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里,幽荧靠在九方怀里,她眉头紧锁,思虑重重,心里思绪万千,愁肠百结,从营地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确定当时虽然魔族士兵众多,但没有见到我大哥吗?”
九方拥着她,轻轻的把下巴放在她头顶,双手环扣着她的后背,安抚的拍了拍她:“是的,虽然匆忙,看得不是很确切,但的的确确没有烛龙。”
幽荧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如果烛龙不在,也许他未必对此事知情,兴许是流光背着他安排的,担忧的也是他如果不在,是不是又有发生什么不测,这让她更加忧虑。
“我想回去看看我大哥,这么久了我都没有见到他,我担心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幽荧皱着眉头,望向九方的眉眼里尽是无尽的担忧。
“你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些魔力,可是现在纷争不断,终究太危险,且不说魔族的人,要是别的修仙小道士看到你,也是不会容情的,你这点魔力,怕是连昆仑入门弟子都打不过。”九方不是很赞成幽荧的想法。
“我不是头脑发热突发奇想,这次回魔界去,我也是思虑了很久,我可以不走三界交界的通道回去,跟青丘一样,魔族皇族也有一个秘密的通道,别人无从知晓,我可以从那里直接回到王庭。”幽荧坦诚的说。
毕竟血脉相连,九方知道自己虽然担忧,但也不能强硬的拒绝,他想了想,说:“明日我找赤狐商议一下,他点子多,宝贝多,多要几个给你防身我也放心些。
幽荧感激的把脸埋进九方怀里,说:“就知道还是夫君对我最好了。”她停了半晌,又接着说:“青瞳那边,暂时不要跟她说吧,毕竟他们才从流光手下死里逃生,此番我回去看大哥,怕他们有别的想法。”
九方紧紧的抱了抱她:“我知道,放心吧,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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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荧从皇族专用的通道出来,一路上并没有碰到几个魔族守卫,魔族刚刚占领了人界,都把人力撒了出去,王庭的保卫稀松得不像话,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守卫,也无甚警惕的凑成一堆窃窃私语。
她听见两个士卒在窃窃私语:“太子最近心性大变,动不动就杀人,上次那个侍卫,不过是说话大声了一点,就被太子直接撕成了两半。”
另外一个赶快提醒他:“嘘,太子虽然性情大变,魔力也是大涨,你这样说他坏话,就不怕他能听见?”
幽荧听得心急如焚,悄声快步走向烛龙的房间,门口没有一个守卫,不知道是烛龙将他们远远撵开,还是他们偷懒抑或怕死不敢靠近。
房间紧闭,里面传来拼命压抑痛苦的低低哀嚎,门口有结界,幽荧轻轻用手碰了一下,是血系结界,她心里松了口气,毕竟她那点魔力毫无用处。
幽荧推开房门,悄悄走了进去,屋子空躺空荡荡,只有一张兀大的床,上面只有烛龙一个人,厚重的瘴气弥漫了整个房间,浓郁的血腥味让幽荧不禁掩住了口鼻。
然而她已经被目前的情形彻底惊呆了。幽荧完全分辨不出眼前这个人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烛龙原本的样子了。
他的角不再是她离开时毛茸茸粉粉嫩的样子,如今似钢铁,似刀叉,似恶魔,狰狞了他的面容。
他的皮肤寸寸皴裂,血痕遍布,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丑陋疤痕,脸上也不例外,他的手正死死的抓住床沿,床的四周都被他尖锐的指甲抓得找不出一寸完整的地方,他用上牙死死的咬住嘴唇,然而突出的獠牙,将嘴唇咬出许多个血洞。
他哪里还是她的太子哥哥烛龙。
幽荧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下来,滴落在烛龙的皮肤上,他体内清晰可见的诸多内丹正在奔走游动,互相吞噬,抗拒被吞噬,又都一齐抗拒被烛龙吞噬,烛龙的一团黑气也拼命的在体内游走,企图压制这些异兽内丹。
但是明显这些内丹的力量并不是烛龙一人之力能压制住的,幽荧看见那一团黑气反过来被吞噬,被抵消,烛龙的嚎叫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幽荧心急如焚,泪如雨下,她知道烛龙身上这些变化为何,看起来自从她离开后,烛龙就没有停止过吸食异兽内丹。
然而一个人的体能是有极限的,烛龙这样一次又一次不顾自己的身体,终于把自己的身体搞成了这样。
而这一次,流光从昆仑掠来大量的内丹,他竟连性命都不要的吃下去这么多。流光也不在,连一个给他护法的人都没有,幽荧不由得对流光咬牙切齿的痛恨。
