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兵事论

江西之乱，江西召之也。江西之乱之不平，平乱者留之也。

夫九江，江西门户，而长江之关锁也。上承两湖，下引江浙，九江闭则江西不得入，九江守则江以下皆可安。方贼在武昌，已抚军躬带兵勇临九江矣，已宜谕城内外共奋忠义矣，已挑江西各营兵同卫九江矣，已集大小船数千于城下听调用矣，如是则以战可。又已城外筑垣加蔽护矣，已运硝炮、粟米、银钱充牣城中矣，如是则以守可。且陆制军已遣兵西至九江境矣。向使贼发武昌，先分兵勇屯江南北岸，横大船于江，小船环伺之，水陆相顾，而静镇不动，贼必不敢轻下。即水陆俱下，而我军俱不敌，徹〔1〕军尽屯江南岸，贼仍不敢窥九江。且贼即已据江，欲取九江以为长驱地，我兵屡败，不复能军，以与城犄角，尽徹入，膺城固守，贼未必能破九江，不破则贼不得越九江而下江南，而江西之安不待言矣。不必有陆制军为援，计前所运到九江诸物，自足以鏖战岁月而有余资保九江，则东南俱保也。何乃闻风逃遁，有险不据，有兵不战，有城不守，举所运硝炮、粟米、银钱，计值不下数百万，皆不劳贼力而尽以付之。又有船足载，是江西特为贼作转运使也。向使具录其物，呼贼而亲授之，贼犹将却顾而不敢前来也。若其贼至而战，战而败，败而守，守而溃，未尝不有之事也。若战守之两无，其资亦无得为之怪也，九江溃而江南不守矣。当九江未溃时，客有北行，途经者见其集势之厚，方倚为足恃。及闻九江失守，意必军皆覆没，城亦无复存，抚军必殉城以死。岂知一矢未加，抚军已赤足潜入属县，舆隶且不待有大员为之倡，他何问哉！

又使贼下江南，江西招集散亡以袭之，江南或亦不至陷，何有于江西！而九江距南昌三百余里，经水陆之深阻，在在有草人空垒，贼犹将望而疑畏，况实能格斗者哉！惩前日之轻佚，应严其军令，禁其逃避，日夜以贼为虞。何乃置之不问，使得一帆直抵南昌。贼至城下，仅知闭城，困九十余日，犹以守城为功。果功也哉！故曰：江西之乱，江西召之也。

贼入江西矣，于是有帅督兵平江西，而贼蔓遍南康、瑞州、袁州、临江、吉安、抚州、饶州、广信、建昌各府。夫接应者，出战之要务也；断截者，制贼之良法也。度其缓急而先后之，则平乱之大道也。九江为贼巢，则瑞、饶为贼东西往来之途。併力攻瑞，瑞危则南、袁、临、吉之贼必退。增兵守饶，贼不敢入饶，则广信无事，抚、建亦可无事。攻守之法，不躬历其地，未必得兵将之功罪，不亲见之，亦未必实劳师平乱。而安驻省城，偏师一遣，不复有人断其后，亦不授以方略责其功效，官军与贼，徒上下相游，使贼视官军若无有，是养贼也。贼本不敌，官军既不欲立功，必思及掳掠，贼反乘间而时败官军，是纵贼也。已逾年而犹不思变计，故曰：江西之乱之不平，平乱者留之也。

校记：

〔1〕徹：当为“撤”字。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