弭盗论

古无所谓弭盗也。周官司徒之掌，有曰除盗贼，特荒政之一端耳。比长，五家相受，相和亲，有罪奇邪则相及。后世本之以为保甲，盖有弭盗之实，而无弭盗之名。然则言弭盗者，其本末盖可辨矣。今夫盗之所由来也，天使之乎？人使之乎？旱干水溢，饥馑荐臻，老稚弃沟壑，少壮转四方，强者狼噬豺吞，弱者狗偷鼠窃，鲜不曰天使之矣。虽然，平日无仁义之教，无勤俭之养，无知感之恩，无知畏之法，其气足以上干天和，其事足以上触天怒，盗之来也，非天使之，乃天欲诛之也。天欲诛之，官反纵之。于是良民见官之不可诉也，则相与隐忍之；奸民知官之不能理也，则相与把持之，而盗不可弭矣。武健之吏，出而承之，严刑酷法，势可稍戢。然而习俗刁敝，元气亏丧。及其去也，而啸聚如故，仇杀且益甚，而盗愈不可弭矣。

然则弭之将如何？夫圣人防民于未然，恐民之无教也，则隆士以率之；恐民之无养也，则重农以劝之。恐民之无感也，则赏必信；恐民之无畏也，则罚必明。诚本周官之法，参酌行之，实而不浮，真而不伪。小民本无为盗之心，何至有为盗之事。故弭盗者，在无形不在有形。或曰：保甲果为弭盗乎？曰：保甲非为弭盗也。然保甲行则无盗，盗失其所恃也。保甲废则有盗，盗得其所藏也。夫所谓废者，非废其名，废其实也。无教无养，而相受之实废；无赏无罚，而相及之实又废。其始以良容莠，有民有盗；其终以莠挟良，有盗无民。呜呼！天使之乎？人使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