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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
他站着,他看着:沙滩,大海。
大海低潮,波澜不兴,季节无定,时间缓滞。
那男人站在沙滩上的一条木板路上。
他穿着深色衣服。面部清晰可辨。
他的眼中熠熠生辉。
他一动不动。他看着。
大海,沙滩,零落的水洼,平静的水面。
在看着的男人和大海之间,紧靠着海边,远远地,走着某个人。另一个男人。他穿着深色衣服。从这个距离看不清他的脸。他走着,来回走着,走来走去。他的步途较长,往返在同一段路上。
在沙滩的某处,在看着的男人的右方,有某种耀眼的闪动:一处水洼倾泻,一眼泉水,一条河流,许多河流,无止无歇,注入盐的深渊。
左面,一个闭着眼睛的女人。坐着。
行走的男人没有看,什么也没看,除了他眼前的沙子。他不停地走,步伐规整、遥远。
一个三角形在这两个男人和闭着眼睛的女人之间形成。她靠着一堵墙坐着,墙根是沙滩的尽头,墙外是城市。
看着的男人处在这个女人和在海边行走的男人之间。
由于那行走的男人不停地在走,迈着一成不变的缓步,三人之间的三角形时而变形,时而复原,却从不被打破。
这个男人有着囚犯一样规整的步伐。
天色暗了下来。
海天一体。远处,幽深的光线将大海和天空洗涤为澄清一片。
三个人,他们三个人也被徐徐落下的幽深的光线笼罩起来。
行走的男人还是在走,走来走去,面对着大海、天空。但是,此前一直在看着的男人动了起来。
一直有规律渐移着的三角形被拆开了:
他动了。
他开始走。
有人在走,在近处走。
先前一直在看着的男人走在闭着眼睛的女人和远处囚犯一样走来走去的另一个人之间。听得到他脚步踏在沿海的木板路上的声音。这脚步零乱、迟疑。
三角形拆散了,消失了。它刚被拆散:是的,那男人走过来,看得到,听得见。
听得见:脚步声渐近渐稀。那男人大概在看他走到近前的那个闭着眼睛的女人。
是的。脚步停下来。他在看她。
沿着海边行走的男人,只有他,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他一直在走着,带着一成不变的囚犯的步伐。
女人被看着。
她双腿平伸待在那里。她笼罩在幽深的光线中,身影嵌在墙上。闭着眼睛。
感觉不到被看。不知道被看。
面对着大海。面部白皙。双手半插在沙子里,一动不动,和身体一样。力量被强止、被移向空无。在其逃遁的运行中被强止。对此不知,不为所知。
脚步再起。
零乱,迟疑,脚步再起。
又停下。
又再起。
先前一直在看着的男人走过去了。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看得见他,他向一座堤坝走去,堤坝远离着女人,沙滩上行走的男人也远离着她。堤坝那边,另一座城市,遥不可及之处,另一座城市,蓝色的城市,开始被电灯的光线照亮。然后是其他的城市,更多其他的城市:统统一样的城市。
他到了堤坝之所在。他没有越过它。
他停下来。然后,他也坐下了。
他坐在沙子上,面对着大海。什么都不再看,沙滩,大海,行走的男人,闭着眼睛的女人。
有一阵时间,没有人在看,没有人被看:
没有人,无论是一直沿着海边行走的疯囚犯,还是闭着眼睛的女人,还是坐着的男人。
有一阵时间,没有人听到什么,没有人在听。
然后,有一声叫喊:
先前一直在看着的男人也闭上了眼睛,一股外力把他裹挟,把他拽起,把他的面孔拽向空中,他脸色失常,喊叫了起来。
一声喊叫。有人向着堤坝喊叫。
喊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撕裂了徐徐下落的幽深的光线。一直撞击到在行走的男人的脚步上,他没有停下来,没有放慢脚步。
但是她,她轻轻地抬起她的手臂,用孩童似的动作,遮挡上自己的眼睛,她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几秒钟。
他,那个囚犯,他看到了这个动作:他向女人的方向转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