。”
以林大柱的性子,求得来吗?
搞不好,还会被林老太跳起脚来一顿臭骂。
林大柱被林老太骂,也不止一回两回了。
反正她不想嫁入董家,就没有必要让林大柱去挨骂。
林大柱回头,不解地看着林园,“园子,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是担心爹爹求不来?你放心,大不了爹给你奶奶下个跪。”
林园说道,“爹,娘,董成文并不喜欢女儿,董家也一直瞧不起咱家,女儿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林大柱和林大娘子对视一眼,双双不说话了。
林园说的,正戳中夫妻两人心中的痛处。
因为他们家穷,而董家有钱。
早些年,林大娘的身子还算康健的时候,家里的经济也还过得去,跟董家时有来往。
林大娘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后,帮不了家里生计不说,还得隔三差五的花钱抓药吃。
林园姐弟三人年纪又小,更帮不了家里什么忙。
光靠林大柱种二亩薄田,进山打些山货卖,根本不够家里开销。
日子一长,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光了,还欠了不少外债。
而董家呢?情况正好相反。
董家田多不说,那董老爷也十分有生意头脑,时常进城倒卖些南北干货,再加上董成文的姐姐嫁给了京城的大户,董家的一个远亲还在本县的县衙里当差,一家子有人脉,谋钱的路子广。
十几年过去了,董家成了乡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林大柱一家子穿的衣衫,比董家一个长工穿得还差,住的屋子跟董家的柴房差不多样儿,董家哪里瞧得起林家大房?
林大柱去董家借耕牛,董家直接甩了脸色。
因为亲事是当初两家老爷子订的,他们这些做后辈的不好反悔,才一直僵持着这场订婚。
林园说不想嫁,林大柱心中,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他和林园娘,都有一个想法,宁可女儿嫁到穷人家,和和美美的过一生,也不想女儿嫁一个有钱人家,低头做人天天受着气受着欺负。
林大柱看向林园,“园子,你想好了吗?”
林大娘子也道,“园子,做了决定后,可反悔不了哇。”
林翠惊讶得睁大双眼,“姐,你疯了?”
林志是男孩子,年纪又小,反而不那么想,“嫁不了董家,嫁别家呗。”
“对,我决定好了。”林园弯着唇角,微微一笑。
林大柱当下作了决定,“那就让秀月去嫁好了。园子的婚事,我们再想办法。我们园子长相不差,又勤劳,不愁找不到婆家。”
一家子商议好后,林大娘子去厨房烧洗澡水去了。
林大柱蹲在门口,抽着旱烟想事情。
林翠和林志一人坐一把椅子,打着哈欠等着林大娘子的热水。
林园看了眼凌乱的屋子,挽起袖子,忍着腿伤默默地开始收拾。
原主不在家的一天,这屋里的桌子也歪了,椅子也倒了,扁担扫把横在地上,几个竹筐滚在屋角,墙角的地上,还散着摘过的野菜叶子。
桌子底下,居然还滚着两颗狗粪!
屋里乱得不像话。
林大柱主要忙田里的事情,从不管家里的杂事。
阴雨天歇在家里,林大柱也不会扶倒下的椅子,他认为收拾屋子是娘们的事情。
林大娘子身子不好,做家务也是体力活,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要大家都有衣穿,肚子不饿了,没病没灾的,其他的事情,她都懒得管,屋里脏了乱了,她从不计较。
十三岁的林翠和十岁的林志,因为都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而且生下来时又瘦又小,是好不容易才养活的,林大娘子心疼两个小的,就算现在他们身子壮实了,也是从不让他们沾染家务。
而原主呢,又是个不爱讲话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做完家里的活计,还会帮着林大柱下地干活。
一家子住一起,哪能一个人做家务?
大晚上的,林园也不好呵斥这一家。
她决定,从明天起,她得好好整整这一家子的坏毛病。
穷并不可怕,就怕身在寒门,却得了贵族病!
将桌椅都摆正了,正扫着地时,林园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爹,咱家的稻谷种子,都种下了吧?”
林大柱还没有回答,林翠马上哼哼一声,“你还好意思问?爹得知你落了水,急火火去寻你,放在田里正要播种的谷子忘了拿,全被二叔家的几只鸭子吃光了。没了稻谷种子,咱家今年吃什么?还有上缴的税,从哪里来?”
“翠儿,你别说你姐,她不是故意的。”林大柱喝斥着二女儿。
林园将垃圾装在簸箕里,直起身来笑了笑,“二叔家的鸭子吃了咱家的稻谷种子,当然是叫他们家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