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出好戏

某种程度上,刘思文和斯楼耿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只是刘思文遇到的问题更为棘手,所以他的选择也就更为刚烈。

让一切线索终结在他这里,在当时的情况下,就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太子殿下没有阻止他,甚至在他自杀之前不说一句话,就像他之前对自己的胞弟刘海邽说的那样——要成就不世伟业,是需要一些牺牲的。

……

在太子殿下抱着刘思文离去的时候,其余众人也各怀心思,一一散去。刘思思则与八皇子、斯破廉一起,将雷一送到宫内,并唤来宫内御医救治。

斯破廉本来想向太子殿下追问关于斯楼耿的事情,但刘思思制止了他。

虽然刘思文已死,但刘思思告诉斯破廉,他很有信心,等到明天定然能够找出斯楼耿的关押之处。斯破廉闻言,方才稍稍放下心来,送雷一到宫内之后,便随八皇子离去。

“你们是什么时候进来房间的?”雷一皱着眉头喝下了一碗汤药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向刘思思问道。

御医房里,雷一半躺在一张椅子上,肉眼可见的皮肤都被贴上了膏药或者绑着绷带,远看过去,就像一只冒着药香的白棕子。

雷一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今天晚上他有很多疑问,不解开的话心里不舒服。

刘思思坐在一旁,就着一个铜盘里的清水,正细细地擦洗着一件外衣的血污。

这是刚才架着雷一来御医房时候沾上的,刚才御医在为雷一治疗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清洗这件外衣,到了现在才终于只剩袖子上的一点血红斑点了。

“在前一位太子殿下走后不久,我们就借着那位幻术系艾蒂蛾的能力进来了。”刘思思头都没抬,依旧专心洗着自己的外衣,像是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所以,最开始那位太子殿下也是你找人假扮的?”

“当然,真的太子殿下怎么会乖乖地配合我们演这一出戏?那是八皇子好不容易找来的一名易容能力艾蒂蛾,能够模拟外貌、气息等等,一般的七阶高手都不能看穿虚实,你和刘思文当然不会察觉到什么。”

“你可以提前跟我说呀,让我做个准备,起码多垫两层衣服什么的……”

“当然不行,”刘思思摇了摇头:“告诉你,这出苦肉计就会演得不真,刘思文也不会那么深信不疑。”

“你还好意思说……嘶……”雷一本想直起身子,没想到扯动了几处伤口,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没想到刘老大你一声不吭就把本少爷卖掉了!要是你们来晚一点,指不定我就真的报废了!”

“怎么会呢?杀了你,对刘思文、对太子殿下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我预计你也就受一点皮外伤而已。”刘思思转过头,笑了笑说道。

雷一看了看自己的满身绷带,心里幽幽想道:要不是本少爷现在动不了,现在肯定也让眼前这个笑得那么可恶的家伙尝一尝什么叫“皮外伤”。

“不过说起来,后来真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雷一咬咬牙,继续问道。

“这出好戏怎么能没有观众?自然是八皇子出面,将太子殿下和宰相大人带了过来,只是真假太子出现的时间需要稍稍错开而已。”

雷一突然想到那位假太子殿下似乎一直在频频看向窗外,本来以为那是故作高深,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在等待着刘思思的信号,好安排妥当等他带着宰相等人进来。

刘思思终于把他的外衣血迹洗干净了。

他拿起来对着灯光细细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很是满意的神色,然后找来一个衣架子,把它晾在通风处吹干。

“在让你跟踪刘思文的时候,我也让人一直留意着太子殿下的行踪,最终才和八皇叔确定把这场戏安排在今天晚上。”

重新坐下来之后,刘思思拿起一串葡萄,一面自己吃着,一面偶尔塞几颗到不能动弹的某伤残人士嘴里。

“可惜了,不能双倍奉还刘思文送我的那几十下拳脚。”雷一咀嚼着葡萄,突然想起自己的“狠话”,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本来也没有计划要伤他性命,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刘思思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如此隐忍。”

雷一看着刘思思平静的神情,有些感慨地说道:“刘老大,你真的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刘思思苦笑道:“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种做法,也不喜欢这种感觉。”

“但是,你要习惯它。”

“我知道。”在御医房的灯光映照下,刘思思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为了践行那股信念,我会努力试一试的。”

“话说回来,”雷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刘思文死了,斯楼耿肯定不在刑捕司里,我们该怎么找到他?”

“这几天我找到了一些证据。”刘思思看向门外的某个方向,很有把握地说道:“我想,那位大人肯定能告诉我们答案。”

……

……

在刘思思和雷一夜谈之时,与御医房相隔大半个皇城的东宫里不时地传出凄厉的哭声。

书香阁外面的小花园里,刘思文被放在了一具铺满锦布的木棺里,一名仪容高贵的妇人正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颤抖的双肩透出浓浓的悲意,连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所浸花。

旁边,有两个侍卫正在挖掘一个长坑,形状与棺木一样。

刘思文犯下大罪,不能葬入皇族陵园,所以太子殿下打算把他暂时安葬在东宫之内。

那名妇人便是当朝的太子妃,刘思文的生母。

而太子殿下则坐在亭子里,无悲无喜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的衣襟上有一大片红黑色的污迹,那是他把刘思文抱回来的时候染上的血,极爱整洁的太子殿下从柳河楼回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换衣服。

他不知道,在御医房里,让同样有洁癖的刘思思洗了大半天的,也是血迹。

在太子殿下身旁,他的胞弟镇北军帅刘海邽也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场间只能听到太子妃的哭泣声和铲动泥土的声音。

良久,太子殿下站了起来,走到刘海邽身前,用异常嘶哑的声音吩咐道:“那件事情,你去准备一下吧。”

刘海邽身躯一震,显然十分惊讶太子为何这么早就要做“那个准备”。

但他知道此时不宜细问,只好拱了拱手,低声回了一个“是”。

太子殿下回过头,望向那一道通天的塔影,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像是怨恨,又像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