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李太守书

昨承复示，并读李迈堂①文，平实详赡，法度不逾。平日所论，与姚姬传②不合，故其选明文不专在归唐一派，亦是独出之见。明代传文甚多，名家者自不仅此，阁下欲将其所选但刊金元四家，至为允协，将来续刊，另作《明文选》，未为不可。文何必以家定，家又何必以人限耶！

来示今岁会试，士子撄文网者甚多。近来廷臣于开捐则推广不已，并及于刑馀，于取士则苛刻日甚，罔恤其廉耻，似非所以培元气也。昨复迈堂书，谓今日之势，莫要于培元气。阁下试取其书而赐览焉，愿更有以教我也。但培元气在于得人材、固民心，上无言利之臣，则贤才进矣；下无贪黩之吏，则闾阎安矣。元气之复，必由于此。昨接京信，闻江西有奸民结党，欲谋开矿之举，先蠱惑于乡绅，密耸当路，将以入告。此事喧传于都下，而桑梓竟未之闻，其谋深矣。若果行此，于国计毫无所裨，而于民间则害有不可胜言者。前庚子岁言官发之，而阴为和之者，尤有其人，人心危惧。时绎与贵同乡祁春圃尚书儤值内廷，切切然忧，遍将列圣谟训及明季矿害汇集于前，反复商议。适尚书被召，临入时犹极力赞之，果蒙垂问及此，尚书胸有成竹，遂剀切指陈。明日又具札数千言上之，赖天子明圣，深为嘉纳，由是议不果行。此并无一人得知者也，然彼时犹谕督抚查复，亦无有以为可行者，是以中止。今若由外而入，一路复有神通，万一得有俞旨，将如之何？省中何处可以探询，乞为留意。惟愿事属空言，当路亦不肯曲狥，斯大幸耳！

山中蠖伏，本应三缄其口，而耳闻目见，动魄惊心。谁无血气，能不郁结？何日官阁清凉，一谈风月也。所刻迈堂二文，足以警世，文亦真朴可传者。此复。

注释：

①李迈堂：李祖陶（1776～1858），字钦之，一字迈堂，嘉庆道光间上高人。用毕生精力，注释了自唐以后的诗书，编选唐、宋、元、明、清名家文选。著有《国朝文录》174卷，《迈堂文略》32卷，《金、元、明八大家文选》53卷，《史记》9卷，《迈堂诗稿》24卷，《资治通鉴》144卷，《唐二十家文抄》《国朝四家诗稿》等书，共有1000多万字。《国朝文录》初次出版时，国内外求考清朝者争相购买。

②姚姬传：姚鼐，字姬传，安徽桐城人。清代著名文学家。有《惜抱轩文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