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里就是以前的皋兰山么。”李文渊从车上下来伸了个懒腰说道。
“是啊,在匈奴语中皋兰山是河边的大山的意思。据说这个名字从始皇帝扫灭六国时就存在了。”同行的朋友笑着说,同时把车上的装备取了下来。
“好了,难得离开导师身边出来放松放松,你就不要再说教了。”李文渊接过朋友手里的装备,大咧咧的往身后一背,迈步走向了附近的帐篷。
他来是因为参加一个弓箭爱好者协会组织的皋兰山围猎的活动,说是围猎其实只是主办方事先将一些目标物事先放在山林里,然后前来参加活动的人两两一组依次进入山里,射中目标后在旁边留下有自己名字的箭矢,取走上面的一个标识物,最后取得最多的标识物的小组获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文渊和朋友吃过了早饭,就开始各自收拾进山的装备。听到李文渊那边叮叮当当的偶尔有金鸣声音,朋友一扭头问道:“你还带的铁箭啊?这回活动对体力要求还是挺高的,你没问题么?”
李文渊背上箭壶和弓,活动活动身体发现并没有什么阻碍行动的地方,才一支一支的确认箭矢然后放进箭壶,听到朋友问话,抬起头来笑着说:“这么久了习惯了,研究了这么久历史,还是最想亲身体验铁箭的感觉。”
“你还说,这次你放下课题出来参加围猎活动可把导师气的不行,回去估计要训你很久了。”朋友幸灾乐祸的说。
“没关系,那段隋唐史的论文我早就做好了,回去在润色润色直接交给导师就好了。”看着朋友也穿戴整齐,李文渊率先推开了屋门,来到了集结出发点,领取了地图和食物清水,跟朋友一起进入了皋兰山。
在黄土高原山中的清晨竟然凝起了露水,湿润的空气浸润着干涸的肺部,让人想要敞开胸怀深深地呼吸几口。李文渊和朋友在树下小憩了一会,继续向前走着,终于看到了第一个目标,李文渊张弓搭箭后手一松,铁箭如流星赶月一般命中了目标。或许是因为箭势过猛,弓靶掉到了下面不远的小平台上。
朋友本身是山里的孩子,即使在大学学了这么久身手却没有变得迟钝,当下攀了下去,让李文渊先继续向前搜索下一个目标,反正有地图又不会迷路,自己会把他的标识物带过去的。李文渊一看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对朋友说了句小心行事,就沿着事先定好的路线继续向前搜索。
天色相比之前又微微亮了一些,四周却下起了浓雾,可见度不过区区十数步。李文渊担心贸然前进会失足跌落,便不再前行,在原地掏出水壶和地图,一边确认路线,一边等待朋友过来会和,顺便等待浓雾散去。
等了许久,直到日头已经升起,浓雾散尽,却还没等到朋友,李文渊不禁担心了起来,这时却听见附近有人的怒吼声,还有动物的咆哮声,听起来是个大型猛兽的声音,不过李文渊作为地地道道的生长在城市的人,却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当下收拾好东西,留了标记告诉朋友自己的去向,随后赶向了声音的方向。
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却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铁甲的人持剑倚树而立,旁边是一匹倒在血泊中的马匹,还有一头体型壮硕的野兽。李文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野猪,獠牙上还向下滴着鲜血,身上也有不少伤口,应该是穿着铁甲的人用剑伤的,但是那人总归是不如野兽的蛮力无穷无尽,很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而野猪却是被接连或砍或刺的攻击弄得满身伤口,不禁运起了蛮力纵身扑向了对面的人。李文渊见势不好,从背后抽出铁箭抬弓便射了出去。
穿着铁甲的那人见野猪使出全身蛮力向自己扑了过来,想也不想就向旁边一滚躲开了野猪的合身一扑,却在慌乱中失了手中的长剑。那人翻身从地上站起来从腰中抽出一柄短刃,再看向野猪,却发现硕大的猪头被一支铁箭贯穿,死死的钉在了自己之前倚靠的树干之上,已然是气绝了。
看着插在树上的铁箭,那人不禁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李文渊所在的方向,双手一抱拳说道:“不知是哪位壮士出手搭救在下?在下是金城校尉薛举,还请好汉露面,让薛某报这救命之恩啊。”
李文渊一箭射穿了野猪头,自己也是暗自惊奇,这铁箭射弓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对活物却有奇效。正在暗自惊奇间,听得那个穿铁甲的人自称是金城校尉薛举,这可奇了怪了,自己跟随导师正在研究的就是薛举墓。用自己导师的话说此人虽然后来好杀,但也算是在乱世中保住了河西走廊一方百姓的平安,使其免受了胡人的袭扰劫掠。
李文渊又一转念,史书虽说薛举好杀,却也说过薛举相貌瑰伟,算是毁誉参半的人,这个人也是隋唐历史爱好者?这个薛举是他的网名?也对,谁会随便告诉陌生人自己的真名呢?听他说的那文绉绉的话,心中又是暗笑又是起了争斗之心,自己好歹也是历史研究生,不妨也配合他演一演戏,看谁先忍不住。
想到这里李文渊将弓背在身上,从树后走了出来,也学着薛举双手一抱拳,朗声说道:“薛将军,在下李文渊,陇西郡人士。还请将军恕山民鲁莽,薛将军自称金城校尉,可有凭据?”
