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有三件事情,我二十年来一直向自己承诺,要在有生之年实现。

——登上马特峰

——学会弹奏大键琴

——学习汉语

 

或许攀登马特峰还为时不晚(就像毛泽东已是教诲他人的老者,还在长江里游了十多英里?)如今我那令人担忧的肺会比我十几岁时要强壮些了。

理查德·麦勒瑞永远地消逝了,正当人们看到他接近山顶之时,消失在一片巨大的彩云后面。我父亲患了肺结核,再也没能从中国回来。

 

即便是在美国人很难,甚至根本无法去中国的情况下,我也从未动摇过有朝一日我会去中国的信心。

——我坚信不疑,从未把去中国列为要实现的三项计划之一。

 

大卫戴着我父亲的戒指。戒指,一条用黑丝线绣着父亲名字首写字母的白丝绸围巾,还有一个里面用烫金字母印着父亲名字的猪皮钱夹,这些就是我拥有的全部父亲的遗物。我不知道父亲的笔迹是什么样子的,甚至不知道他的签名是什么样子的。扁平的戒指印章上也刻着父亲名字的首写字母。

——让人惊奇的是这只戒指正好适合大卫的手指。

 

八种可变的事物:

人力车

我儿子

我父亲

父亲的戒指

死亡

中国

乐观主义

蓝布衫

 

这里,可能的排列组合数目多得惊人:惊天动地,感人至深。有益身心。

 

我还有一些照片,都是在我出生之前拍摄的。在人力车里、骆驼背上、小船甲板上、紫禁城墙前。单人照。与他的情妇的合影。与母亲的合影。与两位合伙人——陈先生和那位白俄的合影。

 

有个看不见的父亲让人感到压抑。

问:难道大卫不是也有一个看不见的父亲吗?

答:是的,可大卫的父亲不是一个早夭的男孩。

 

我的父亲永远年轻。(我不知道他葬在了哪里,母亲说她已经忘记了。)

 

永无止境的痛楚,也许,仅仅是也许,会消散在无尽的中国式微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