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忆赵寿山将军

车国光

1937年8月，我在晋北忻口战场上经常听到抗日名将赵寿山在平汉线北段抗日的事迹，后来又在报纸上看到赵寿山在娘子关雪花山一带血战经过，久慕其名，而未见其人，甚以为憾！

同年10月间，太原失守，我就在晋西山区流窜找寻部队。到离石县招贤村时，被十七师九十八团收容，即把我送碛口十七师师部。到师部以后，才知道师长是赵寿山，有幸到此部队，就欣然服从录用。因我小楷字工整，到师参谋处任文书工作。在一个朝会上见到了赵寿山将军，40岁左右，红光满面，说话铿锵有力。他满口陕西音，才知道他是陕西户县人，与杨虎城、孙蔚如结盟兄弟。“七七”事变后第一批开赴前线的25个师中就有赵寿山将军领导的第十七师。

以身作则 整训部队

十七师内部官佐，大部都有烟赌嗜好，经过抗日战争实践证明，这种部队，不能适应抗战需要，赵寿山将军就决心在碛口开始整训。首先以八路军“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为准则，结合自己部队实际情况订出“三大禁令”（禁烟、禁赌、禁嫖）、“四大口号”（自觉纪律、自我教育、经济公开、人事公开）。我记得他在朝会上宣布：“从今天起，上至师长下至列兵，严格执行‘三大禁令、四大口号’，不管是谁，胆敢违犯，一律枪决。”话说完，面对师部全体官佐将自己吸大烟的工具当场摔坏，从此部队面貌焕然一新，士气大振。

指挥有方 足智善断

1939年6月上旬，敌人进攻中条山。当时赵寿山是三十八军中将军长，我是他办公室电务员。芮城陌南镇会战失利后，前线部队已撤退至军部驻地附近。四十九旅旅长陈际春，九十八团团长张恒英要求军部火速后移。赵寿山说，后移必须到日暮，因敌机轰炸扫射，目标太大。遂命张恒英与敌人血战到黑，不能让敌人越雷池一步，并命陈际春旅长今晚负责掩护军部后撤，拂晓前，必须到达茅津渡以东地区，不惜任何牺牲，完成这一任务。凡作战不力，有贻误戎机者，先杀后报。此时敌人已逼近军部驻地附近，赵寿山将军站在村边，沉着指挥，全军将士在军部驻地外围，血战肉搏竟达两小时之久。此次战役，因在6月6日故叫“六六”战役，计九十六军有些部队覆没，而赵寿山领导之三十八军，虽伤亡惨重，但军部安然无恙。

谙熟韬略 博学多才

1939年9月间赵寿山赴渝中训团受训，我由贵州遵义译训班毕业回到重庆，赵要我留渝，随身工作。他当时给蒋介石写了一个签呈，原稿系秘书姚警尘手迹，但他改了好多，交我缮写。改得的原文是：“窃职晋都述职，目睹耳闻，领会实多。今后归去，自当遵照一本方针彻底做到，期仰副总裁训勉之殷，期望在隆。唯念本军浴血抗战，武器极缺，且昨接前方电告，敌人有进攻潼关之说，果所传非虚，则不禁余械拙辱，难从愿之感。日前虽蒙军座批发四集团军枪支若干，然‘六六战役’九十六军损失过钜，杯水车薪，恐难惠及。职明知库房缺乏，然私心耿耿，迫不获已。是又不得不上渎聪听，为此，伏恳军座发给本军机枪500挺，步枪5000支，以利抗战为祷。”这个签呈上去以后，蒋介石批示军政部照发。我过去总认为赵寿山将军只是出入疆场的赳赳武夫，没想到他满身文学艺术细胞，真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将领。

爱护部属 同甘共苦

1940年部队进驻河南巩县。敌人渡河向郑州进犯，黄河铁桥，已被敌人控制，三十八军任务是固守广武、荥阳，我随赵寿山将军坐一辆卡车到汜水指挥所。刚到汜水虎牢关附近，正遇敌机三架轰炸扫射，汽车不能前行。敌人正投弹时，赵寿山下车拉住我的手掩蔽在一个高塄前边。当时我很恐惧，赵寿山安慰我说，不要怕，沉住气。由于他的精神感召，我在此次战役中三昼夜没有睡觉，以报答军长对我爱护之恩。在战役中晚上电报特多，他坐在我的身旁，因双重密码费脑力，他不时给我喝茶，吃牛奶饼干，并命我在他灶上吃饭。当时管伙食人不十分同意，赵寿山说：“青年人工作这样忙，应该吃好些，增加营养。”并将荥、广、汜各县送的慰劳品如石榴、梨、柿饼分给我们吃，同吃同住一月有余。赵寿山将军在危急关头尚能爱护部属，平素就更不用说了。

审时度势 体贴士卒

在桥头堡激战中，一股敌人南渡进至广武边陲。县城附近有一个汉王城村，作战参谋拟命令电稿时，令九十七团李维民于明日拂晓前以一个加强营兵力将汉王城盘踞之敌驱逐，务必攻克该村，以利尔后之作战。赵寿山批发这个电稿时，叹口气说：“这个命令下去，至少得牺牲200人以上，这200人不是一天长大的。”于是“务必攻克该村”改为“相机攻克之”。这样一来，第二天才伤亡了1人。后赵寿山以玩笑的口气说：“这个汉王城村庄，并不关系大局，不值得200人的生命来夺取一个村庄。”并说，对日作战，应采取持久，不宜速决。

立场坚定 威武不屈

1940年三十八军担任广武、汜水河防，蒋介石密令汤恩伯率三个军约10万兵力集结三十八军后方——新郑、鲁山、登封一带相机解决三十八军，因三十八军内部共产党员很多，并有党的组织机构。赵寿山将军向全军营长以上发出命令。一旦有人来消灭我们，我们同心同德与来敌拼到底，不得已时北渡黄河与刘伯承部联系。汤恩伯始终未敢动手。硬办法不行，蒋介石又来一套软办法，电令赵寿山赴渝聆训。赵寿山到渝见到蒋介石后，蒋一再口头嘉奖，说什么赵军长作战勇敢，指挥有方，战绩卓著，提升为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并当面说只有你（指赵寿山）和李仙洲，是由军长直接升为总司令的。赵寿山将军洞悉这是调虎离山计，为了抗日前途，革命利益，将计就计。蒋介石即派嫡系（黄埔一期）张耀明（陕西临潼人）来接任三十八军军长职务，王作栋接任三十八军十七师师长。赵寿山将军为了部署三十八军内部工作即由渝乘机飞西安，当日乘车到河南防地，把党的基本干部集中在五十团、五十一团（团长为张复振、刘威诚均系共产党员）。故日本投降以后，刘威诚、张复振在河南洛宁起义，投奔我人民解放军行列。1946年孔从洲在河南巩县又率五十五师起义，这两次起义，都是与赵寿山将军临别指示与部署分不开的。

我随赵寿山将军做机要工作六七年，他那忠心耿耿的革命精神，他那文武双全的大智大勇，他那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使我刻骨铭心，至今不能忘却，他对祖国、对人民、对革命的光辉业绩，理应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