薛举听闻李文渊的话哈哈一笑,说道:“哈哈,你这人不似寻常山民愚钝,竟懂得要观人腰牌印绶。罢了,你救我一命,给你看看倒也无妨。”说罢从腰间解下腰牌,抛给了李文渊。
李文渊伸手接过腰牌,顿时觉得极具质感,和自己导师在薛举墓里清理出来给自己看的那块纹路字样完全一样,可是那块腰牌才刚刚清理出来,勉强辨别的出金城校尉薛举的字样,并没有对外发布过相关信息,这块牌子哪里来的如此之像啊。想到这里李文渊心中顿觉不妙,当下也顾不上别的了,攥紧了腰牌问道:“你真的是金城校尉薛举?现今是什么年月?”
薛举被李文渊问的一怔,转而答道:“现今是大业六年,怎么,李兄莫非隐居久了,故作此桃源一问?”
李文渊此时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听到薛举的话,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大业六年,大业六年。”
薛举平素里快结交豪杰为友,先前见李文渊竟能一箭射穿野猪头,又没入树干数寸有余,心下便生出了结交之意,便安抚道:“李兄隐居山里已久,何不与我去金城一观,我身为校尉也可为李兄谋的一官半职,岂不比这山野之中的寡淡生活热闹许多。”
李文渊听他说到这里,才找回了逻辑,心下也是一热,暗自想这薛举说这里是大业六年,看其穿着倒也合乎常理,不妨去他说的金城看上一看,如若是假的一看便能看出漏洞,如若是真的,这薛举倒也是个枭雄人物,可以暂时追随于他,再弄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当下说道:“我本陇西人士,来此山中访友未得,身无分文下在此打猎谋生,入山之前,尚为开皇年间。故不知大业年,还请薛将军不吝赐教。”
薛举和李文渊一边处理野猪尸体,又埋了那匹马。这期间薛举与李文渊互报了生辰,故意虚报几岁,称薛举为兄长,薛举大为畅怀。薛举将那野猪两条后腿切下来架在火上烤,期间给李文渊讲了很多当下的时事要闻,李文渊终于对自己所处的年份有了个大概印象,同时也真的确认了自己确实穿越到了隋朝。
李文渊走到之前钉死野猪的树干,将自己的箭矢取了下来,收回箭壶之中,坐在火边思考着未来的路。他这回进山打猎,除了身边的弓箭和一壶铁箭,再无他物,既然自己穿越了,定不能白来走一遭,自己一定要留下痕迹,在接下来打造一个更强悍的盛唐!
两人吃罢烧烤的的野猪腿,又收拾好了东西,薛举将捆好的野猪尸体向肩上一抗,在前面带路下山。当天晚上薛举将翟长孙接到自己家中,唤来自己两个儿子,对李文渊说:“贤弟,这两小儿是我犬子,我想让他二人拜你为师,学习箭法如何?”
李文渊顺着薛举的目光看了过去,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男孩一双虎目,看得人不敢直视,唯恐惹祸上身。另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则是捧着书安静地看着,看到李文渊在看他,礼貌的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薛举的两个儿子薛仁杲和薛仁越了。知道历史的他连忙推脱道:“薛大哥,小弟我也只是箭术平平,怎敢误人子弟,只怕误了令郎的前程。”
薛举哈哈一笑:“贤弟不必过谦,那一箭射穿猪头,又没入硬木数寸的本事我生平还从未见过。我这俩小儿也早已过了洗筋伐髓的年纪,只是我身为金城校尉,平日也曾外出剿灭流寇,难免有仇家。贤弟教他们一些防身的手段,我也好安心啊。”
李文渊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要我做这两个孩子的保镖啊,倒还可以,这也是个亲近薛举的机会,当下便答道:“若仅仅是防身之术,倒还略懂一二,承蒙将军不弃,我定倾我所能教导令郎。还烦请将军明日弄些弓来,也好看看令郎拉得开几石弓。”
薛举点点头说:“这不是问题,明日我差兵丁送来些便是了。”
当晚李文渊就怀着奇怪的心情回到了薛举为自己安排的屋子准备休息。屋内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薛举还差一位丫鬟送来了十吊钱,不是大业年间后来铸造的白钱,是千枚四斤二两的开皇五铢钱。若是平民百姓每月数吊便可衣食无忧,这薛举一出手就是十吊一月,倒还真是应了史料记载的家产数万,喜结交豪杰于边朔。
李文渊接过了五铢钱,见来的丫鬟还没有离去的意思,便问道:“还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丫鬟深施一礼,缓缓说道:“老爷让我过来侍奉先生。”
李文渊一愣,这薛举出手可以啊,才刚送来了财物,这又要送女色?不过这个小丫鬟从进门来就一直低着头,心下也是好奇,便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先把头抬起来,让我瞧瞧。”
丫鬟答了声是,便抬起了头,说道:“奴家本家名早已忘记,进府后夫人给奴家起名唤作秋娘。”
先前李文渊听得秋娘声音似百灵般悦耳动听,心中便有将她留下之意,也不枉穿越一回,看到了秋娘的脸后更是坚定了这份心思。秋娘的长相并不是那种看起来十分惊艳的美,而是那种如春风般和煦的沁人心脾的美丽,越看越迷人。
李文渊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就留下吧,明日卯时唤我,我要给两位公子准备些练习箭术的东西。”说罢也不管秋娘的怪异目光,径自脱去了衣物,沉沉睡去。实在是太疲惫了,上山打猎,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莫名其妙的救下了薛举,莫名其妙的事情太多了,心力憔悴下实在是管不了许多了。
秋娘见李文渊倒头便睡,心中暗暗的松了口气,又有几分失落。她是奴籍,今日看到面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和老爷关系不错,若是能再近一步或许可以摆脱奴籍,用回自己本身的姓氏。
怀着复杂的心情,秋娘吹灭了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