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志堂古文存稿》序

文无所谓今古也，盖自制义兴而风会趋之，学者习乎此则纡乎彼，于是遂视如两途。究之古人论道之文，可施于制义；今人论古之制义，亦往往进于古，其源一也。孔子有言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然则文非难，文而出于有行之为难耳。

庐陵游君用之，茂才笃行之士，初以其博雅事举业，及闻徐东松①明经以古文倡后进，遂往从之，数年学益深邃。东松客湘南耒阳刘穆士明府，署中宾主称莫逆。为校刊其古文，招用之往襄其事。甫工竣，而东松病故，用之以弟子匍匐归其榇，哀礼如重丧。既收拾其遗书敝箧，并护送其妾女，舟车跋涉数千里，安置其家，恸哭而返。人谓东松以古文沉没不显，赖贤居停之义，笃生死交，而尤感高弟子服勤效力，同于生我，为有古人风也。余因此一事，心钦用之者有年。道光甲辰，余主讲鹭洲，用之率其二子嗣肇、嗣鸿来谒。谦光粹然，恨相见之晚，卒卒不获读其文词，而所居距城颇远，又无由共晨夕相与议论，一叩其师弟渊源之学。日月几何，而用之竟作古人！余为斯文悼叹者久之。

肇鸿兄弟俱能读父书，先后中副车②。余见之，每嘉其善承先志。比以《笃志堂古文遗稿》一册相示，曰：“此离乱后所存，不过十之一二也。”余披读之下，见其法度谨严，识力超卓，卷帙不多，而于古人之文类能得其神理，而不袭其貌。师友间情真语挚，虽酬赠之作，具有忠厚悱恻之诚流露于不自觉。其中如《兄弟析产说》与《驳郭青螺管蔡论》诸篇，皆有关于人心世道，读其文益想见其为人，而深惜其年之未永，不得成一家言也。今之专制义者，不谈此久矣。有游君之行，斯有游君之志，然后能为游君之文，是则可传也已。

注释：

①徐东松：徐湘潭，字睦堂，号东松，江西永丰人。道光二十六年（1846）应湖南临湘知县刘德熙之聘，修《临湘县志》，后随刘往耒阳，卒于此地。著有《睦堂文集》。

②副车：清代称乡试的副榜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