她没有太多时间来犹豫,看到烛龙痛苦的样子,幽荧一下子握住烛龙的手,毫不犹豫将魔力顺着经脉一寸一寸推进到烛龙体内,又缓缓将过剩的妖力吸收到自己体内。
澎湃的妖力如同巨大的波浪汹涌的冲入她体内,尽管她试图努力控制这个速度,但是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就冲开了她的钳制,四通八达的涌入她的体内。
经脉被摧毁,强大的妖力让她全身的肌肤都如烛龙一般皴裂,血流了一身,浓郁的兰花香味随着血液的流失由盛而微,最后若不可闻。
身在青丘的九方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他虽然找了赤狐,给幽荧准备了一些法器,以防万一有人对她不利,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幽荧会为了救烛龙去把那么多的妖力引入自己体内。
饶是他们诸多准备,尽是徒劳。
因为幽荧的分担,烛龙体内的魔力逆势控制了局面,缓缓将妖力消融、降伏、吸收,一些多余的魔力也涌到他的丹田处,不见了踪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烛龙一直弄不明白,多余的魔力去了哪里。
等到烛龙缓缓醒来,面对的却是浑身皴裂,躺在血泊之中,早已失去知觉浑身冰冷的幽荧。
可那又哪里是幽荧,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他看到的是一个破碎的娃娃一般的幽荧,汹涌的妖力已经冲毁了她全身的经脉,曾经馥郁好闻的兰草香已经随着血液的流失也散尽。
烛龙连忙将幽荧体内的妖力吸收回来,然而,已经于事无补,幽荧体内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脉络,他疯狂的将魔力输入幽荧体内,然而破碎的经脉就如同沙漠一样,水过无痕。
烛龙赶快召来大巫医,大巫医看着两个自己亲手照料长大的孩子变成这样,悲愤的从心底深处发出怒吼:“流光那个贱人在哪里,我要去杀了他!”
烛龙拦住大巫师:“救人要紧。”大巫医跪倒在地上,一边检查幽荧,一边哭:“我对不住君后,她离开的时候我答应了她要照看好你们兄妹,可是如今,我有什么脸去见她,她为了你们俩,什么都放弃了,然而我却没照顾好你们。”
烛龙不耐烦的打断她:“幽荧怎么样了。”
大巫师难过的摇摇头:“经脉尽断,失血太多,回天乏术,我只能延续一盏茶的时间,跟她道别吧。”
烛龙紧紧的抱起幽荧的身体:“笨蛋,傻瓜,都把你送走了,怎么还要回来,怎么还要做这样的傻事,不值得。”
幽荧微弱的气息在他耳边响起:“你是我大哥啊,我不能由着你死啊。”
烛龙抱着她,大哭起来,幽荧全身无法动弹,全身上下,只有眼皮能动,她缓缓的眨眼,说:“大哥,你别哭,我不后悔,以后,你要好好的,流光有他的计划,你别上当了。”
幽荧留恋的把目光投向青丘的方向,喃喃的说:“夫君,愿上天垂怜,我们来世还能相遇,此生,幽荧终究是负了你了。”
倏地一阵蓝色的风吹过,九方打破门口的封印,冲了进来:“幽荧。”他大喊,然而幽荧已经不再是离开他那时浅笑嫣然的样子了。
幽荧离开后,九方在青丘越想越担心,甚至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这让他坐立难安,九方放下万年来的谨慎,冲动的跑到了魔界的王庭,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他看着破碎的幽荧,愤怒得目赤欲裂,一把推开烛龙,抱起幽荧:“你怎么这么傻?我们说好了要安全回去的啊。”
幽荧虚弱的对他微笑:“夫君,你来接我啦,我们回家吧。”烛龙上前一步:“幽荧。”九方回头,杀意凌人。幽荧在他怀里低语:“回家。”
九方连忙哄她:“我们这就走。”他回头,恨恨的看着烛龙:“有朝一日,我比让魔族偿命。”烛龙平静的说:“有朝一日,我会给幽荧偿命。”
九方旋风一般的又倏地消失了,半晌,从边境追赶九方而来的魔族士兵才赶到王庭。“太子,您还好吗?属下来迟了,还请恕罪。”
烛龙挥挥手把士兵都赶走了,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敢直视烛龙,见过元昊的人便知道,虽然他的魔力暂时还不如当年的元昊,可是他如今比当年顶峰时期的元昊杀意更甚。
但是过多的妖力已经对烛龙的头脑、思维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很多时候,他都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
试图通过提升魔力掌控流光的初衷,竟然落到如此可悲的境地,甚至流光从昆仑回来,不顾及他的身体,将所有的内丹都喂给他吃了下去的时候,他竟无法反抗。
只有烛龙在清醒的时候才意识到,流光这样做,必然是在赶时间,到底他在策划什么?也许他再也没有机会弄清楚了。