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一片新绿,正是光景绚烂的阳春三月。
江浙境内的山路边,一座破烂帐篷搭成的小酒肆内,店老板和厨子横七竖八的躺在灶台前的柴堆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半天了还昏迷不醒。
一旁的店伙蹲在地上,张大了嘴,瞪大了双眼,怔怔的看着老板和厨子,浑身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帐篷外青翠碧郁,鸟语花香,不远处的郁郁葱葱的大树底下稀稀落落的摆放了十七八张酒桌子,却只有一桌客人,那是义结金兰的兄妹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
桌上的饭菜虽不是山珍海味,倒也是江浙地道有名的佳肴美酒,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香菜香。
那排行老六的少女名叫张小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漆漆的凤眼,两颊泛着红晕,扎着两个马尾小辫,显是稚气未泯。她一边享用佳肴,一边气呼呼的向左旁头戴儒巾、容貌儒雅的年轻书生道:“四哥,大哥二哥叫我们暗中跟踪佟不一老儿和他两个狗徒弟,可真是没错。这老儿当真无耻之极,一路上暗中说我们兄妹六人的坏话,败坏我们的名声......”白藕般的左臂往腰间的芙蓉剑一摁,续道:“要不是大哥有言在先,不许杀了这老儿,我立马就取了他的狗头!”
那书生名叫平青云,微笑着望向那少女,道:“所以你就把店老板和厨子打晕了,还不许店伙向那老儿吐露实情.......”张小妹笑嘻嘻道:“对呀,大哥虽不许杀了这师徒三人,可没说不准戏弄。到时就叫那老儿和他两个徒弟看着我们兄妹三人吃,馋死他们!”
坐在那少女右旁高大健硕、满脸憨厚的男子名叫朱大海,拍手大赞,憨憨的道:“六妹做得好,管教他们吃点苦头!”
张小妹嘟起小嘴,嗔怒道:“五哥,光叫他们饿肚子可不过瘾。待会儿他们来了,你可得给六妹出口恶气!”朱大海搔了搔头,道:“六妹,你就瞧好吧,五哥定叫他们一顿狼狈。”
张小妹抬眼望了望炎热的日头,已是晌午时分,却连个人影也没见,不禁焦急起来,不无担忧的问道:“四哥,这师徒三人怎么还不来?他要是从别道走了,我们岂不是等了个空?”平青云自信满满的微笑道:“他们准从这条道走。”
张小妹奇道:“为什么?”平青云道:“这地方方圆百里都是崇山峻岭,只有这么一条官道可通,佟不一和他两个徒弟要想翻越大山,这是必经之地,咱们就耐心的等着吧。”朱大海憨笑道:“还是四哥有主意。”
平青云忽的搬起脸孔,一本正经道:“六妹,四哥可要说说你了。”张小妹嬉笑道:“四哥,难不成你又要教训六妹了?”平青云道:“正是,四哥问你,这店老板和厨子可与你有仇?”张小妹道:“没有。”
平青云道:“那就是了。大哥时刻叮嘱我们,我们兄妹六人虽在武林中臭名昭著,但所做的定要是光明磊落的事。你不过是想叫那佟不一老儿饿肚子,干嘛非得二话不说就打晕了店老板和厨子?”
张小妹嘻嘻笑道:“四哥教训的是,下一次,我点住别人的穴道,不打晕了,成么?”平青云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还差不多。”
三人正说着,忽听见山道上隐隐传来滚滚的马蹄声,片刻间三匹喘着粗气的高头黑马迎面奔了过来。马上的乘客是一老两少三个人,远远的望见了破烂的小酒肆,登时欣喜若狂,同时勒住了缰绳。三匹马齐声嘶叫,稳稳地停住了。
这三位背上都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其中一个身材奇高,似极了长长竹竿的年轻人喜道:“师父,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总算遇着个吃饭的地儿了,真是太好了。”另一名年轻人又矮又壮,活似一个大肉球,一脸彪悍之相,咧嘴笑道:“师父,大哥,我可真是不行了,今儿可要大吃他一顿了。”
这师兄弟俩相貌虽有天壤之别,却是实打实的亲兄弟。
师父是个年逾花甲、浑身枯瘦如柴的老叟,穿着一身灰布长袍,看起来虽然弱不禁风,但神色肃穆,目光极是矍铄,兀自凛凛生威。他捋着长长的胡须,亦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个吃饭的地儿,可当真不错,博儿、义儿,咱快过去!”
正此时,目光落到了三位食客身上,脸色忽的一变。
其实师徒三人赶了大半晌的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已是饿的眼冒金星,肚皮咕咕直叫了,迫不及待的催着马向小酒肆奔去。
老叟突的勒停了马,低声喝道:“慢着!”兄弟俩同时勒住了马,一头雾水道:“师父,怎么了?”老叟似乎没有听到兄弟俩的问话,只是凝神打量那一边说笑、一边享用美食的三位食客:少女腰间悬着一把宝剑;年轻书生颈部插着一支偌大的判官笔;高大健硕男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柄又大又沉的巨斧,目测之下少说也有一百多斤。
铁剑老叟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的又是一变,低声道:“咱们走!”便欲拨转马头。二徒弟急了:“师父,您这是为何?咱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不就是找个打尖的地方么?怎么又回去了?徒弟的肚皮可真是饿扁了。”
大徒弟顺着师父忌惮的目光,望向了了那三位食客,说道:“师父,这两男一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我这就去打发了,省的脏了师父您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