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长安乱（二十七）

阿楚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他需要的就是时间。她不把伤养个八九不离十地好，他就束手束脚地行动不了。

宇文玥见燕洵走近，放下手中的酒碗，抬起手，示意燕洵请坐。

燕洵一撩衣袍，也没有客气。

“当年你生辰，公主从宫里，带过来一坛玉璞酒。她说，是仅存的一坛。当时大伙儿，都觉得特别珍贵。但近日，我又得到了另外一坛。”说着，他抓起已经敞开的坛口，放到了燕洵面前。“可见世事，也是如此。当初你很笃定的一件事，到后来，不一定是对的。”

燕洵看着昔日挚友，他们饮着玉璞酒，彻夜长谈，仿佛一切都还如从前一般。

物是人非，燕洵竟也不由得升起几分感时伤秋来。

世人皆说他燕洵变了，可他如今坐在宇文玥的对面，宇文玥又何尝未变？

“我曾那样笃定，魏帝一定不会不顾八拜之交的情谊，可最后九幽台上，现实告诉我，我错了。”燕洵顿了一下。“可见，对与错，是要看谁去看待这件事情。是非曲直，也永远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宇文玥叹了口气：“你真的打算，娶淳儿吗？”

燕洵微笑：“当然。”

“我特别好奇，你准备了什么聘礼。”

“这么好奇啊！”燕洵挑眉。“自己去查啊！”

语中几分调笑，一如往昔。

“我是在查。同时我还发现，一份特别有意思的名单。”

燕洵平静无澜地地听着宇文玥的名单，只是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

“燕洵，你是打算大婚之日，送一条洪龙进城贺喜吗？”

“我想做什么，你宇文公子会不知道吗？”一点森冷的笑意从燕洵的眼底溢出。

“长安有八万户百姓，再加上驻军，有五十多万人。你为了一己之私，真的要让五十万人为你陪葬吗？然后再通过邓甲控制的东门，逃出长安。”

“当年赵东亭率五万禁军和十万驻军，奇袭我燕北先父地。北朔、红川二城，付之一炬，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二十万军民葬身火海。连同一路上惨遭横祸的成千上万燕北小型城镇，绝不亚于一座长安。他们哪一个，又不无辜？”

燕洵并没打算解释。计划虽是纳兰红叶提出的，他却也不曾反对过。或许潜意识里，他没想要杀那么多人，但是当别人提议时，他也不曾犹豫反对过。燕洵从不为别人的难处找理由，自然也不为自己找理由。

“你也是劫后余生、死里逃生之人。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失去亲人的痛苦，是什么滋味。然而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和赵东亭，有什么分别？”宇文玥质问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当然有分别。他赵东亭残害百姓，屠戮忠良，而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公正得很。”燕洵顿了顿。“你应该清楚得很，水与火不同。三条水渠之水，尤其在疏通之后，究竟可不可能真的淹死一座高墙围绕的长安城。宇文玥，我燕北被屠时，你可曾如今日一般为我燕北冤死的几十万百姓在魏帝面前申诉过一声？那时你的慈悲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