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论①

文帝，汉之贤君。以齐淮南事考之，盖薄于手足者也。

夫齐王襄，高帝长孙，可立有言之者矣。方朱虚侯章告齐王发兵，西立为帝，非意直帝兄。吕诛，遣章告齐王罢兵，而章无辞，则章之心可见也。齐王已发兵西，灌婴谕与连和，即还兵待约告罢兵。兵即罢，则襄亦无意帝也。观于使，使告徙王赵，而谢願守代边，文帝固慎重，设章当日知诸吕阴谋，急告于代，其肯轻焉一举耶？刘氏已不绝如带，又可俟徐徐图耶？有告齐举兵，而与议帝代者耶？文帝亦自知侧室子，其谓长孙应让耶。章必欲帝，兄襄必欲帝，能容诸大臣召代耶？襄即自帝，亦得之诸吕，而非夺诸父兄。文帝即位，襄、章不以功争，东平侯兴居犹请除宫。文帝之有天下，皆三人功也。

初，诛诸吕大臣，许以赵王章、梁王兴居，而元年论功不之及至王子乃王章、兴居。王章、兴居者，又皆割齐郡，是王其兄弟，正削其兄弟也。不自首事，享人之成，而反忌其功。三人无负于文帝，文帝殊有愧于三人矣。终襄、章之身无违行，独兴居少躁耳。淮南王以母怨力能椎辟阳，则亦有用材，文帝不为抑教，亦无异郑庄之待段②，至歌“斗粟、尺布”，则时论亦可知也。大抵文帝以外藩入居尊位，固于兄弟不能无意，其贤者尤忌之。七国之兵，亦文帝兆之也。古人谓黄老流为申韩，文帝以黄老为治，而此二事不几邻于申韩，与为文帝者加劳襄、章、兴居，则如大臣王赵、王梁议淮南置严傅相，其可哉！

注释：

①汉文帝：刘恒，汉高祖子。公元前180～前157年在位。吕后死后，周勃等平定诸吕之乱，他以代王入为皇帝。执行“与民休息”的政策，减轻田租、赋役和刑狱，经济有所恢复发展。又削弱诸侯王势力，以巩固中央集权。后世史家将其与景帝统治时期并举。称为“文景之治”。

②郑庄之待段：此言春秋时郑国郑庄公待其弟段作乱后而制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