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暗暗心惊,庆幸自已不曾犯下大错,笑道:“阏氏莫非是晩间不辨方向,走错了道,误入小侄房中?小侄虽对阏氏仰慕得很,却也不敢乘人之危,行瞒天过海之事。”
乌雅默然片刻才道:“其实这在我翟国是稀松平常的事,我们这些妃妾,如同礼物一般,国主时常让妃妾陪外客侍寝,或赠送于他人,并不为奇。既使国主死了,他的所有妃妾也都归新任国主所有,所以公子不必太过在意。”
重耳道:“国主对阏氏情深义重,将你封为阏氏,又对你格外宠爱,阏氏恐怕此来不是国主的意思吧!”
乌雅又沉默半晌,道:“我看公子也是爽直人,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今天来与公子相会,一来是仰慕公子的才华,二来也是为了促成一桩美事。”
重耳笑道:“多蒙阏氏抬爱,我重耳一介流亡之人,无才无德,有家不能回,有冤不能诉,得国主收留已是感激万分,哪里敢想什么美事?”
“听国主说,公子至今还未娶妻,我有心为公子做一桩媒,当今国师有两位如花似玉的妹妹,想为公子铺被暖衾,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在下初来翟国,一无根基,二无功勋,怎好受如此大礼。”
“听说太子送给公子一辆气派的马车,国师的礼物自然不能比太子的轻贱了去,公子放心,这两位郡主我也曾经见过,不仅长得好,而且温婉端庄,断不会叫公子失望。”
重耳道:“阏氏和国师太抬举在下了,太子送我马车不过是看在国主的份上,权当盛情待客罢了,何况我一向随性惯了,从不参与朝政党派之事,我看阏氏是过虑了。”
“公子觉得太子和国师相比如何?”
“我虽对太子知之甚少,但想来他还不至于仅凭一句‘神灵降谕’,就随便找个无辜民众来烧了!”
乌雅冷哼道:“公子是被太子的外表给迷惑了,相比于国师,太子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将人杀了。一想到国主去世后,我便要嫁给太子,由他任意摆布,我就不寒而栗。”
两人正说着,听到外面有人敲门,赵衰在门外轻声道:“公子,你可还好,刚才可曾听见动静?”
重耳见乌雅脸现难堪之色,便道:“无事,我出来解个手,赵兄弟休息去罢。”
重耳道:“请阏氏放心,阏氏今日喝醉了酒,误入我房中一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乌雅披上衣服,走到门口,道:“我今日所说之事,还请公子仔细考虑。”
乌雅离去后,重耳躺在床榻上,再无睡意,待天色微明,估摸着宫门开了,便过来叫起赵衰,两人迫不急待地出宫去。
两人回到府中,见狐毛和狐偃已在堂上,重耳一迭声道:“两位舅父可是回来了,这两日急熬侄儿了,有事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狐偃道:“你如今不是多了一个国主叔父,见面就一口一个贤侄的,不光设宴款待,还与你把酒言欢,晚间也让你留宿在宫中,可谓是荣宠深厚,公子还找我们两个不中用的舅父干什么?”
重耳急道:“舅舅说的是什么话,国主不过看在我亡去的母亲份上,说两句亲近话罢了,哪里就真往心里去了?”
狐毛道:“你小舅和你开玩笑呢,我俩哪能为这个怄气,这两日却是办要事去了。”
“哦,什么要事?”
狐偃道:“你先说说国主昨日留你在宫里过夜,你俩怎么天不亮就跑回来了?”
重耳遂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狐偃笑道:“听说阏氏乌雅长得颇为不错,她既自已找上门来,你何不顺水推舟,只当一无所知地从了她呢!”
重耳道:“舅父又说笑了,别说咱们现在寄人篱下,凡事都要谨慎小心,再说如此荒唐逆乱之事怎么使得?何况那乌雅显然有求而来,侄儿怎可入了她的圈套?”
“她既然提出要把国师的两个妹妹送给你,到也不失为一桩美事。你老大不小,早过了娶亲的年龄,身边却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你母亲亡故得早,父亲也不在身边,婚姻大事少不得由我们两个来做主。乌雅既说她们长得不错,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重耳见狐偃说话一本正经,不禁发起急来,“万万使不得。太子与国师之间水火不容,明争暗斗,乌雅以国师的两位妹妹为条件,显然是为了拉拢我,我若娶了她们,岂非卷入了这场纷争之中,于咱们百害而无一利。”
狐毛对狐偃道:“你看他急成那个样子,就不要再开玩笑罢!“
狐偃这才哈哈一笑,“我刚才不过试探他一番而已,咱们的侄儿若连这点玩笑都开不得,今后岂能成大事?”
重耳不悦道:“原来舅父一直在拿侄儿寻开心。”
狐偃道:“到也不全是开玩笑,你的婚姻大事我们一直是放在心上的,此事以后再慢慢和你讲。这几日我俩早出晚归,总算没有白跑,探听了些眉目。”
“舅父打探到了什么?”
狐偃便将这两日的行踪详细说了。原来两人依着狐突给的线索,拜访狐突旧日的一些亲友旧僚,不料几日下来,狐偃发现一直有人跟踪尾随,狐偃有心要查个明白,便和狐毛分头行动,暗中调查,打探了几日,发现跟踪自己的人常打扮成贩夫走卒等,但每日接近黄昏时,都往一个地方去了。
狐偃向重耳道:“你道他们最后都去了哪里?”
“侄儿愚钝,舅父还是明说吧!”
“他们都去了左贤王的府上。”
重耳一脸不解,“这么说是左贤王派人来跟踪咱们的?可是咱们至今都没见过左贤王,更别提与他有什么瓜葛!”
“你可记得老太师曾说过,国师曾是左贤王府中的一名巫人,受左贤王的荐举才为国主看病。”
“这么说左贤王和国师是一伙的?”
“恐怕不仅左贤王和国师,若是细想昨晚发生的事,就是乌雅也是同他们一伙的,国师不出面,由她来向公子提亲,看来国师和乌雅的关系非同一般。”
重耳听得直挠头,心道幸好昨晚勉强把持住了,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一直在旁缄默不言的赵衰道:“舅父想来已经打听过左贤王其人了?”
狐偃捋了捋胡子,点头道:“左贤王是国主的叔叔,听说性格平淡,不喜参与朝政,平日只以养马,斗鸡为乐,从不参与国主的宴请。国主知道他的性子,也就随他。”
重耳越听越糊涂,“这么说来他派人盯咱们的梢就更说不通了!”
狐偃道:“左贤王究竟是何用意,还不好说,咱们暂且不要惊动他,静观其变而已。如今看来国师和太子势如水火,这是毋庸置疑的。国师固然是欺世惑众之辈,太子恐怕也非良善,他送公子马车一事,已是闹得举城皆知。在国主的态度还未明朗之前,咱们更需加倍小心,不可入了他们的圈套。”
这里正说着,门人匆匆进来说门外有个叫化子,嚷嚷着要见公子,下人们拦都拦不住。狐偃道:“敢往这里闯的叫化子必定不是一般的叫化子,让他进来罢!”
片刻门人带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进来,不待那人走到跟前,赵衰上前一把抱住道:“臣兄,你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