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钢琴
它站着,乌黑,沉默而笨重,你能否理解有一颗灵魂?如水似月,当纤纤的指尖在键面上掠过,一点即碎;或如电似雷,当重重的力量在其心窝间捶下,撕心肺而于不裂。
那天,当秋雁在落日的天边望断,再之后又很久,很久,你的魂魄早已被一缕潺潺的幽诉勾住,若即若离,时隐时现。你忽然觉得有些凉了,双手抱住了肩头,看一片枯叶从枝头黯然飘下。而街对岸的那扇仍没有着灯的窗页半开,你只能想像在墙上正放映着的一袭巨大的身影,掀背俯腰地向着一排贝齿投入地剖白,你能说些什么呢?除了轻轻地向自己叹出口气来:“哦——这是钢琴……”
又一回,皓月当空,现实惨白,且纹丝不动如布景,而你正独自徘徊在一处布局井然的庭院里。雕像、露台、喷泉、台阶,而树影婆娑,如揉碎的梦境。突然,你被一连串激蹄般行进着的音符钓住,恰似猛然游进了激流中去的,一尾绝望了的鱼……你觉得中世纪不就在昨天?你感到人生再大的冲动也无非是那种向着高音区域的,琶音式的消失。你又能说些什么呢?除了张开双臂,朝着绝对空虚的天空呼唤道:“啊——这是钢琴!”
但当它站着,乌黑、沉默而笨重,你会否因此开始思索起所谓灵魂栖息的种种方式:飘荡?依附?寄居?还是感触的精虫,往往会在意想不及的一刻,令你精神受孕的某种可能?
九〇年九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